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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 作者:赵诚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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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怀念耀邦》第三刊载,胡耀邦还说过:“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得不举手?这当然是由于长期缺乏民主,容不得不同意见,加上‘四人帮’实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高压手段,使党内普遍形成一种奴化的思想意识。我们党由于没有摆脱封建主义的影响,有相当一段时期,不能充分尊重不同意见,不能保护持不同意见的同志,甚至有的自然科学专家,因为反对修建黄河三门峡水库,持不同意见,而被划成了右派。”胡耀邦这里说的自然科学专家就是黄万里。
  据曾昭奋先生在2002年纪念黄万里先生的一篇文章《江河万里》中说,原水利部副部长张含英曾对三门峡的错误有过自责。除了张老之外,几十年来,人们听不到别的官员和专家就三门峡工程说过检讨的话”。
  喷出热血地爱人
  黄家三代大丫头
  在家庭生活中,黄万里更是富于情趣的。1956年假期,他领到一笔稿费,就带全家到青岛海滨度假。据黄万里的二女儿黄无满回忆:
  到清华后,我爸爸写自己的书,还翻译苏联的学术著作。他是学英文的,解放后又学俄文。那时,清华有一位俄罗斯老太太,叫安德烈娃,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我爸爸晚上去向她学俄文,学完俄文后,就翻译那些俄国的东西。他又写书,又翻译,拿了很多稿费。
  1956年,那时候还没反右,对他们这些知识分子还是不错的。这一年,他拿了稿费特别高兴,暑假带着我们全家上青岛。我们姐妹六个都去了,那个小弟弟,也就是很小就过继给叔叔黄大能的黄鲁淳,也把他从叔叔家接过来,一起去了。现在唯一的一张在青岛的全家福是我们花钱让当地的摄影师给照的。
  如果说黄万里在对待钱的问题上可能受美国文化的影响,那么另一方面,在伦理上,他受儒家影响很深,大家族的观念是他生活的另一面。他有钱时,就请亲戚在北京有名的饭店聚餐。1957年春,黄万里拿了一笔稿酬,正赶上长女黄且圆十八岁生日,黄万里就做东请黄家在京的亲戚在一块儿吃饭、照相。在家庭影集里,有一张黄万里题名《黄家三代大丫头》的照片,就是那次照的。由此可以依稀看到,当年黄万里家庭的生活是多么富有情趣啊!
  据黄无满回忆:“黄家三代大丫头,是我爸组织照的。这三代大丫头是我爷爷黄炎培的大妹妹黄冰佩、大女儿黄路和黄家第三代中的长女黄且圆。后来,他还组织黄家三代二丫头也照了相。这三代二丫头是我爷爷的二妹妹、二姑姑跟我。我不知道那张照片去哪儿了。我爸特爱干这些事。如果没有反右,我们家的面貌就全不是这样。”
  可惜的是现实生活里没有“如果”,短暂的欢愉和平静刚尝到点甜头,1957年的反右风暴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刮起来了。
  胡家博被打成“黄万里在党内的代言人”
  据黄万里当年的年轻同事、党员胡家博回忆:我与黄先生相处了几十年,感受到他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不管在什么场合,不管面对什么人,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他就要坚持,这一点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我1955年毕业留校当助教,到1957年才工作两年,是党培养的知识分子。在教研室里,黄先生是主任,我是秘书。按当时一般的观念和学校的体制:教研室主任都是较老一点的被认为是资产阶级的教授,科学秘书则是党员干部。实际上,所有的事大都是科学秘书说了算。今天开什么会,党支部研究好了,科学秘书到教研室主任家里通知一下,然后,再通过教研室主任的嘴说出来的。有人说这是“秘书专政”,实际上就是这样。尽管我们这些人是党组织培养出来,并且得到党组织的信任,但一旦我作的独立思考被认为超出轨道,就一样要受到批判。我就是因为对批判黄万里的做法不满意,在多种场合为黄万里辩护而被划为右派的。
  我说:“他黄万里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不能说他主观意识上就是反党。”结果我被说成是“黄万里在党内的代言人”,是受黄万里腐蚀的党内年轻知识分子的典型之一。
  其实,我只不过是从心底里敬佩黄先生的为人和学问,他对我这个年轻助教和许多年轻人很关心,很随和,指导我们学习、研究、译书、写文章,有时还一起玩,请我们吃个饭,我们去他家他热情接待。但这些都成了他“拉拢腐蚀青年”的“罪证”,我也被扣上“为个人名利接受黄万里腐蚀”的帽子。
