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连稍微碰一下都令他痛不欲生!
“小侯爷,”来使战战兢兢道:“公子临终前,说了句遗言……”
“遗言。”这两字宛如烧红的烙铁,将方君乾灼得皮翻肉卷,体无完肤。
“公、公子说——抱歉,肖倾宇回不了家了——”
他后来说了什么,方君乾已经听不见了。
所有人看见他一步步地后退。
身子如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摇摇欲坠。
意识在一点点的模糊。蒙眬间,依稀仿佛,只余下一个孤寂淡雅的身影,只余下一双冰冷白皙的手。
那仅剩的世界,奄奄一息倾塌——
汹涌而来的情感一瞬间淹没了方君乾,死死抓着胸口,痛的喘不过气。
脸上突然起了阵不正常的酡红,艳艳如晚霞般瞬间浸染上了他惨白的脸,他突然弯下身,开始咳嗽,越咳越重,越咳越急,直至最后,唇角出现隐隐血丝。
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潮水般袭来。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淹没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戚军师看着地上哀哀呻吟的护卫,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小侯爷吗?侯爷人呢?”
“戚军师,小侯爷刚醒就要出去,属下想拦,结果被侯爷打倒在地。”
戚无忧悲伤地站着,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个清贵无瑕、绝代风华的男子已经离去。甚至连提及死亡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如许忧国忧民。
如此才情无双。
如斯惊采绝艳。
——竟也逃脱不了冥冥之中造化万端的捉弄……
连他们都不忍相信,更何况是至情至性的方君乾了。
轻柔抚摸着那张空着的书案。
那是一张宽敞的梨花木书案,自他住进来后便一直没换,已经颇有些年头了。因为他习惯沉思时用指节轻叩桌案,日久天长,这张书案的一角有点褪色。
那是他的书案。案上的笔墨纸砚,仍留有他的气息。
方君乾想转过头,但身子就像僵住了一般,不听使唤。
他伫立着,身子微微颤抖。
他闯入小院,疯了似得寻觅——寻觅那人留下的任何一缕气息。
庭中有他淡雅品茶的身影。
花间有他优柔饮酒的笑意。
棋盘上仍余落子点点。琴弦间犹有余音缭绕。
床帏中似乎还能看见两人肢体交缠的身影。即使不肯相对照蜡,却还是在自己身下泄了春光的冷柔声线。
谁知那一夜的色授魂与竟是——永诀!
他伸手捂脸,遮住眼睑,感觉温热的眼泪纷涌流下。
倾宇。
从没想过那个常挂在唇边的名字,竟会在某天,令自己光是想起就痛彻心扉生无可恋。
落英初相逢,煮茶结知音,比武偷吻,赠剑黄泉,代父出征,联手抗敌……回忆如流光的碎片,静静流淌过他身边。
当自己失去一切时,唯有他,陪伴自己走过那峥嵘岁月,风雨飘零。
桃枝为约,红巾定情,红线结发
——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方君乾猛然一个激灵!
不,我不要只剩下回忆!方君乾想再看见你啊——哪怕一面!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院,充溢着他此生最为绝望的恐惧。
“倾宇,求求你不要躲了……出来见我呀!”
“方君乾在这里。”
“别闹了……真的……”
“别丢下我一个人。”
“倾宇你在哪儿,快出来——”
混乱而狂躁的他,甚至点了火,只想烧毁那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魇。
当戚无忧在一群士兵保护下冲进火海找到方君乾时,后者正抱膝缩在墙脚,宛如一个被抛弃的、一无所有的孩子。
火舌吞吐着,袭卷着,往昔花木参差的小院在血红火海中灰飞烟灭。
小楼在火海中摇摇欲坠,那个红衣男子仿佛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火焰和灭顶的危险,只静静地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不响不动。
这场面安静的诡异,戚无忧一时间竟不敢出声惊扰他。
那个人去了——
他的心,也随着那个人碎了,死了,焚了,化成了飞灰。
他的眼睛里,一片荒芜的死灰……
“都找过了……”方君乾蜷缩在火光冲天的小楼一角,轻轻道,“哪里都没有他……”
“公子怎么可能会死?骗人骗人骗人!!——”张尽崖对着侍卫拳打脚踢,双眼通红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张尽崖终究年小力弱,身上的疼痛对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怕他吵醒昏睡的方小侯爷,不得已将他夹在腋下一路拖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公子~~~呜呜呜~~~~~公子~~~~我要替公子报仇!!公子是谁害了你?~~~”
是谁害了你——
床榻上的方君乾紧紧闭着眼睛。
他轻颤眼睫,双手握拳,掌心血滴一点点从拳缝泌出。
我父母被你害死,我只剩下了他!
