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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谷说:“你说不生气了我就起来。”
苗绿鸣不理他。
苞谷说:“绿绿,其实,我跟何滔真的再也不会有什么了。”
苗绿鸣一动不动之后,忽然说:“我不生气。如果你毫不在意地甩了何滔,将来也会毫不在意地甩了我。”
苞谷说:“说起来我真冤枉,其实是何滔甩了我。走的时候说彻底跟我分了。一走一年多,音信全无。刚开始那会儿,我是真去找他了,请了一个月的假满世界找,甚至去了深圳去了他家乡,他没有回去。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是被甩的那个,嘿嘿。”
苗绿鸣吃吃地轻笑:“那我以后也甩你。”
话未说完,被苞谷湿碌碌的唇盖住了嘴。
这个吻,很不一般。
浅而持久。只在小犹太的唇上一路温存地碾转来去。
一吻即毕,小犹太仿佛是有点害羞似的,转开头去说:“滚蛋。给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苞谷在滚之前说:“小犹太,你甩我之前先吱会一声。”
自这晚以后,这奇怪到有点荒唐的组合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晚上,开始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因为这个电视最大。
苞谷痛恨一切电视剧,何滔要看拳击,两人总是抢遥控器。苗绿鸣看着他们暗自翻白眼,咩咩年纪最小,比对着三个大人,倒是这孩子最成稳似的,总在一旁笑眯眯地窝着不作声。
苞谷爱国家地理频道,特地装了一大一小两个卫星锅,为此还找台里的保卫科给批了条儿。
一边看一边就抒发着对国外生活及工作环境的向往。
何滔笑着说:“外国的月亮都特别圆,外国人的屁都是香的吧。”
苞谷说是。“我这辈子,要是不能到国外去工作或是生活,真是死都不能闭眼,我得叫人拿火柴棍儿给我把眼皮撑着。”
何滔转头对苗绿鸣说:“小苗老师想不想出国?”
苗绿鸣啊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太想。”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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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绿鸣新近发现一个真理。
当你过日子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日子反而变得容易些。
他可是吃过心思重的苦。
现在这样,是有点儿怪。
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他想。
可是他不知道,他是善于原谅,但他并不善于忘记。
就象沉淀在河底的泥沙,有一天翻上来,会乱了一池春水。
苗绿鸣每天回家,吃完饭,给咩咩辅导一下功课,看看电视,然后,躲进书房里看看书。
这些天,何滔开始在家做饭。
苗绿鸣了解到,何滔跟几个朋友集资搞了一个公司,做短信平台业务,说是刚刚起步,也挺忙,每天回来得挺晚,但只要回来得早,他就买菜做饭。
吃了他做的菜之后,苗绿鸣也明白,自己那手菜是多么多么多么地拿不出去。
他做的粉蒸肉简直可称极味。
宋苞谷常常点菜,何滔便偏不做他指定的。
宋苞谷在夜里钻进苗绿鸣的屋子说:“我太了解他那死脾气了,每回我都反着说。他上勾了还不知道,跟我斗,哼。小犹太,明天你想吃什么?”
苗绿鸣想起以前宋青谷跟他说过,他们俩性格不合,还说他们以前常常为小事打架。这些日子过下来,他们的性子是有点儿别扭,可是,也没见得不合到哪里去。
这么想了没两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起因很可笑。
那天,苞谷采访归来,显得特别地兴奋,宣布从明天起他要开始做饭了。
大家都惊讶万分。
何滔做仰天大笑状。
苞谷说:“今天我采访了一个人。他原本是个下岗职工,后来想法子出了国,你们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伊拉克!你们知不知道他去干嘛?”
何滔切一声。咩咩不知如何回答,苗绿鸣不忍宋青谷唱独角戏,便说:“给萨达姆当厨子?”
宋青谷说:“错!在伊拉克驻美军部队营地卖盒饭!”
大家说,啊!
宋青谷接着说:“了不得吧?起先人家不让他进营地,他就做了盒饭在营地外卖,结果美国兵一吃,靠,中国饭啊,very good! 就开始跟他订货,一盒五美元。”
何滔打断他的话道:“你那采访对象不是骗子吧?人家美国兵营自己没有饭堂?大兵都在街上买盒饭吃?”
宋青谷说:“谁是骗子?我们电视台能正面报道骗子吗?美国大兵当然有自己的食堂,可是西餐哪有中餐香呢?一吃就上瘾了,赶紧把人给请进兵营,让他每天给他们做盒饭。他做了两年,你们猜他挣了多少钱?一百万!美金!”