  我和黄先生成了患难朋友。打成右派以后,我们在一块儿劳动、学习。先生鼓励我们这些年轻的右派学外语。他说:“你们年轻人不要放弃学习,不要放弃你们的学业,不要灰心丧气。人要有大志。这个形势总有一天会过去。”他对我说:“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岗位。”当时我不信,说“根本不可能”,看来还是黄先生有历史的眼光。他对事业的发展和“文革”以后的中国有眼光。
  一身正气的“保黄派”李亚莉
  年轻助教李亚莉,当时23岁,也是因为属于“保黄派”被打成右派的。1957年以后,李亚莉被调出清华,下放到河北省,右派改正后,调入北京建筑工程学院。据她回忆:
  1954年我大学毕业,分到清华水利系基础教研室做助教。后来我被选为团支部宣传委员,又是工会宣传委员。黄先生是工会副主席,正职是党员。那时水利系的工会工作搞得很好,黄先生也很活跃。我和他谈四川,谈乡情,又同做工会工作,关系很融洽,我把他当父辈
  看待。
  1957年鸣放时,以团支部为名的一张大字报《党内有特权》贴在工字厅一面墙。这是
  清华毕业的那帮人提的意见,我根本没提。但是贴上后无人签名,我比较冲,心想提意见是好事,又不是搞阴谋,为什么怕签名?我就签了。
  后来开鸣放会,内容是反党内特权。那时候书记姓L,四川人,是北大毕业的,还有一个,姓Z,是清华水利系毕业。
  有一天我在七八公寓背后那个平台下面碰上L。他说:“亚莉,你是不是找一下黄先生。”我问他:“找黄先生干什么?”他说:“水利馆四楼党总支那个鸣放会改由工会组织,工会是群众团体,组织广大群众开会,让工会具有广泛的群众性。你是不是通知一下黄先生?”我说:“行啊。”当时我是团支部委员,他是党总支书记,我还想入党呢,他要我通知,我就去了。没有什么怀疑和更多的考虑。
  这是我第一次去黄先生家。我向黄先生转达了L的意思。我说:“黄先生,明天的会,L说,由你来组织,以群众团体工会的名义进行。”第二天的鸣放会,黄先生就按党总支的意见以工会名义召开了。
  可是后来,L在会上一反常态,把主持那次鸣放会说成是黄先生“向党进攻”。我当时就站起来很认真地说:“不对,根本不是黄先生向党进攻,是你告诉我,让我去找黄先生的。”当时我坐在最后面,站起来说完,就坐下了。可是L不说话。我触动了他的伤疤,为此事他恨死我了,他不把我打成右派行吗?
  我被打成右派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新闻纪录片里上了右派的镜头。当时,上面已决定反右了,但是大家还不知道。清华园里的鸣放还在热烈地进行着,而新影厂的人来清华拍摄鸣放场面了。清华操场边一排树下,大喇叭开着,就是在“明斋”的门口。我们当时是出于好奇,感到很新鲜,想到这儿来听一听,看到黄先生在那儿,就站到他身边。这是一个偶然。如果是另一位不熟悉的先生,我就不会站过去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我就站在黄先生旁边,结果全给新闻制片厂的摄影师摄进去了。
  新闻制片厂的人拍下了这一切。当年7月份,在清华大操场放“右派向党进攻”的纪录片,让大家都去看。第一个镜头就是黄万里先生,还有我——扎着两个辫子,穿着白衬衣、蓝裙子、白凉鞋,站在黄先生旁边。还有两个水利系58届的女学生,她们后来也因此被打成右派。作为反击右派的第一部新闻片,全国城乡播放。我妈妈在四川也看到了。
  我二十三岁成为右派下放到河北省水利厅。我的经历类似电影《天云山传奇》中男主角的原型。比方说,在右派吃东西时有小孩拿石头砸右派,还有在水库抢险,我也去过。1958年开始下去修水库。单位上对我是要重用我的时候就重用,要批判我的时候就批判。比如说,要批判了,一写大字报就准有写我的。但是我这个人不认输,我把工作做得好好的,一回到机关就穿得漂漂亮亮,决不邋里邋遢,低着头,好像真是个右派似的。
  我和黄先生交往还有一件事。1958年国庆节前,我路过北京,去清华询问关于给我降工资的事。那天我就住在黄先生家。第二天,他把我送进城,送到西单。西单有个湖南餐馆,他在湖南餐馆要了几个炒菜,请我吃了一顿饭。他鼓励我说:“没关系,自己做得对,不要气馁,你自己做得对就行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像父辈一样关怀我。但我想,他已经是右派了,孩子又那么多,而且老去他家,也不方便,我就回保定了。
  1962年我结婚了,丈夫也是右派。他是朝阳大学学法律的,在民建工作,因章乃器先生之事成为右派。我的婚姻是吴敬琏的妈妈邓季惺和陈铭德伯伯介绍的。那一年我二十九岁,他三十六岁。国庆节我们要结婚了,可是,“十一”时右派是不能准假外出的。管人事的王光彩人很好,给我开了介绍信,偷偷放了我,我回北京结了婚。1965年,我生了第一个孩子,是男孩。
  1966年“文革”开始,“地富反坏右”被集中在一起批斗,但是工人们保护我。因为我在工地和他们一样,穿得破破烂烂,没有架子,把自己的知识都教给他们。挂大牌子游行的时候,别人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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