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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1-21世纪 鲁迅和我们(连载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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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悲的是,他已经有了对黑暗的知识,而且再也回不过去了。就像吃了智慧果的亚当一样。全部的麻烦就从这里开始。    
    毕竟是中国人,他不能卒读《神曲》的“炼狱”而进入“天堂”;虽然他也如但丁所说放弃一切希望而跳入炼狱,虽然由炼狱而天堂也不远于他“于无所希望中得救”的思路。    
    他试图遮掩黑暗,不愿全露出自己的血肉。然而还是止不住心地黑暗,止不住示人以黑暗。似乎不讲就是对世界不负责任,就是对人生不负责任。似乎不如此,他的良心就不能安宁。    
    他于是断断续续,并且吞吞吐吐,讲四千年的“吃人”史,讲无主名的杀人团,讲谁也看不见的地狱,讲坟墓,讲死后,讲梦魇,讲冰谷,讲深渊,讲铁屋子,讲灰土,讲火宅,讲明枪,讲暗器,讲无处不在的驱逐与牢笼,讲“自己想吃人,又怕被人吃了,都用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讲无物之阵,讲人之间的高墙,讲世界并不相通的悲欢,讲神之子和人之子的被钉杀,讲人血馒头,讲市民醉心看女尸,讲村人把同类的辛酸当甘蔗,讲被弃在尘芥下的玩物,讲造物主滥造滥毁生命,讲未来的黄金世界也会杀死叛徒,讲春天过后还是秋,讲“无论谁胜,地狱至今也还是照样的地狱”,讲希望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讲痛苦与人生连带,讲人的无聊与虚空,讲人不过是中间物,讲做工筑台同时是掘坑造坟,等等。当然也讲“我”未必没有吃过人,讲“我自己也帮助着排筵宴”,讲“皮袍下面藏着的‘小’”,讲心中的“鬼”与“毒”以及“可怕的冰块”……    
    为了不让厚道者太恐怖,他肯定遮掩或者含糊其辞了更多的黑暗。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犯了大忌,犯了大傻。他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傻子!    
    黑暗便是大忌。所以,他一定会得到惩罚:不管是何宗何派——革命者、不革命者、反革命者或不知道革命为何物者——对他的摇头、反感、批评、侮骂,原因各不相同,而在一点上却常常是雷同的:那就是因为他太黑暗。即便是他的追随者,也不得不避讳之,或者看作他“世界观转变”前的一幕插曲。    
    人们并没有透视到鲁迅的真黑暗。从郭沫若、钱杏?到苏雪林,到新儒家,到现在还不能断定什么家的人们,几乎都还是在政治、社会、道德的评价中打转。这就把鲁迅的黑暗看轻了,看扁了。所以我宁可强调,鲁迅的黑暗首先是生存本体论意义上的体验,不可读解为某种偶然,虽然有些话题可能起因于某个特殊的事件的触发。并且认为,没有这一种意义上的领悟,我们就不可能与鲁迅有深层的对话,而与“这一个”无缘。论家如云,然而他很少在这一层面上被注意,无论是毁者还是誉者。二者的眼力在这里并无根本不同。大概正是这原因,鲁迅更觉孤独,他借人之话说,“搔痒不着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没有这样的入木三分者,他只得自己动手,来抉心自食,来刮骨疗毒,来煮自己的肉。    
    在这一语境里,我愿为所有“别有用心”的批评者开脱:人们不约而同对鲁迅的这种排拒,难道不更应该看作一个民族的心理大忌对黑暗的审判,看作一种集体无意识对异端的弃绝?就其本来的命运而言,鲁迅理当受到更广泛更彻底更猛烈的抨击;然而,由于对其黑暗的“看轻”,又同时由于对其人格的尊重,国人对鲁迅的否定性冲动大大抵消了、弱化了、浅化了。不然决不只是这个样子。不过固有的对立既然存在着,“打击”或“侮蔑”也就不会在未来消失,敬而远之或者弃而远之也就是毫不奇怪的现象。道德或者政治不是这种对抗的深刻原因,“集体表象”才是根本所系。后者作为一种文化习惯,是一个类群最恒久的力量,所以这种对抗将是长期的。    
    有人说,鲁迅已形成了一种语言霸权。没有比这更大的误会。情况有可能恰恰相反,鲁迅的世界中最深刻的部分几乎从来没有进入主导话语。即如他的黑暗论,无论在哪个意义上,倒是至今处在各种无形的霸权包围之中。    
    包围者并不自觉于这种包围。


《鲁迅和我们》 第一部分说呢还是不说呢(2)

