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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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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歌舞、合欢或祷告。牛在吃草、鸟在跳跃
──我终于知道:沦陷多年的,是我,不是祖国
不在场证明
第一次供词
散落的毛发、残留的血迹和泪痕
橱窗玻璃上保存完好的身影
或粘在目击者意识里的生理特征
啊,都不足以证明
民国_?年_月_日下午三点二十分
我曾经在现场作案作爱或呼吸排泄等等
案发当天我在一座混乱的城市(名称我忘了)
参加大规模的示威游行(主题我忘了)
曾经踩死两只蚂蚁,高呼三句口号(内容我忘了)
有几千人听到(可惜我不知道他们的地址电话真实姓名)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场所不在台湾
台湾的天空比鱼肚还白,太阳比蛋黄还黄
但那里的太阳却像不成熟的脓,淤在破布般的脸庞
台湾的人民比街道正直,政府比柏油坚忍
但那里连阳光空气水份都急着移民
第二次供词
检验我的DNA,你只看到股票房地产汔车的厂牌
分析我的肺泡,你将找不到青山绿水的成份
抽查我的脑髓:观念礼义廉、考绩乙丙丁、操行忠孝仁
这在在证明我不在台湾生存,不是台湾人
台湾人纯朴热情(恕我无法以喻辞说明)
台湾风光明媚四季如春(恕我再三使用散文)
案发当时我在湖畔散步、看风景、搭帐蓬
有眼无珠有骨无肉的鱼跃出水面三丈
癞痢的鸟入水三分(它们尝试调换生存环境)
风向东南西,湿度一一九,能见度零点零零零──
有星为证:满天红肿的星斗像酸疼的眼睛,流下目油
沾在我的头发,你看,也沾在我的受想行识耳目身心
我不在台湾。鸟爱台湾的天空、鱼爱台湾的水
但我去的地方,连水和土都不怎么喜欢人
第三次供词
!在场:祖先的灵魂有如酒精,浸泡我的脑神经!
不在场。我不知道冷气机也能播放虚假的时代气氛。不
在场。我没听到噪音挟持着鸟声在下水道中翻滚。不在
场。我没看到冥纸化妆成钞票隔开肉体与灵魂。不在场
。在场:血液在地底化作石油,发动心的引擎。
不在场。我没看到长满了传单却长不出翅膀的天空。不
在场。我从未闻过油腻的口号沾满学童的便当盒。不在
场。我不必调配神话鬼话风凉话去保养耳鼻喉。不在场
﹖在场:但那里怎么会是美丽之岛、婆娑之洋﹖
水和火
你留下的水壶有一种阴冷:
猫的影子 昙花 壁虎的笑声
燃烧着相思树的枯枝。我的
炉子里有翠绿的火跳跃如蚱蜢
把日记的碎片喂给蚱蜢,牠就
长大如地鼠,想要钻进水壶
隔着铜制的壶身。水,好象
没有听到一种怯怯邀舞的声音
我像急躁的农夫揠高火苗──
喔,树已成灰,水竟结成冰
只有心在沸腾,蒸气推开眼皮
滚烫的笑声就要溢出眼睛
灵石岛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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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祈诗选
唐祈(1920…1990),原名唐克蕃,出版的诗集有《诗第一册》(1948)、《唐祈诗选》(1990)。
旅行 游牧人 故事 十四行诗 严肃的时辰 女犯监狱 挖煤工人 老妓女 三弦琴 时间与旗
旅行
你,沙漠中的
圣者,请停留一下
分给我孤独的片刻。
游牧人
看啊,古代蒲昌海边的
羌女,你从草原的哪个方向来?
山坡上,你象一只纯白的羊呀,
你象一朵顶清净的云彩。
游牧人爱草原,爱阳光,爱水,
帐幕里你有先知一样遨游的智慧,
美妙的笛孔里热情是流不尽的乳汁,
月光下你比牝羊更爱温柔地睡。
牧歌里你唱;青春的头发上
很快会盖满了秋霜,
不欢乐生活啊,人很早会夭亡
哪儿是游牧人安身的地方?
美丽的羌女唱得忧愁;
官府的命令留下羊,驱逐人走。
1946
故事
湖水这样沉静,这样蓝,
一朵洁白的花闪在秋光里很阴暗;
早晨,一个少女来湖边叹气,
十六岁的影子比红宝石美丽。
青海省城有一个郡王,可怕的
欲念,象他满腮浓黑的胡须,
他是全城少女悲惨的命运;
他的话语是难以改变的法律。
我看见他的兵丁像牛羊一样地
豢养,抢掠了异域的珍宝跪在他座旁。
游牧人被他封建的城堡关起来,
他要什么,仿佛伸手到自己的口袋。
秋天,少女象忧郁的夜花投入湖底,
人们幽幽地指着湖面不散的雾气。
1940
十四行诗
——给沙合
虽说是最亲切的人,
一次离别,会划开两个人生;
在微明的曙色里,
想象不出更远的疏淡的黄昏。
虽然你的影子闪在记忆的
湖面,一棵树下我寻找你的声音,
你的形象幻作过一朵夕阳里的云;
但云和树都向我宣告了异乡的陌生。
别离,寓言里一次短暂的死亡;
为什么时间,这茫茫的
海水,不在眼前的都流得渐渐遗忘,
直流到再相见的泪水里……
愿远方彼此的静默和同在时一样,
象故乡的树守着门前的池塘。
1945
严肃的时辰
我看见:
许多男人,
深夜里低声哭泣。
许多温驯的
女人,突然
变成疯狂。
早晨,阴暗的
垃圾堆旁,
我将饿狗赶开,
拾起新生的婴孩。
沉思里:
他们向我走来。
1946
女犯监狱
我关心那座灰色的监狱,
死亡,鼓着盆大的腹,
在暗屋里孕育。
进来,一个女犯牵着自己的
小孩:走过黑暗的甬道里跌入
铁的栅栏,许多乌合前来的
女犯们,突出阴暗的眼球,
向你漠然险恶地注看——
她们的脸,是怎样饥饿、狂暴,
对着亡人突然嚎哭过,
而现在连寂寞都没有。
墙角里你听见撕裂的呼喊:
黑暗监狱的看守人也不能
用鞭打制止的;可怜的女犯在流产,
血泊中,世界是一个乞丐
向你伸手,
婴胎三个黑夜没有下来。
啊!让罪恶象子宫一样
割裂吧:为了我们哭泣着的
这个世界!