他为这大庆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你却恩将仇报。
我只剩下他了呀!
你却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嘉、睿!
高酉推门进入议事厅,却看见了一个久未出现的身影。
一身红衣如血的方君乾正背对着他们,在大厅的窗口边眺望。
除了方君乾以外,屋子里还有很多人。他们八方城的将官,无忧军师戚无忧、八方军第一步右卫上将军李生虎、八方军第二重骑兵指挥使贾目奇、新晋轻骑兵上护军杨虎,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如松柏一样屹立在一干年富力强的将官中间,他是八方城枢密使泰岩。
不管是烈士暮年的经验老将,抑或文质彬彬的文官谋士,或者是神采飞扬的年轻彦俊,在方君乾麾下的将领身上,都有一种飞扬的男性气概,百战不殆的战绩培养了他们的尊严和风度,他们的言谈举止都流露着常胜之军的潇洒自信。
将军们彼此点头致意,大家都没有出声,生怕惊扰了正在窗边沉思的方君乾。
高酉专注地凝视着窗边的人。他的背影依然挺拔,却明显地消瘦了。
那深沉的背影里,少了一份飞扬,多了一份凝重,年仅二十三岁的他,竟已有繁华落尽的沧桑。
过了好一阵,窗边的方君乾淡淡开口:“人都到齐了?”
他转过身来。
看到他的脸容,所有人都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同时跪倒在地:“侯爷节哀!”
昔日风姿飒沓的少年,如今竟已两鬓染霜!
方君乾黯淡的目光,霜白的鬓发,消瘦的背影,让所有人感觉到了深沉的悲哀,刺骨的疲倦和水一般——那不该是二十三岁年轻人该有的绝望与苍白!
“侯爷……您……”戚无忧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想劝他“斯人已逝,生者当坚强自勉”但看着方君乾那触目惊心的霜白鬓发,不知为何,话都哽咽在了喉咙。
如果说肖倾宇是情深不寿,那方君乾又何尝不是呢。
方君乾依旧笑得温暖耀眼:“让诸位担忧了,本侯已经没事了。”
戚无忧有种感觉。经历大难之后,方君乾竟象脱胎换骨了一般,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现在,已经根本无法从眼神和表情觉察他的真正想法了。
那一刻微笑着的方君乾,竟是像极了肖倾宇。
戚无忧忽然很想哭。
人,可以爱到什么地步?
爱到,表面仍能不动声色微笑,内心却以常人难以发觉的惊人速度衰老,直至最后枯竭。
帅座的旁边,安放着一张华贵轮椅。
方君乾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帅座,步履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量和意志。
那短短的几步距离,他竟走了好久。
他站到帅座前,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旁边轮椅的靠背。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终是不忍地缩回手。
方君乾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深邃而决绝:“传我军令,八方城立时进入全城备战状态,三日之后,起兵南下,攻打大庆!”
“小侯爷三思!”
“侯爷请三思!”
“眼下内忧外患,不利于我方啊!”
方君乾傲立于上方,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意、已、决!”
“侯爷——侯爷!”一个小将抬起头喊得声嘶力竭,“八方城刚经历与匈镔的大战,元气未复,贸然攻打大庆一旦惨败,八方军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侯爷请三思,眼下决不能与大庆——”
方君乾冷冷俯视着他,目光嗜血而疯狂,修长的手已握住碧落剑的剑柄。
小将立马打了个寒战迅速应命:“得令。”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废话一个字,方君乾立马就会令他血溅五步!
庆历330年九月十七日。
一道消息雷霆般震惊天下!
八方城兵马大元帅,年仅二十三岁的方君乾,倾全城之力挥师南下,攻打大庆!
八方城内兵力空虚不设防守,八方军已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全天下人都在惊叹:方君乾疯了!
八方军攻城掠池兵侵如火,大庆守将未战先怯望之风靡,竟让他一路势如破竹攻打到了兵家必争之地——茹永城。
离大庆皇都仅余六十里!
没有人能够阻止孤注一掷的八方军,疯狂了的方君乾!
三十九座城池在方君乾马蹄下洒落一路血色的妖娆,如一幅尽情湛放的鲜红画卷——
倾宇,我要整个大庆给你陪葬!
皇城,小楼。
清晨乳白色的薄雾将清寒小院笼罩得依稀朦胧,而飞鸟宛转的掠过,在树梢间划出极美的身姿。
小院重兵把守,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