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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当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长枪掉到了地上。
“匡啷、匡啷……”像是着魔般的,守军手中的武器一件接一件跌落地上,被八方军收缴。
黄尘慢慢散去,双骄之战以方君乾的胜利而告终。
肖倾宇看到整个战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在见到方君乾登上城楼的瞬间敛襟,屈膝,跪倒在地。
微微一笑,笑容宛若孤寂凋零的桃花:自看见你的那刻起,肖倾宇就知道一定是你,那个君临天下的人,一定是你。
彷佛怕靠得太近亵渎了那绝世男子,方君乾停在了几步外。
虽然败了,但他依然是他,那样的淡然与优雅是任谁也无法描摹的风姿。还是和走的时候一样,白衣,单薄,只是眼中多了些倦怠,惹人疼。
他就坐在那儿,不是天边,也不是海角,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方君乾不敢再往前走上一步,不敢再发出任何轻微的响动,他甚至连风过都会害怕这身影再次消失。
终于,他靠近他,伸手将他轻轻抱起。将白衣无双的他重新扶上那张华贵轮椅,方君乾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随后抬头,远眺那山河壮丽,天地浩大。
倾宇,只有强大如你,才能坐在我身边,陪我看尽这江山的无限繁华。
当戚无忧走进房门,看到肖倾宇悠闲坐在书桌前正在写着什么。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乌墨发上,雪白衣上,温润脸上,执笔的纤细手腕上,白色陈铺的宣纸上。
莫名的,戚无忧的心情就是一静。
小小一道房门,仿佛阻隔了外面整个世界,自成一个方圆。
就连身周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带一种静谧祥和的气氛,让人心境一片平静。
从来没见过有一个人,可以将温雅与戾气融合的如斯完美,糅杂了生命的温暖和死亡的血腥,用悲天悯人的心说出最残忍的命令。
“公子……”戚无忧轻轻出声,生怕惊扰了他。
轻咳了几声,无双公子搁下笔:“戚军师来了?好久没和戚军师下棋了呢。”
戚无忧看着他苍白至透明的脸色,不由担忧:“公子你的伤?”
“军师无需过忧,已好得差不多了。”劳叔那一脚踢得甚有分寸,既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又不至于伤他内腑。
“公子,吃药了。”张尽崖端着热腾腾的黑色药汁走进门,一见戚无忧立马怒发冲冠,将药重重往桌上一放!
“你来干什么!还嫌我们家公子伤得不够重呀?!我们这儿不欢迎你,出去出去出去!!”他边说边把戚无忧往外赶,就差挥起扫把赶人了。
戚军师委屈万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尽崖,”无双公子冷下脸,“为师不曾记得教过你这等待客之道。”
“公子~~”张小朋友气急败坏,“您还替他们说话!您被他们害成什么样了!!还有那个劳叔,他居然狠得下心!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来面对公子!”
无双公子语重心长道:“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他本就没做错,肖某不怪他。”
“公子您大人大量不怪他,可我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我怪!”
肖倾宇寒声:“张尽崖。”
知道公子真的发火了,张尽崖委屈得抿抿唇:“公子我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先喝药吧。”
张尽崖走出去后,肖倾宇捧着药碗满是歉意:“肖某教徒无方,让戚军师见笑了。”
戚无忧情真意切:“令高足与公子的师徒之情,端的令人羡慕。”
肖倾宇优雅喝着药,药很黑,很苦,但肖倾宇像是感觉不到苦味般,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不耐厌烦的表情。
他喝药,就像品茗。
待他喝完了药,戚军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肖倾宇敏锐察觉了戚无忧欲言又止:“戚军师有话不妨直说。”
戚无忧鼓起勇气——这个问题憋在胸口晚上会睡不着的——
“公子,劳叔突然发难在你预料之外,而在此之前,八方军和守军一直处于胶着状态,那不知如果没有劳叔,公子会用什么计策打败我们?”
肖倾宇淡淡一笑:“戚军师,你可注意到,两军交战之处乃三面环山的低洼之地?”
“这又如何?难道……”他眼里突然露出恐惧之意:“难道?”
“正是。”无双公子肯定了他的猜测:“近来连降暴雨,山体岩石易破碎崩塌。肖某已派一支分队携火龙炮赶到山上。只要接到肖某啸声筒尖鸣,小分队将立即开炮轰山,到时泥石流前推后拥,奔腾而下,将整个战场淹没吞噬。此乃天地之威,非人力可以抗拒。”
“啊!”想到泥流汹涌滚冲下来,八方军被泥石流覆盖淹没的场面,戚无忧打了个冷战,看向肖倾宇的眼神都变了:“既然公子能不损一兵一卒破我大军,为何又手下留情?”