阴暗监狱的女烦们,
没有一点别的声响,
铁窗漏下几缕冰凉的月光;
她们都在长久地注视
死亡——
还有比它更恐怖的地方。
1946
挖煤工人
比树木更高大的
无数烟突,我看它们
是怪癖的钢骨的黑树林。
风和飞鸟都不敢贴近
粗暴的烟囱,疯狂地喷吐出
乌烟似的雾气,一团团乱云……
比地面更卑下,比泥土阴湿,
三百公尺的煤层,深藏着
比牲畜还赤裸的
夜一样污黑的一群男人;
我们来自穷苦僻远的乡镇,
矿穴里象小野兽匍匐爬行,
惨绿的安全灯下一条条弯脊背
在挖掘,黑暗才是无尽长的时刻,
阳光摒弃了我们在世界之外,
很快,生活只会剩下一副枯瘦的骨骼。
呵,呜嘟嘟的挖煤机、锅炉,
日夜不停地吞吃着
钟点,火车吐口气昂头驰向天边,
它们的歌都哭丧似的吓人,
当妻子小孩们每次注视
险恶的升降机把我们
扔下,穿过比黑色河床更深的地层,
这里:没人相信,没人相信,
地狱是在别处,或者很近。
我们一千,一万,十万个生命的
挖掘者,供养着三个五个大肚皮
战争贩子,他们还要剥削不停——
直到煤气浸得我们眼丝出血,
到死,一张淡黄的草纸
想盖住因愤怒而张开的嘴唇。
清算他们的日子该到了!
听!地下已经有了火种,
深沉的矿穴底层,
铁锤将响起雷霆的声音……
1946
老妓女
夜,在阴险地笑,
有比白昼更惨白的
都市浮肿的跳跃,叫嚣……
夜使你盲目,太多欢乐的窗
和屋,你走入闹市中央,
走进更大的孤独。
听,淫欲喧哗地从身上
践踏:你——肉体的挥霍者啊,罪恶的
黑夜,你笑得象一朵罂粟花。
无端的笑,无端的痛哭,
生命在生活前匍匐,残酷的
买卖,竟分成两种饥渴的世界。
最后,抛你在市场以外,唉,那个
衰斜的塔顶,一个老女人的象征
深凹的窗:你绝望了的眼睛。
你塌陷的鼻孔腐烂城一个洞,
却暴露了更多别人荒淫的语言,
不幸的名字啊,你比他们庄严。
1945
三弦琴
我是盲者的呼唤,引领他
走向黑暗的夜如一个辽远无光的
村落,微笑似的月光下没有一切支离残破,
我只寻找那些属于不幸的奇幻的处所。
市街消失了白日的丑恶,
路上的石头听我的歌声竖起它绊脚的
耳朵,门扇后面的妇女来谛听
命运,将来是一枚握得住的无花果吗!
在哪里坠落?或者幸福如一束灿烂的花朵。
但亡命的夜行人只能给我冷冷的一瞥,
他不能向我诉说什么,只从我这里
汲取些远了的故乡的音乐。忽现的
死亡隐退了,未知的疑虑,灾祸,
在三根发亮的弦上是一片旷野。
从他内心的黑暗听自我深长的喉管,
震颤着祝福象一个人讲着饱经的忧患。
1948
时间与旗
一
你听见钟响吗?
光线中震荡的,黑暗中震荡的,时常萦回在
这个空间前前后后
它把白日带走,黑夜带走,不是形象的
虚构,看,一片薄光中
日和夜在交替,耸立在上海市中心的高冈
资本社会的光阴,撒下来,
撒下一把针尖投向人们的海,
生活以外谁支配每一座
屋与屋,窗口与窗口,
精神世界最深的沉思像只哀愁的手。
人们忍受过多的现实,
有时并不能立刻想出意义。
冷风中一个个吹去的
希望,花朵般灿烂地枯萎,纸片般地
扯碎又被吹回来的那常是
时间,回应着那声钟的遗忘,
过去的时间留在这里,这里
不完全是过去,现在也在内膨胀
又常是将来,包容了一切
无论欢乐与分裂,阴谋与求援
可卑的政权,无数个良心却正在受它的宣判,
眼睛和心深处的希望,却不断
交织在生活内外,我们忍耐
像水星鱼的繁殖,鸟的潜伏,
许多次失败,走过清晨的市街,
人群中才发现自己的存在。
也知道罪恶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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