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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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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煅手指一点:“你且看看柴家滩地形。”刘止上前,他乃沅州刺史,何须看地图,直接道:“柴家滩地势平缓,最利战马来回冲突。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柴家滩左有凤江,右有小剑湖,确实是易扼守而不易进攻。只是赵靖军队实在勇猛,此处怕不够险。”
    华煅颔首又摇头:“将军何以全以地势论乎?我且问你们,悠军长在何处,之短又在何处?”
    钟回道:“兵强马壮,训练有肃,骑兵如闪电,此乃其长,可惜水师不利,此乃其短。”
    朱文道:“赵靖智勇双全,帐下猛将如云,此乃其长,其短嘛,还在水师。”
    华煅看了看刘止,刘止沉吟片刻道:“悠军现在士气极高,三月破六州,玩弄朝廷于股掌之间,我军震怖,此乃其长,可是已连续三月作战……”
    华煅哈哈大笑:“说的好!这一仗就是要迎头痛击,打掉悠军气焰,我军才会军心大振。赵靖攻洪西已有好几天,一路追来,就是铁打的人也已力竭。我军以逸待劳,挫其锐气,此形势胜,胜于地势之险。”
    众将听了,仍是半信半疑。此说固然有理,可是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位年轻的辅国大将军只怕是纸上谈兵而已。
    钟回道:“赵靖恐怕不肯轻易上这个当。他为人谨慎,不会穷追猛打。”
    华煅反问:“赵靖为何非要取沅州?”
    陈封接口:“辎重粮食依凤江而下,自然迅捷。”
    刘止也道:“我看赵靖最终目的是在凤常。若要攻取凤常,定要渡苍河。我沅州水师之利天下闻名,所以他更志在我沅州水师。”
    华煅一笑:“那么,与鲤鱼道相比,洪西又有什么要紧?鲤鱼道乃凤江上由西至东第一要津,背后又有支流沅江为靠,赵靖说什么也要来攻此处。他先攻洪西,不过是为了取洪西水寨之师,更因为这是他的必经之路。赵靖要的是快,他不会耽搁,哪怕冒险也会按计划直接从洪西沿小剑湖以西而来。他不会料到我军敢在柴家滩与之正面遭遇。”
    众将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默然。华煅察言观色,知他们虽然无法辩驳,心里还是不服,因为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可在柴家滩部署,遂对朱文道:“朱将军,你立刻带你部下水师沿凤江左岸北上,在镇牛口待命。如果赵靖水师顺江而下,你且放过。若赵靖水师逃回,且在江中以大栅火筏堵截。赵靖水师弱,应不足为惧。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若赵靖在船上,必杀之。不过,”他顿了顿,“这应该不太可能。”
    华煅又看向符明:“符将军带两万兵马随朱将军北上。渡江登岸,在灰山林埋伏,遇到悠军则截杀。”
    华煅一指钟回:“钟大人,请带兵自小剑湖渡湖在庆籍渡登陆,赵靖谨慎,必留兵在此接应。以小剑湖芦苇荡火起为号杀之,切记不要追赶。”
    华煅又看着刘止道:“刘大人,小剑湖西芦苇荡茂密,你伏兵于此,见赵靖退兵截杀之,火起通知钟大人。你们都要记得不要追得太狠,悠军彪悍,若存了必死之心,你们不是对手。”然后意态从容的对陈封道:“那么陈将军,你就和我带领兵在柴家滩恭候靖将军了。”
    这番话,语气虽然和缓,可是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众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琢磨出前因后果。符明张了张嘴,想恭维几句,到嘴边却成了:“若此计不成当如何是好?”
    华煅笑了笑,笑容里却哪有半分笑意,直如冰雪:“我在圣上面前已立下军令状,若不退赵靖,愿送上华某项上人头。所以各位将军,若不依计行事,休怪我不客气。”
    众将唯唯诺诺,各自退下。华煅转身,他连日奔波,刚才又用尽了全副精神与众将周旋,此刻精疲力竭,不由瘫在椅上。却听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却是薛真笑嘻嘻的鼓掌。华煅瞪他一眼,勉强起身走回屋里,他还追上来笑道:“你的确有大将之风。不过,万一赵靖不赶来呢?”华煅终于放松下来,笑道:“我自得世之珠里已经看到,悠王也已带兵到了沅州,秦亥也一起来了。我的计策本身不算稀奇,不过是打算冲散悠军首尾。”
    薛真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心下雪亮,这一仗,赌的是人心。却听华煅摇头冷笑:“这帮人里,果然只有刘止还有些意思。其余几人,又自大又胆小,不足以成事。”薛真一晒:“要是他们都很厉害,还要你这个辅国大将军做什么?”华煅失笑,却听薛真又道:“我才知道,我还是想得偏了,所谓得世之珠未必得世,我确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华煅点头:“得世之珠纵然可以看到敌方部署,却有三处不足。只知敌方部署,无有效之对策,亦是枉然;有有效之对策,军令不行或者行之有偏,亦是枉然;军令可行,而粮草辎重不能接应,亦是枉然。”
