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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兮偏首看看这个他一手带大,现在个子已长到他鼻尖的姑娘,宠爱的一笑:“赢了怎样?”
常欢眨眨眼睛,嘿嘿道:“我们就搬到山下来,买大房子,开大画院,收好多学生,赚好多银子!”
蓝兮闷笑一声,握拳抵了抵鼻子,叹道:“总是忘不了银子!你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常欢挑眉:“有银子才能过上好日子啊,以师傅你的能耐,本可不必这样清苦,我不明白你为何愿意呆在山上那么多年。”
蓝兮低咳一声道:“你觉得苦?习画本为修……”
“习画本为修心,不可沾染尘俗,师傅你该换一句教教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来参加比试还有何用?不就是为了名扬天下吗,就像师傅你!”
蓝兮脸色略变,不作声了。常欢观察了一阵他的表情,又将他胳膊抱紧了些,脑袋歪靠在他肩头,看着窗外的冬日暖阳,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嘻嘻,师傅别生气,我是骗你的,别说我赢不了,就算真赢了,我还是会跟你回山,不要银子,哪儿也不去,就一直跟着你。”
良久,蓝兮长叹一声:“知道自己火候不够就好,带你出来本意是让你磨练一下,不可存有侥幸心理明白么?”
“嗯,明白!”
听常欢答得干脆,蓝兮顿了一阵缓声又道:“若有一日你画艺大成,即便你不说,师傅也一定会放你下山的,师傅知道你心中所想……正如我当年一样……”
常欢眨巴眨巴眼睛:“师傅当年哪样?”
蓝兮苦笑:“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是想踏进更宽更广的天地里,名利不可谓不诱人……”他再抬手拍拍常欢脑袋:“只有你自己亲自尝过一遭,方能悟出清心真谛,师傅不会拦你,但一定会在后面看着你。”
常欢看着师傅温和如水的眼睛,满盛着疼爱与关心,心弦一动,忍不住下巴朝着蓝兮颈子又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声音莫名低柔起来:“你错了,师傅,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她抑制不住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热潮涌动,情不自禁向着蓝兮贴紧了身子,“我不想离开师傅……只想永远和师傅在一起。”
此话入耳,蓝兮大震,猛地看向常欢,正见她双颊绯红,眼中漾起些从未见过的波波柔情,再低头一瞧,惊觉两人身体贴合竟如此紧密。慌得一把推开了她,尴尬左右看了看,结舌道:“啊……欢儿你睡一会……一阵……一阵师傅再来叫你。”说完扭头便走,逃跑似的出了房门。
常欢看着师傅急冲冲的背影,摸摸自己滚热的脸颊,忙扑到床上埋住脑袋,心房处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砰砰直跳,恍惚了一阵,她哀叫一声,眦牙咧嘴的拧着被子,暗自恨骂: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鬼话呀?实在太不知羞了!
申时到时,师徒俩又回了倾城楼,一路默默无语,常欢不敢看师傅,蓝兮也忘了要交代常欢注意事项,二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到了二试场地。
二试的点没有设在外园,而是设在了柳如风的楼里。东西面对面摆了七桌七椅,东面七桌早已坐稳了七位审画师,上午胜出的六男一女签了名贴,便各自在西面寻位坐下,等待画题的宣布。两方桌后都站了许多观试的人,虽然比上午少了些,但从衣着的华贵看来,观试人的层次提高了,想必都是些画坛大师或者达官贵人。
蓝兮站在了常欢后面,常欢在第六位一落座便看见对面站着的季凌云与韩端,韩端换下了长衫,穿着束腰黑衣,头发全数束起,看起来飒爽帅气,惟独不变的是他冷漠的表情。他没有看常欢,而是低垂着眼睛似在盯着地面。季凌云冲常欢微笑,伸出食指扫扫她左右的人,对着自己脖子做了个“杀”的动作。
常欢被他逗得扑哧笑了,也偷偷指了指韩端,睁大眼睛无声询问。季凌云点头,拍拍韩端的肩膀,附耳低语了一句,韩端抬头看了常欢一眼。常欢立即笑着竖起大拇指,用力对着他比了比。韩端看了她半晌,唇边终于泛起一丝淡到极点的笑意,再次将头垂下。
柳如风上场,先对胜出的七人表示了祝贺,又再次介绍了审画师,接着便命四人抬出一个庞然大物,那物用布蒙着,长方形状,扁扁平平。七人正兀自猜测时,柳如风道:“一日两试,对诸位的心神、耐力、画技都是个考验,但若非如此,也不能选出真正的天下第一画师来,试题就在这里,请看!”
宽布一掀,那方正扁平的长物正是一幅画。画中似有千朵牡丹盛放,丹上飞凤一只,羽翅尽展,凤头骄昂,尾翼翩然飘荡,美不胜收,富贵难言。此画以淡淡黑线作隔,一尺一隔,共分七格,将牡丹飞凤图生分成了七幅小画。
柳如风道:“每位画师入门时必先学临摹,临摹乃是检验功底扎实与否的最好方法,今次试题正如诸位所见,不但检验临摹功底,更检验眼力,由左至右,按你七人顺序每人只画这一尺之内的图,面前画纸与原图小格相等,标准就是既快且好,能做到与原图所差无几,并且画得最快最好的两人,便可进入最后一关。都可听清么?”
