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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前两天,校门内外复印打印室生意火爆。那时网络还不算普及,我们把老师提到的重点或复印,或抄写,密密麻麻,用蚂蚁大小的字压缩在扑克宽的长条纸片上,再将纸片折叠成扑克长,塞在自己的兜里以备不测。
何琴很难理解,我跟她说:“不一定看得成,可放在口袋里心里踏实。”她也匆匆拿了我的小抄出去复印。
当年经历了中考高考的我们不太能想象出来正规考试如何作弊,况且多年来考试时顶多问个时间,打个手势对一题选择题答案,我们学校监考特严,听说舞弊者一律退学,以前有过被退的,这两年没人敢顶风作案。
可这次听说是另一本科自考班的班主任暗示大家可以有所准备,可以互相帮助。所以便掀起了小抄浪潮。
那次考试也的确让我们大跌眼镜。第一场考工具书运用,两个监考员站在讲台边,完全无视台下三十人,有人直接把书放在了桌面上,有人翻过别人的卷子照抄不误,我暗自懊悔进场时听了广播里的要求,把书老老实实交到了室外的课桌上,又不能拿回来。好在背过又抄过,好像都记得了。
监考老师聊天过程中出了两次门,第二次进来时提醒大家:“巡视员来了,收好!”一些年纪偏大的可能是已工作了的考生嬉笑起来,迅速收拾好书和夹带,放在凳子上,坐在上面。我们同学中有慌里慌张把书弄掉的,老师友好的帮他拾起,巡视员似乎很气派,带着四五人,挂着红色牌牌,在我们考场内走了两圈,我有些心慌又故作平静,生怕他们在我身边停留。
等他们走出,我才想起虽然口袋里有纸片,可我还没拿出来,我慌什么!
考完后有些人离开时很客气得像监考员道谢,监考员也很理解似的一笑。
回寝室和其他人讲起考场见闻,王玥玥说她们考场也这样,老师还拿过别人交了的试卷给一考生抄。何琴说她们考场开始很严,后来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和监考员吵了起来,弄得巡视也来了,折腾了十几分钟后来也就松了,全在抄。邱美心嘲笑我们几个,她没报自考,她早就说过都是假的,她准备到时候直接弄个文凭,还省得要考两年多。当时何琴还对此不屑,说她造假,现在邱美心调侃何琴:“你说说你这个算真的还是算假的?”
精彩的课堂
后来再考试时我们也轻松多了。
不过考前上课我还是愿意去听,大多数人也愿意听,本科有不少老师上课的方法和专科的不一样,更多人喜欢丢了课本天马行空,听着还是蛮有滋味的。
这次讲鲁迅小说的据说是本科教授里的一才子,吃过晚饭就去大教室,里面居然早坐满了人,何琴帮我抢了靠窗的位置,后来的还有站在后门边上的,何琴偷笑,问我:“要是现代汉语老师看到这样的景象,会有何感想?”
我们都不愿听现代汉语老师吹,他的课天天点名,可总有人不去,点名时自然有人代答,所以他的课堂上总有不少空位。
在众人祈盼中登场的教授也不过四十多岁,不高,瘦瘦的。很潇洒的敞开及膝的风衣,将手上的课本资料夹放在讲台一角,双臂伸开,抓住讲台边,撑住自己的身体,小而颇有神的眼扫过整个教室,不紧不慢的开场。
我怀疑他晚饭时喝了点酒。即使在日光灯白白的光线里,也能够看到他酡红的双颊和熏红的眼白,甚至在窗边的我都隐隐嗅到了不怎么好闻的酒气。
可这个貌不惊人的人的确没让我们失望。他让我们在一个多小时里手不停笔,并非他要求做笔记,只是忍不住想要记下他的如珠妙语。他并没翻开过书和资料,我们却将书的空白处记得满满当当。
下课我们长舒一口气,王玥玥说了句:“他是不是喝了酒才那么能说,那么会说呀?”我也忍不住感叹:“现在才知道真有人能口若悬河、天花乱坠!”何琴感慨过却突然问我们:“他讲的是什么课?”我们突然想起这一个多小时他只提过两三次鲁迅的名字,至于小说研究什么的一概没涉及,大家又笑,何琴边笑边说:“后天的课他应该会讲内容了的,人家今天是在讲生活!”我说:“不讲课本我也来听,太好玩了。”
走到教室门口,看见郑朗站在一边冲我笑,我走过去,何琴礼貌的喊了声:“郑老师好!”郑朗点头招呼,我忍不住又笑。他拿出两张照片给我们,说是刚洗出来,他自己在学照相,是自己在暗室里洗的,我看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照片上最抢眼的并不是泡桐,而是红砖墙上密起来的爬山虎。
郑朗陪着我们三人回寝室,听他说女朋友早已回上海了,他问我覃丽娅和张清的消息,我也把我所知的跟他说了说。不过我没问他方鸣海怎样了,最近收到覃丽娅和张清的信,里面几乎都不提方鸣海的名字,以前我们的每封信里都离不了这三个字。
请客
周六回家,妈让我去爸爸餐馆吃晚饭,说是请了给我工作的事帮忙的人,我去去比较好。
我换了身看着稳重点的行头,到餐馆,一进门就被迎宾小姑娘客气地迎进,问我几位,要不要包房。爸的餐馆不大,派头不小,迎宾小姐、大堂经理好像都有,只不过小姑娘的旗袍不合身,大堂经理是老板娘兼职。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店里只在角落处有四人点了火锅喝酒喝得正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姑娘的话,刑芳从二楼下来,见着我很温柔的一笑:“都还没来呢,你爸和我二舅去接了,你先随便坐坐!”