    薛真笑道:“我只想到了后面两条,今日见了你调遣他们才知道这第一条大大紧要。”华煅莞尔,淡淡的问:“小薛你累不累?”薛真恍然大悟,讪讪的退了下去,让他休息。
    鲤鱼道诸军自见了华煅,心中都暗自惴惴,觉得这位辅国大将军怕是没什么能力辅不了国,只是那夜谈话之后众将下去,都吩咐手下兵士不要随便乱说话。众军士就更觉得此人神秘。陈封派了个年轻的小兵伺候华煅,这名小兵见楚容带刀轮流值夜,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心下就有些怯意。一大早端着热水在门口磨蹭,楚容冷哼一声:“还不快进去?”那小兵吓了一跳,连门都忘了敲,就直直的闯进屋去。
    华煅正坐在桌前,看样子竟然已经醒了好久。那小兵眼尖,见桌上有个东西晶莹剔透,竟象一滴眼泪,不由纳罕,甚至忘了自己的无理。华煅也不说话,将那滴眼泪收到袖中,眼神一扫,那小兵吓了一跳,手里的热水洒了半身,忙哭丧着脸说:“我,我,我……”华煅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道:“再去接一盆热水来。”那小兵忙不迭的转身逃去。
    洗漱过后,华煅对楚容道:“随我四处走走。”他登上城楼,抬头远眺,见远处云雾锁江,一派苍凉肃杀之意。又俯视凤江滔滔江水,江面上战船一排排列开,密密麻麻,他仔细辨认艨艟,投船等等。两艘楼船自不用说,华煅也是第一次得见实物,竟是如此庞大,在宽阔的水面上也显得威风凛凛,不免心下赞叹。
    这是他第一次用兵,心中自然略有忐忑。见四下无人,他取出袖中得世之珠,手指过处光华流转,看见赵靖麾下雄兵铁蹄,移动之迅捷,杀敌之勇猛,实在是匪夷所思。想锦安若干年忙于内部争斗,朝纲不振,将士疲懒,差点连金州都对付不了,让悠军得了天下也未必是件坏事。
    这么一想,心头却是一惊,忙稳住心神。再想到当日出锦安华庭雩送行的情景,心绪渐渐平和下来。他冷静的估算,以赵靖的速度,只怕五日之后就要到达柴家滩。
    这几日却不好过,连薛真都有些急躁不安。陈封更不必说了,整天巡营。华煅却趁此机会好好的了解了一下沅州水师,获益良多。
    那夜华煅半夜又是醒来,见窗外明月如霜,不由坐起,想想索性穿戴好骑马而出。军中一片安静,只听见江水拍打岸和船舷的声音。守值的兵士挺如苇列,见他过去,目不斜视。他到得江边,跳下马来。月光静静的洒在战甲之上,他伸手一摸,铁甲上出现一道痕迹,却是夜寒染了银霜,被月色一照,更是显出沁凉凛冽之意。江面上并无渔火,只见月亮的影子碎成了大片大片。他抬头,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近,竟好像要低到水面上一样。楼船战舰被看得清清楚楚,阴影也更加的漆黑,随着船身不断晃动。
    他有些疑惑。此情此景是不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梦想过?为何这许多年,却从来没有被想起?他没有幼年时设想的那样热血沸腾,也没有成年后自己以为的那样无动于衷。那的确是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这变化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他从胸口取出比翼鸟的眼泪,清澈得几乎要和月光融合在一起了。握过他手的人都觉得他肌肤太凉,可是这颗眼泪在胸口焐过,竟也十分温暖。
    一声轻柔的笑传来,他转头见船舷上坐了个少女,脚在江面之上一荡一荡,看得人心惊肉跳,觉得她随时要跌下去。他几乎疑心自己眼花,少女已经纵身而起,落到他面前:“大哥,我擅闯军营,你可别怪我。”
    她晶莹皎洁的面孔上全是慧黠笑意,一双澄澈的眼睛里除了喜悦之外,还有孩子气的不安。他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久才道道:“迟迟,你胆子也太大了。”
    迟迟小声嘟囔道:“也不好混进来呢。我在外面观察了两三天才找到法子。”华煅心头一绞,道:“为何冒险?”迟迟见他并无责怪之意,便扮了个鬼脸:“我大哥做了辅国大将军,我怎么能不亲自来恭喜?”
    华煅道:“你从哪里来的?”话音未落,却被拉住衣领。迟迟低声道:“得罪啦。”随即抓着他凌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一艘船中。两人伏低,过了片刻,果然有火光移近,脚步声传来,却是巡营的兵士。待他们走后,两人均是长出一口气,从阴影里坐起来,相视一笑。
破阵催(三)
    (三)星甲
    华煅又问一次:“你从哪里来?”迟迟道:“我跟爹爹去清州拜访他的老友。听说你做了大将军,所以我就顺道来啦。”一面说着一面指指船舱。原来她不知什么时候扔了个大包袱在里面。
    迟迟伸手打开,笑意盈盈的看着华煅。包袱里却是一套银白色铠甲战盔,被月光照得如雪一样。华煅不由伸手一敲,那战盔发出叮的一声,清越如山泉过石。他伸手拿起,竟比寻常战盔轻了一半有余,心知这是珍贵罕见之物,不由一怔,探询的看向迟迟。
    迟迟一笑:“我们路过清州的时候我一时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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