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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乡村古老的家里,开始了奇妙的同居生活。我想早一点儿回东京,但是,听说你父亲的公司和我们住的公寓都在空袭中销声匿迹了。而且,比这个还要重大的事情是,因为战争的劳累,你父亲又旧病复发了。那时,肺病被称之为是“绝症”,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要住在空气新鲜的地方,要吃有营养的东西。像我们这样是不可能回东京的了。
第四部分:秘密雪之声(3)
我拼了命了。为了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丈夫。我想,即使拿性命作赌注,也不会死吧。姑娘时代的我,没有拿过锄头,但是,每天都去田里种菜。为了你父亲,就是那个时候,我养山羊、挤羊奶。
一方面,你父亲的话,一整天都呆在家里,翻翻战死的秀男哥哥的书,弹弹曼陀林。虽然没有好好学过,但原本是机灵的人,很快也会弹弹流行歌曲了。这时,母亲会用双手捂着耳朵这样说:“哎呀,今天懒汉又在玩了……”即使是这样说,和平时期的人也会觉得,毕竟是自己的亲身母亲,总是疼爱自己儿女的吧。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剩下的最后一点菜,到底谁吃呢?在动筷子之前要仔细琢磨一下。谁最贤惠?谁对这个家里来说是最重要的?家里已经排出了顺序。父母和儿女的亲情已变成第二位了。
在这个家里,最贤惠、在家里发挥着最重要作用的,不言而喻,当然非苗莫属了。苗虽然不是出身贫寒的人家,但却舍得出力气干农活。过去的媳妇都这样,她每天日头刚出就起来了,然后去田里干活。紧接着又做饭、洗衣、照顾孩子、喂鸡。家里缝缝补补、弹旧棉被等都成了她的事。从前家里也有女佣人的,但是上了年纪,几乎什么也干不了。这时,土地改革开始了,家里不多的土地也被抢走了。这时,刚强的母亲大声哭着说:“松村家到此算是完了。”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心气那时大概已开始变得不那么高了。对我来说,每天都过着和母亲、嫂嫂既客气又怄气的日子。原本我就不太喜欢家乡的这个村子。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天气就如同对人不怀好意一般下很多的雪。你知道,我最讨厌雪了。所以,我最喜欢现在这个春天的季节。但我很快就要死了。也许我不会过到今年的冬天啦。不要让我死在我最讨厌的冬天……
不会的,你没有问题的。你今天真的心情很好。刚才护士打开门时,你还心情愉快呢。
是这样的,是苗说的话吧。苗在那个家里,一个人拼命努力。家里的田地被国家抢走了之后,她养了鸡,开始卖鸡蛋。那时,乡下有现金的人几乎没有,你们这些人大概是想象不到的吧。我母亲经常露骨地说:“多亏了苗,我们才能活下来。”母亲最害怕的事情便是嫂嫂把她扔下离家出走。在那种乡下,也出现了被称之为“战后派”的人,那是一些以战败为契机,向旧的生活方式挑战的年轻人的组织。其中也有离家出走,寻求新的人生的战争寡妇。如果哥哥战死了的话,他的弟弟就要和嫂嫂结婚,这类的事情已屡见不鲜。那是为了要把嫂嫂束缚在家里的一种手段呀。谁也不愿意失去顺从的、能干的,能照顾自己老后生活的媳妇啊。
母亲有时也半开玩笑地对嫂嫂说:“你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扔下我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啊。”苗微微笑着回答说:“我弟弟已经讨了媳妇了,我的家就只有这里啦。我还要在这里抚养修一呢。”修一大概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男子吧。头大大的、老老实实的男孩子,肯定已经是一个好叔叔了吧。
苗精心抚养着作为继承人的儿子,真的不愧是一个能干的媳妇。即使是在到处都是老老实实干活的媳妇的那个时代,在那个村子里,“松村家的媳妇”已成了能干的、孝敬婆婆的知名的、了不起的人物。母亲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但是,我却从心里对苗有些看不起。跟我这种一提起什么时候会东京就会眼睛发亮的人不同,她看上去对未来一点儿希望和憧憬也没有。虽然只有二十多岁这样的年轻,但却在这么寂寞的山村,与脾气乖僻的婆婆生活在一起,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我盯住苗的侧面。苗既不漂亮也不丑陋。那时的女人大都是那个样子,压抑自己的感情,从那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可以这么说吧。从单眼皮下那双凝重的眼神里,我无从窥探到任何东西。
那是一个夜晚的事。家里难得烧开水。“姐姐,身体还好吗?”隔着窗户正想打个招呼时,吓了我一跳。因为我看到了板条式的外廊地板上坐着的苗,正在抚摸自己的乳房。那时还没有肥皂什么的,大家都用米糠。把米糠用手揉成团,苗正用自己的手代替男人的手在揉着呢。