刑芳是个将锋利和凛冽都掩藏在平和笑容下的女人,虽只大我六岁,可跟着爸已经三年,她对我的不屑相当于我对肖叔家婷婷的不屑,只是我向婷婷量了底牌换了片刻安宁,她却用最细腻的关心向我展示这儿一切是她做主,哪怕是替我跑工作,也是劳动了她娘家人,也得经过她的许可。我一早见着她时就感觉我妈斗不过她,谁知妈更不屑:“我跟她斗什么,她算什么?你爸对我又算个什么?”
那次请客我很想直接从记忆里抹去,可老是在我想恨爸爸时强行浮现,让我对他恨不起来。酒席上爸对着那个比他年轻多了的什么局长无比奉承,人家坐直了靠在椅背上喝酒品茶抽烟时,他也总是哈着个腰,低着个头,侧着耳,随时堆上笑容,睁大双眼,或敲下桌子、发出“哦”“是呀是呀”“谢谢”之类的声音,我从未觉得他那样的——
哪怕是他潦倒的那些年,他也总是趾高气昂的。我听到那个局长对爸说:“姑娘还不错,我们那么熟,当然会照顾的。”又看着局长转过头来对着我,颇为看顾的叮嘱了句:“好好学啊,做个好老师啊!”我很难受,只能低着头,听见爸笑说:“姑娘没见过世面,胆子小。”局长很理解的感慨:“学生气十足,还没走出校园嘛!”
等爸拼下了大半瓶白云边,结束了酒席,再送一行人离开后,我坐在大厅了透气。现在人很多,大厅里也都坐满了,刑芳忙着在记账收银,百忙之中她抽空让人给我拿了杯牛奶,慢条斯理地和我拉家常:“好在你马上就毕业参加工作了,以后就不会让你爸那么辛苦了,其实儿女的心哪操的完?孩子懂事了就自然不让人操心了,你说是吧?”她转头又找来采购的师傅:“你看看,帐又不清楚,我们这个小馆子,一天进出多少还会弄不清?我不天天查着就不知道成了什么样?”
我喝完牛奶,站起来和她道别:“跟我爸说声我先走了,还有,他怎么还不和我妈把离婚手续办了?我倒是蛮愿意你在这儿当真正的老板娘的!”
没顾上看她的反应,我就出了门。出门就后悔自己的表现,为什么刑芳能够用温柔一刀制敌,而我的威胁也好反抗也罢都是兵戎相见,既不委婉也不含蓄,一点儿水准都没有。
图书馆里
那个周末过得有些闷闷的,第二天给可可带了些零食,送去几本书,我便直接去了学校,到校才发现还早得很,何琴她们都不在寝室,离吃中饭还有些时候,我干脆带上碗匙,到图书馆打发光阴。
艺术系的琴房在图书馆一侧,每间琴房里都有苦练者。走在香樟树阴下,听着这边传出“献给爱丽丝”,那边响着“命运交响曲”,还有一人努力改编着“梁祝”,可怜本应是行云流水般的“梁祝”硬被他弹得支离破碎吞吐忐忑。我手指微动,又暗自摇头,这个我也不会,可我说过我不再弹了的,连电子琴都没再弹过。
有人突然从身后越过,再回头问我:“发什么呆呢?”
郑朗还是一身运动装束,白色上装看着很清新。他双臂横插在胸前,笑着看着我。“远远的看着是你,等我走近了,你居然没走出几步,想什么入了神?”我也笑了:“没什么,想着怎么混完这大半天呢!”
郑朗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教工福利,到承天影院去,小影厅放的片子都不一样,自己可以选的,你找个人和你一块去吧!”
我接过电影票还在发呆,郑朗已跑开,背对着我扬起左手挥了挥。
哪有人一块去,何琴不知在哪,我和其他同学真的只是点头之交。我还是把两张票塞进口袋,好东西别浪费,大不了一个人去看。
我找了几本小说,图书馆里人也少,很容易在靠窗处找到位置。图书馆是落地的大窗,此时渐近中午,阳光透过玻璃铺到我面前的大长条桌上,书页显得有些晃眼,我又不愿学别人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辜负了大好春光,便在暖洋洋中不觉迷糊睡去。
一觉醒来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口水丝丝连连牵着我的脸颊和书页,我慌忙用衣袖擦拭,又偷眼看看,还好,面前几人也是或读书或笔记或睡觉,没人看到刚才的窘况。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转身发现郑朗坐在我后面,他抬头跟我说了句:“你可能也真是百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