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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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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假而奇妙,飞机下降,
我没有察觉,我想到
街角,山凹,胆怯的初吻……
七
现在可以进行一次交谈了
粗心大意的点头习惯,
作态的沉默,连同二锅头比赛,
和在飞机的摇晃中迟迟地结束了。
出租车驶出机场,轻快地
进入又透明又漆黑的森林
直到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心里
一亮:那些楼厦被橙色树叶
镶了一首花边,来自楼厦的空腹
也来自骤然下沉的心情,橙色微弱的
火苗闪动着。啊,第二次
回到自己的城市,第二次
腹痛而浑身汗水散发着处女的
惊恐的血腥味,整个胸腔,
肺脏和心脏,压制着一个声音。
现在可以进行一次交谈了。
洗澡,换衣服,有点儿冷,
身体部分地躺上床,老邻居
不在家,冬天的夜幕像故人猛地
叩响公寓楼的窗户。〃什么?〃
回来了?我的酒量等候着你!〃
你的诺言兑现了,请你马上过来,
用你的怀疑表扬我火热的
幸福的心情,用你的恐慌
鼓励我激荡着的有一丝忧愁的
坚定的决心,用你的怜悯
帮助我惩罚我们的乡村电影。
……微生物的呐喊,蚂蚁的
粗腿,劈面而来的螃蟹的
起重臂,锥体水晶,和寂静的
红色砂粒,电影院,VCD,
比实际好的、长途旅行
带回家的照片……我们的
那些漫漫长夜,啊,你在外地
草坪上的少女的裙子不朝向阴处撩起,
她们的甩头和地下室的哭声
和其它隐约的东百在喉咙里搅动
但无助于呕吐的快乐。“唉,
我!”我把我青春的尸体留在了东京的
小旅店,我第二次…嗨,
在我去拜访你的路上意外地
遇到你……老样子,但是老了,
折叠伞折叠着,不信任感还在
保护你的。“我不能在家
等电话,我不能。”啊,当然,
啊,你的脸上有了不光彩的
斑点,你要开始赞美死亡了。
你不是一个例外了!好吧,我们
蹲在苏州河边的水泥块上,
眼看黑色的河水倒流,白色的
快餐盒带着小旋涡的震颤,逆坡
而上,你戒了烟,我也一样,
还戒了酒,“我们听听他们——”
可是为什么?我是想说——
那些个短裤大孩子说个没完
把从美国进口的抽象武器,
搬进旁边小酒店的雅座间。
我听不清,孩子的声音谁
听得清呢!六十年代制造的运粪船
突突驶来,我的阴囊重重地
挨了一脚:我知道你的后脑勺
热衷于挨拳头,你的肩颈和柔软
霉湿的思想肯定地偏向左边,
你信仰你的苏州河。它接纳
革命政策的大小便,本地老年机器的
勉强的分泌物。污秽它的清澈的
人面兽的贪欲单独为此负责。
就像我们的肠子,为百事可乐的
褐色苏打而排气,为年夜饭
而绞痛,电视节目为我们的舌头,
为腐败的味觉单独负责。多么好,
苏州河的蛇毒的舌尖舔着
我的鼻孔,舔吧!我们,
现在可以进行一次交谈了。
登机前日语宣布我死亡,
现在死者开口说上海话。我的口音,
我的高腔很早就在公园长椅
和门厅里闯祸,也曾经用于
挑逗样板女高音。我……了解
挣脱黑夜的捆绑的浑浊的眼色
和柳条撬开的燕子的嘴巴,我了解你,
把城里人的语气带进田野,把你
在橱窗里的显赫样子缩在
木箱上,从谎言的甜食
你饥饿地打量过身体肿胖的
饥饿的人群。我了解他们
就像北方国王和他的宠臣,
进行春季围捕,猎狗一会儿下地洞
一会儿窜上高高的树枝,
欲望的森林在诅咒中扩大,
迫使旧城区的老爷在合同上签下
远郊的名字,他们的灯光
照亮郊区的夜晚,替换来的
钨丝舌头的男人和女人
在厕所,在医院,在彻夜亮灯的
其它角落交换野兽的唾液:符号,
分子式,催化剂和集体殉道的
综合的耻辱,主义的河水,
叫游泳选手满身鱼鳞,潜水员脚尖
长出蹼。主义的苏州河水,
主义的城市发辫,但不是它,
叫我们的味道异样,会面的时候
疯狂如同交易;闭眼见到
小头目更衣:健壮的体格
充满胜利的预感。……你的眼色
灰我的心,我像个小贩
靠贱卖获得新生,啊不,让我
还是你拉拢的那个少年,如果你
听完他天真的幻想虚构的
人变非人的故事,你可以临时
把酒馆当作祭坛,把五月的雄磺
当作我的请求,如果你原谅
久别重逢的两小时愚蠢。
几里河水,一堆沙丘,你说过
白天是一阵风,我的哥哥,
我失败了,我的奇迹是两小时
有两年的荒谬。我想我不能
否定这些不同的面孔来修补
我们的痛苦。我害怕你不同意
我的突然的心虚,我的手
和我的膝风湿曾领我去到
好玩的地狱,我们的学校,而你已经
放弃比赛来轻蔑坚持的虚荣,
我讨厌你的缄默。你刚