七人答是,柳如风道:“好,提笔!”
七人迅速拿起笔来,此时蓝兮在常欢身后轻道:“欢儿莫急,定要将图画全了再搁笔。记着,单格自成一画!”
常欢点点头,听柳如风喝声:“动笔!”
七人都拿着笔对着原图上下比量,详尽观察一尺内的每处细节,每处墨络。常欢分到的一尺,正是凤凰半截尾翼以及下方大片牡丹,仔细观察着图,她一时脑中轰鸣,师傅平日的教导此刻仿如雷贯耳畔:“凝神静心,全神贯注,人画合一!”
常欢看着那第六格眼睛一眨不眨,看了许久。身边无声,抑或有声她却听不到了,身边无人,抑或有人她却看不见了。缓缓闭上眼睛,丹凤图前五格后一格倏地消失空白,只余那第六格独现风采,柔软飘逸的尾翼流线,如丝锦浮在水中,争艳夺姿的牡丹竞相开放,有几株甚至从墙角挤出半边花瓣,急欲展示自己的国色天香。
常欢微微一笑,不再看图,直接挥笔作画,下笔便现凹凸之形。轻、重、虚、实、强、弱、浓、淡、干、湿如刻在她脑中一般,笔意流转,天趣飞动,直画得人入丹中,心陷丝柔,一股作气,脑中描景尽涂纸上。
蓝兮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更不关注别人,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下笔,不晓过了多久,只听她“呼”的出了一口长气,轻轻放下笔,捻了捻指间余墨,这才抬头看看两边,顿时“呵”地倒抽一口凉气,除了左侧还有一人坐着呆滞托腮外,六个人竟有五个都已交画。
慌慌忙忙站起来喊道:“先生,我画完了!”
柳如风道:“唔,交上来吧。”
常欢拿画起身,心已沉了半截,这下糟了,余下那人看来已经弃权,那自己就是六人中最慢的一个,看来入围无望了。
沮丧回头看了师傅一眼,撇撇嘴作了个苦脸,蓝兮轻笑着摇头,扬扬下巴示意她快去。
六画齐聚,七个审画师凑到画前左比划右比划,比划完了拿回原位继续商量,商量了很久。常欢的心已凉透了,她余光瞟见季凌云和韩端正盯着她,却不再有心思迎向他们的目光,垂头丧气走回师傅身边,低声道:“咱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蓝兮笑的开心,竟有兴致揶揄了她一句:“你不是还要买大房子,开大画院的么?这么没信心?”
常欢翻他一眼:“什么都泡汤了,徒弟我太慢,给你丢脸了。”
蓝兮笑道:“不急,听结果。”
六人正焦心之际,老头们似乎已出了结果。柳如风再次登场,捋捋短须,清清嗓子:“咳咳!老夫将要宣布入终试人姓名,其余未能过关者也不必气馁,你们的画技已得到了七大画师的肯定,莫要放弃,勤加练习,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常欢听着他废话,只觉那些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勤加练习,自己就是不够勤力,不够刻苦,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上午胜出时,众人便皆知了她是蓝兮的徒弟,现在该怎么走出这个门去,找块布把头蒙起来好了。
“入终试者两人,分别是绮麓画院沈冬风和……”柳如风突然一顿,常欢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听他声音蓦然放大,几乎是高喊出声:“千山常欢!”
“哦!”厅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常欢愣在当场,只见厅内观看的人,厅外等结果的人都哄然向自己涌动,各种奇怪的贺词纷至沓来。
“恭喜常姑娘入了终试!”
“常姑娘奇女子妙笔生花,画与原图竟不差分毫,佩服佩服!”
“不愧是千山后人,今年唯尊定当冠于常姑娘之身!”
“常姑娘可愿到我画院任师?”
“在下愿以重金购买常姑娘一画!”
“常姑娘……姑娘……常……常……常!”
常欢哪曾见过这等场面,直被逼得步步后退,惊怕的看着那些兴奋的脸,热情的手,连连摇头叫道:“我不知道!师傅!师傅快来啊!”前后左右都已看不见蓝兮的影子,他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人潮纷乱之时,一只手突然伸进人堆,揪住常欢侧腰,猛地一拽,将她拽出围堵,护住她头顶,推着后背迅速把她拉出门外,急奔百步有余,掩至一株梅花树后,纷乱喧闹方才听不见了。
常欢急喘吁吁,半晌缓过神来,眼下瞄到两条黑腿,往上一瞅,竟是冷面韩端!
使劲拍拍胸口,常欢骇怕道:“那……那些人都疯了么?”
韩端不语,见她平了气,便掉脸欲走,常欢忙扯住他胳膊:“哎,你去哪儿?”
韩端像遭了蜂蛰似的“啪”地甩开常欢的手,怒道:“别碰我!”
常欢惊诧莫名:“你说什么呀?”
韩端哼一声:“不要用你的手碰我。”语气甚是阴沉。
“手?”常欢看看自己的手,气得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还不是碰了我!谁想碰你,让我碰我也不碰!”
韩端满面怒意,却不再作声,掉头又走。常欢急步追上:“哎哎,我师傅呢?”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