    二    
    生存论黑暗属于每一个生命个体而不专属某一个类群,比如东方人或者西方人。心安理得地将其归于某一个类群而把自己的类群排出去,不过是个人自欺的放大。以“非我族类”的文化为由而拒绝生存论上的黑暗检讨,是没有根据的。拒绝讲黑暗不仅与光明无涉,而且本身就可能是最令人不安的黑暗。    
    我点燃一枝烟。并非烟民的我,这常常是无奈的表示。    
    桌上,有一本刚借来的弗罗姆大著:《人类的破坏性剖析》。望着升腾的烟篆,琢磨着这个书名,弗洛伊德以及一大串说黑暗的西方人物在脑际联翩浮现。这是突来的胡想,比如说我还从来没有把鲁迅与弗洛伊德联想在一起。    
    弗罗姆说,弗洛伊德对于潜意识过程的发现,使得“没有人再能够躲藏在他外表的善意后面”,这个发现“是危险的,因为人能够知道他自己和他人了”。弗罗姆认为这个发现有着“划时代的重要性”。在这本书里,他以人类的破坏性为题,对弗洛伊德作了别一维面的诠释。关于无人不有破坏性的描述,虽然使人震撼,但其提出者并没有遭弃绝。这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原罪”的民族。同样的原因,那些公然宣布“他人就是地狱”、“人是无用的激情”、人生是“虚无”是“荒谬”的西方作家,还可以被授诺贝尔奖。    
    人是做梦的动物,都有自欺性。爱好喜鹊,讨厌乌鸦,其实西方也一样。英国有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叫戈尔丁,有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人性的残酷,于是非常不满意一些关于孩子天真无邪的描写,便一边教书,一边写了一本名叫《蝇王》的书。说是在一场战争中,一架载有儿童的飞机坠落在杳无人烟的荒岛上,孩子们开始还能按所受的教育生活,继而放纵野性,分为两派,相互为仇,相互打仗,甚至咬死对方。他用这个寓言式的故事告诉人们:不要过分相信人类进步的神话,人性是恶的。    
    弗洛伊德企图把潜意识挑明给人看,他开始关心的不过是人的自我生存本能与性本能的冲突;纯粹的心理学描述,无所谓道德动机。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互相残杀,才让他真正注意到人的破坏本能:“我至今不明白,对于这种无所不在的侵犯性与破坏性,我们竟没有给它一个适当的地位。”他于是补充自己的学说,突现这个盲点,把人类的侵犯、虐待本能揭露出来,在学术上“给它一个适当的地位”。    
    美国有一位名叫凯特·米尔特的女性作家,激烈地批评弗的学说助长了男性对于女性的虐待,其效果“无不是使两性可憎恶的现存关系合理化”。她的论证并非无根据。正如弗罗姆所说,弗洛伊德有很强的“父权症结”,贬低了女性,“把一半的人类(女性)认为是另一类人类(男性)的残废形式,是绝大的荒谬”。


《鲁迅和我们》 第一部分说呢还是不说呢(3)

    但从道德价值上讲,从主观动机上讲,弗洛伊德直面人性之侵犯性、黑暗性,却并不是为了鼓励破坏,助长人与人之间的恶性侵犯,将虐待关系合理化。我想他不过是让每一个人自省其卑,认识作恶在人性上的可能性,开出反省的道路,并升华为爱。不然我们不可理解弗洛伊德对于战争的忧心忡忡,不能解释这位宗教的敌人为什么在晚年却爱引圣书上的话说:“要爱邻人如自己”;并教导从事科学的心理学家们不要因此而害羞。这话其实是对他自己说的。    
    虽然也有误解,有攻击,他们毕竟幸运一些。天下“没有一个义人”,“虚空的虚空”之类的话,圣书上早就有人说过了;人性的黑暗,他们之前早就有无数哲人文士探讨过了。所以其学说引起的震惊,总的说是回忆性的、认可性的情绪,是豁然开朗的震惊。于是有后学在心理学、文学、哲学、宗教学上的继续延展,于是有弗氏学说在多学科的广泛渗透。以致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也来向弗洛伊德请教战争背后的人性根源。希望他用“曾经照亮过人类本能的渊博知识之光,去把这个问题照射得通体透明”。而写了《蝇王》并爱以人性恶为主题写作的戈尔丁,不仅没有被指控,反倒获得了全球性的文学荣誉。用我们的习语说,成了英国人的光荣。    
    中国缺乏接受黑暗的宗教和哲学背景(道家和佛家虽有相应的遗产却被喜剧化了),所以鲁迅空谷足音。他的黑暗论被认为诬蔑中国人,被认为阴暗和煽动仇恨。而他的自剖自述,则被人直接拿过去,作了他阴暗的佐证。    
    鲁迅说过,他昭示人的魂灵,最害怕的正是这样一种结果,即看客把自己排出去。    
    我们习惯于这样排出去。三年的全国性大灾难,可以推给无言辩诬的苍天,或者归结为少数决策者造成的人祸。亿万人疯狂参与的十年大惨剧,可以推给几个野心家来负责。其他的人呢,全是被动的受害者,似乎无数的男男女女那时真的仅仅是一个个“齿轮”、“螺丝钉”或者“棋子”,所做的一切坏事——连背地里的肮脏——也全由这几个人操纵。那些并非受命而凌辱傅雷、老舍、张志新的人,那些无数的棍棒主义者、以整人为业者、告发朋友者、构陷忠良者,没有谁对他作的事忏悔和宣布负责。不错,大家都是被害者。然而,我们难道真的可以无愧于心地说,被害者没有无意识或有意识地害过人,被整者在有力量的时候不想整人或整过人,没有整人者不可能是潜在的整人者?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整个民族都心安理得,大家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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