长途跋涉,没有恢复疲劳。明天
我们去豫园喝茶。这些年小偷
— —几个孩子——把我的鞋
——偷走。你送我一双免得我
赤脚。别的礼物,表和
领带,对我如同绳索,留给
你自己吧!我们回家,一觉磕睡
消除时差后你也许会读报纸。
我不明白,但就这样吧。
八
当一套房子捆住我的手脚时,
这么多人沉湎于猪八戒,
为之欣喜的家庭欢乐;当车窗
把我从风景乏味的重复
领进布满污渍的玻璃内心时,
还是这么多人,在油灯
幽暗火苗的周围晃动着脑袋,
胶木唱片播放的1968年
是一阵又一阵噪音,少许口号,
多少散会后的离题议论,
异乡天空的星星赞同错选了
战场的悔意,然而在酒吧里,
孤独感回来了,小姐们的
臂部细痣吟唱我们,噢,我们的
白天:用一座新楼和暴发户
抹掉旧楼和穷人的影子。
在乐童换唱片的刹那我想到
我已是我前半生的敌人。
汽车把我啐进酒吧,我是
我十九年前那愤怒的口痰。
呸,战友们!所有挂在胸膛里的
钟表统统锈在了车站里。
哪座车站的剪影闪现在啤酒
泡沫里,哪些人的灰色形象
就卷入苍白或漆黑的火车,
那铃声嗡嗡和火车一样
长如忍耐。传单,噢,传单
就像落叶在空气中翻飞,
沿铁道、公路和山径传递,
传递无畏而残酷的热情。
我的目的是爱和恨,结果是
山和水;月亮和太阳交替着
从枝树那高高的树尖升起,
使我出神的却是少女排队
进电影院时那厌烦的脸色。
现在,现在,少女们排队
往篮框里投排球,双休日,
去淀山湖吃大闸蟹。她们的
小腿穿上火炬牌筒靴,像是
幼象用鼻子走路。可是,
填在儿子喉咙里的拳头也在
业余地管理她们的丰姿。
就是这个有八个绰号的小仙女,
(妖精,化梅,肉瘤……)
穿梭在酒桌间,用啤酒和汽水
测试白领英雄的左勾拳。
我知道她是华姿华斯的妹妹。
引导我从黄昏滑向午夜。
一次次添酒,一次次上盥洗室,
整个一天的忧虑归于尿。
如果我需要她开口她就会说,
“新牌子的啤酒爽口呢!”
如果我需要她坐下她就会说,
“今天申花输给了大连,
今天晚上…”。“好啊!”
生活的意义附着在球上
翻滚着向前。意外局面的震惊。
排球和睫毛一齐弧线
飞行。我欣然接受又一支
老革命歌曲和半裸的舞娘
组成的恶劣图案:球场,球桌
给我们带来战斗的欢乐。
我们打败了我们的老的敌人,
他们的军服却大摇大摆
征服了我们。她去送炸薯条
收小费的当儿我闪回到
火车上,咦,星星低垂,火车
把我留在平原上的小镇。
另一个夜晚,当杜甫的月光
推动凯江急流,我读着
《毛主席诗词》进入富裕的
可耻的梦乡。那个夜里,
他走出游泳池去抚摸了天安门。
沉默重新统治田野中的
美丽的会场。流浪汉回家了。
炸薯条来自漫山遍野的红薯。
她怎么知道幽深的水进确实
掘在铁灵魂里?小姐,
我的小费出自我灵魂的枯竭。
小姐,让我告别你们
美意布置的噩梦。下一个酒吧
带我封闭的水进到摇摆
在黑暗中的中美洲水手中间。
阴沉的蓝色祖国送他们
到所有陆地的地下室,混合着
渴望和海风的腥味他们
跳呀肩胛耸动像是海鸥的翅膀。
或许在土床上翱翔甚于
在甲板上写长信。我问他们
UFO怪影和飞船的残片,
他们要讲的却还是康拉德和
无供氧装置的海底呼吸。
我们的城市女郎总是假装喜欢
怪鱼,海贝,冒险故事。
背叛船长的怯懦所崇拜的,
掀起船长的胆量所惧怕的,
年迈水手也是港口的风暴。
但是我不再需要那个酒吧的
灼热沙漠照片。我就在大街
躺下,直到警察奖赏给
一张法律的发票。当我帮助
我们的国家恢复了尊严,
一个猪八戒崩溃了。早先
乘船时倒进海里的廉价白酒
在脑里阵阵轰响。我看见我
饰演过的角色跑步而来,
忽然又转身跑下。“喂!哥们,
小弟走啦!”如果他们
打招呼我就唱歌。就会忘记
1970年村姑怀孕,而她
堕胎了,就看不见警车呼啸,
驶进霓虹灯的浪涛之中。
我突然感到我像一幢楼房
黑咕窿咯,带着群体的力量
站在浑浊的夜里。紫灰色的
街灯——熄灭。一只巨大的
乌鸦飞临这座城市,也许是
一群,扫街的驼背老太
来了(这黑夜的政委)挥舞着
扫帚。她哼唱着一支老歌
1996.11.
九
不是另一个中国、
不是工业废水
和从事悲哀的男女,
和恶势力的慈悲一笑
在这里的回声。
我俩,革命家
在书店里碰头,
不是为了战斗,只是
酒后咬文嚼字。
只是像勤奋的苍蝇。
出走,回家,钻营,
探头到栏杆外面,
喊叫着对话,
开放自己的头脑,等等。
还有恐惧和貌似无奈的
逃亡,发疯。
迟到的恶势力的羞辱
正是通向晚宴
和享受晚宴的签证。
惩罚吧,中国!
中国!中国!
噢,我在西藏没有
找到拉萨,在大兴安岭
没有找到一棵好树,
两地的雨丝像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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