“此法杀戮太过,有伤天和,不到万不得已肖某不敢用。”
戚无忧伤感一笑:“可即使已到万不得已,公子还是没用此计。”
“八方军与大庆毕竟一脉相连,相互打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逐鹿争霸只是过眼云烟,你、我,这里的每一个人,最终还是要为大庆留下一点血脉,为子孙后世留下一点东西。”
看着肖倾宇神情坦荡,语气平静,戚无忧叹道:“胸襟坦荡,视名利如浮云,思虑深远,顾全大局,肖兄不愧为公子无双。无忧替所有八方军将士谢过公子不杀之恩。”
说完躬身,拱手,心甘情愿朝他一拜。
肖倾宇就端坐于轮椅,大大方方受了他大礼。
一抬头,却发现方君乾立于房门口。
“小侯爷?!”戚无忧惊呼。
“戚军师错矣。这一礼,该由本侯亲自来。”方君乾朝无双公子一礼而下,“倾宇的手下留情,八方军感激不尽。”
说完,他看着他,露出坦坦荡荡的笑:“这一仗,本侯输了。”
输就输,赢就赢,不推诿,不掩盖,不挖空心思否认否定。
方君乾的言语不仅让戚无忧服膺,也让肖倾宇心折。
无双公子深深看着那个红衣如火的男人:“肖倾宇答应与你一道,只要小侯爷答应今后守护大庆,善待百姓。”
方君乾郑重承诺:“本侯答应倾宇。”
当时的方君乾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承诺让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那没有他的岁月里,十六年绝望的思念,十六年,痛如十指穿心的生无可恋。
从这两个年轻人的眼里,戚无忧看到的不是年少得志就目空一切的暴躁与骄横,而是一种博大和淡然。虽然两人拥有着强硬的手腕和铁血的个性,但同样的,他们也拥有非比寻常的容人之量,心宽如海。
这才是男人应有的气度。
戚无忧忽然很庆幸,自己能为这样的男人尽忠。
在平定匈野的庆功宴上,寰宇帝麾下将领夸赞不已:“陛下战功赫赫武运昌隆,南征北战未曾一败,真乃战神转世。”
寰宇帝淡然微笑:“此话言过其实,朕也曾败于一人之手。”
诸将闻言大惊,却听寰宇帝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继续说:
“也只有那个人,才能令方君乾败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
出了肖倾宇的营帐,戚无忧忍不住问:“小侯爷,真是您指使劳叔踢伤公子的?”
方小侯爷足顿,偏过头去:“戚军师为何有此一问?”
“无忧只是看见当时小侯爷着实怔楞须臾,仿佛根本没料到劳叔会突然发难——故有此一问。侯爷恕罪,无忧僭越了。”
忽然,戚无忧心里一动,只见方君乾长长的睫毛一颤,身子慢慢转了过来。听他自嘲苦笑:“老实说,林文正和劳叔的身份还是父亲在刑场时偷偷告诉本侯的,后来在小院养伤,本侯也只在那时与劳叔私下接触过……后来则根本毫无联系。劳叔在城头突伤倾宇——别说是你们,就连本侯都吓了一跳。”
“不过见出手是劳叔也就安然了。虽不知他这样做的因由,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对倾宇下狠手。我想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与其让别人没有分寸重伤倾宇,还不如自己出手。”
戚无忧的眼神很锐利,像要直击他的内心:“也就是说,劳叔所为不是侯爷所指使。”
盯住近在咫尺的戚无忧,方君乾目光凝定:“不是。”
戚无忧默默垂下头,不敢接触他的眼睛,却听方君乾冷淡微弱的声音一下下如刀刻般,砸得人心里发疼:“如果知道他事前会伤害倾宇,方君乾定会不顾一切……阻止。”
“侯爷不跟公子解释吗?无忧怕公子心里难免有芥蒂。”
“戚军师——这种话连本侯自己都不信,又怎能令倾宇相信?”
方君乾突感冰凉的雪粒粘在自己的睫毛上,化成了水,泪般流下。
抬头。
“下雪了呢。”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满城白絮,一地寒霜。却抵不上心中的冰冷哀伤。
那种哀伤,如此深切沉痛,是哀告无门,是无处着力,也是无可奈可。
“这不是劳大人嘛!”张尽崖皮笑肉不笑,几年不见愈发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不知劳大人升了几品官呀?这大雪天站在这儿成何体统,小的担待不起,莫要折杀小的了。”
劳叔如遭重击,脚步踉跄下,咚的双膝跪倒:“公子,老奴伤了您的心,自知对不住您!您要打要骂尽管冲我来,莫要、莫要——”
肖倾宇兀自研墨写字,不理会,不理睬,连看一眼都显多余。这种漠视比之千言万语的谴责怒骂更令他心如刀绞。
劳叔见状,自知无望,惨笑一声:“公子放心,老奴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金线如流星划过,圈住他正欲抹颈的剑!食指一弹,长剑叮叮咚咚断成几截跌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