田间劳动使她浑身都晒黑了,但苗的乳房却是那么的雪白,我转移开了视线。是啊,当然应该这样了。因为看了自己不该看的东西。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你父亲和我做爱的晚上,从一楼苗的房间里发出了呻吟声。俨然像野兽发出的哼哼声,最初听见时还让我大吃一惊。询问苗时,她说:“因为白天的疲劳,夜里腿肚子抽筋了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哼哼了起来,实在是对不起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但是,那呻吟声却没有停止。而且,那声音只有在你父亲和我做爱时才会响起。面对感觉蹊跷的我,你父亲说了一些下流的玩笑话。现在我已经记不得了。也不想记起来。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母亲一本正经地把我叫了过去。我正想到底要说什么呢?母亲用往常那句“苗真可怜啊”作了开场白。她说,苗那么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我正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同样的话时,我忽然意识到了某种东西。会不会是那个?果然说话的用意正是在这里。那就是把你父亲借给苗。
果然如此,我想。是的,我笑了。母亲果真是意志坚强的明治时期的女人,说出这种话来也不觉得荒唐可笑。
第四部分:秘密雪之声(4)
“失去男人的女人,身体的寂寞,你是不会知道的。”听了这话,我感觉浑身颤栗。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是在谈她的亲身体验呢。她是在诉说,自己成了年轻的寡妇是多么的寂寞呀。不仅是心灵,身体也是寂寞的。
“这种事情是社会不允许的。”我戳到了母亲最致命的地方。因为我觉得比较注重体面的人,对这种事情是会认真考虑的。
“别提什么面子了。只要大家不说就可以啦。只要能保住松村的家族,你就只有忍耐一下了。”母亲说。为了养活我们两个,苗是多么的辛苦啊。为了报答苗,只有把丈夫借给她了。母亲追逼着我。“说这种事情,我家那口子肯定会生气的。”但是,母亲却说出了令我吃惊的话。“我已经问过武了,他说只要你同意就没问题了。那个病养一养可以了,他好像结实多了。武的时间多得是,是可以照顾苗和你的。”
那时,我为什么不打了母亲就这么离开家呢?我至今都不明白。那时仅只是想着被赶出这个家后,我们就无法生存了,仅此而已。
你别做出那么讨厌的样子。不知道饥饿的人经常是这种眼神。
但人在被逼无奈时,是什么事情都会干的。我啊,认识的一位从城市来乡下逃难的阵亡军人的太太,为了能让两个孩子有口饭吃,每天晚上都叫一些男人到她那儿去。人就是这样的啊。
但是,从那以后,地狱般的日子便开始了。三、四天一次,你父亲都会从我们的卧室悄悄地溜出去。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呀。雪发出了令人讨厌的声音。雪把声音都吸走了,周围异常得安静,但是堆积在屋顶上,整个房屋都嘎吱嘎吱地作响。
啊,已经下起了第一场雪。今年的雪应该会下得早一些,然而,醒来时,却不是这样。你父亲咯吱咯吱地在走廊上走着,下了楼梯,那是溜进苗的房间的声音。紧接着,便听见了苗轻微的呻吟声。因为顾忌我和母亲,所以声音非常得小。但是我还是能听见。整个房屋的嘎吱声越发得响了。那是一个雪下得很大、很大的夜晚呀。
这回该轮到我发出呻吟之声了。果然如苗所说的那样。欲火烧身,是何等得寂寞难耐。在下身那个地方用力的话,褪肚子就会抽筋了……
真的,那年下了好大的雪。紧接着,我的呻吟、房屋的咯吱咯吱都发出了声响。再接下来,苗生孩子啦。那是昭和22年(1948年─译者注)。我记得那是大雪的第二年……
“等等”克己叫道。“昭和22年的话,难道不是我出生的那一年吗?苗自然只有一个孩子了。丈夫死于战争嘛。这个,难道……”“所以我要说呢,你太像你父亲了。”初子把脸背了过去。只剩下了脸颊周围的一小部分。茶色的、干瘪的皮肤压住了枕头,她呼呼地沉睡过去了。
“因为生病才胡说八道的吧。我明白了,母亲的头脑已经不清楚了。首先,现在不是春天呀。现在是一月底。瞧,天上还下着雪呢。今天雪又下大了。妈妈,醒醒啊,妈妈,妈妈……”
第四部分:秘密秘密(1)
她马上听出那是阳子驾驶的四轮车的声音。倒车不太熟练的她,慢吞吞地将车子驶进了院子里。
在厨房洗东西的贵子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急急忙忙地跑向大门口。以其说是欢迎妹妹,还不如说是不想让婆婆绢枝抢在前面更确切些。
“早啊,姐姐,你在家呐。”阳子毫无顾忌地大声说完之后,大概是意识到婆婆可能会出来吧,又稍稍礼貌地补充道:“我是高桥,早上好。”
早啊,阳子朝着两手掀开布帘、露出脸来的贵子,高高举起了包袱。“这个,红小豆大米饭。昨天是小满的开学典礼。”小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