何滔说:“你就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宋青谷说:“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我也要向他学习,我准备用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来个烹饪技术速成,哄哄美国大兵,二三级水平足够了。然后我也要想法儿去伊拉克,挣它两年的钱,弄一个自己的纪录片工作室。到时候,我想拍什么拍什么,用不着天天拍那什么狗屁的批评报道,家庭妇女打架离婚的破玩意儿。”
宋青谷以手遮额做远眺状说:“伊拉克在招唤啊在招唤,它似乎在说,宋青谷,来吧,来把属于你的拿走吧。”
说干就干,宋青谷买来了食谱,每天只要回来早,就买了菜,照着书做上一两道。
宋青谷人不笨,学东西也快,没两天做得也算是象模象样的。
苗绿鸣一惯的思想是,只要不用自己做,什么样的饭菜都好吃。
咩咩的饭量象比小猫还小,从来不挑嘴。
唯有何滔,常常冷笑着提出批评。
“宋青谷,你知道你这菜做的最大毛病是什么?作调太多,特别是味精。外国人讲究健康饮食,你这么放味精大料的,美国兵不会喜欢。”
宋青谷兴致高涨,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继续他的厨艺修练。
正值星期天,宋青谷扬言要请大家品尝他新近的作品:拔丝山芋和汽锅鸡。
何滔说:“盒饭里居然还有拔丝一味?”
宋青谷说:“我是这么想的,干任何事,创新是最重要的,要是真去了伊拉克,我就不会是光卖盒饭那么简单了,我想开它一个正正经经的餐厅,专卖家常菜。兼做面食。你们觉得怎么样?”
苗绿鸣说:“哦?哦!好!”
何滔笑起来。
宋青谷不高兴了。
“有话就说,阴阳怪气好几天了我都没理你!”
何滔说:“宋青谷,我拜托你!你也三十的人了,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伊拉克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宋青谷说:“人家能去,我就去不得?我告诉你,这还不是幻想,我这是理想。”
何滔说:“是瞎想吧。”
宋青谷说:“你什么意思?几天不跟我做对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何滔说:“我也不是跟你做对,我就觉得,一个人的思想与所做所为,不说超越其年龄吧,至少也必须符合其年龄。脚踏实地干好眼前的事才是正经。”
宋青谷说:“我每天练习烧饭不是脚踏实地是什么?”
何滔说:“你的脚踏实地的基础首先就是荒谬的。”
宋青谷说:“荒谬?我荒谬,你跟人家搞短信平台你不荒谬?你以为那一行那么好做哪,我在电视台我还不知道,没有相当相当的关系,你根本别想打进电台电视台,这是这一行的最大依靠。不打进去,你的短信平台还做个屁!你们到今天做了多少业绩了。”
何滔说:“做多少业绩并不是最主要的,哪一个人创业不是起步时最艰难?”
宋青谷说:“创什么业,你们那个经理,叫什么的?King?一看就是骗子!还有你们的技术顾问,叫傅冬云的吧,百无一用的书生,你也没啥商业头脑,迟早一天给人坑了!”
何滔指上宋青谷的脸:“警告你啊,别乱说我朋友。”
宋青谷说:“你的手也注意点儿啊,我最讨厌人家用手指点着我!”
何滔说:“就指你了怎么样?你有商业头脑?你有商业头脑,当初我们做生意怎么赔的?这么多年,你还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呢你!”
苗绿鸣起先还不在意,只闲听着他们的对白,看两人脸上原先还有一点点的笑模样,以为他们是相互调侃
,越听越不对劲儿,越说两人的脸越白,渐渐地越发透出青来。
何滔语速飞快,吐词清晰。
宋苞谷音色纯正,语调铿锵。
真真是舌剑唇枪,针尖麦芒。
然后,两个人的言辞越来越激烈,开始对彼此进行人生攻击,接着语言便渐渐地转移到下半身的隐私上,最后,动起手来。
宋青谷人高马大,何滔身手敏捷,两个人战在一处,热烈激荡,不可开交,咩咩吓得呆站在卧室门口。
苗绿鸣实在看不过去,说:“咩咩你进去把门关上,不关你事!”然后冲过去拉架。
我这是什么精神啊,苗绿鸣想,情人与其旧情人打架,我去和稀泥。
苗绿鸣觉得自己真是生不逢时,早生个五六十年,他就是个国际主义战士。
如今看起来,他就象个二百五。
苗绿鸣人单力薄,可是还是成功地结束了这场混战。
不是他特别英勇,而是不知是何滔的还是宋青谷的还是他们两人的手挥到了他的鼻子上,血呼地就下来了,象是打开了自来水龙头,吓人得很。那两个肇事者立刻收了手。宋青谷让他仰起头坐在沙发上,何滔拿来了干毛巾。
血哗哗地流个不住,宋青谷让他仰着头,举起一只胳膊。何滔看见了说,在网上看到过,其实流鼻血不能这么仰头而应该用手指压住鼻翼低着头。
他小心地让苗绿鸣低下头。
宋青谷看血还是没止住,骂何滔胡扯,又叫苗绿鸣仰起头。
苗绿鸣头昏昏地一会儿低下一会儿仰起,弄得鼻血倒流到嘴里。
他站起来,摇晃着走到厨房,一口一口往水池里吐着血水。
咩咩跑出来抱住他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宋青谷和何滔两人还在相互指责。
苗绿鸣心想,都说一个女人顶五十只鸭子,可知道一个男人顶五十只乌鸦?如今这里有三五一百十五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