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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垂头轻笑:“喜欢?怎么个喜欢?我记得大哥我第一次见我时,我才十二岁啊。”
季凌云俊脸微微染赫:“是,我也以为自己想错了,可是当我五年后再见到你时…欢儿…”
“怎样?”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觉得好象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你了,好象我们已经相识很久很久。每一次见到你,你…你都很开心,总想能多和你呆一会,就像…现在这样。”
常欢缓缓抽出手,站起身背对季凌云,轻道:“我们见得并不多,我…听不懂大哥的话。”
季凌云从后又拉住常欢的手,柔道:“欢儿,一次就够了,一次我便再也忘不掉了,我真的…喜欢你。”
常欢心中莫名腾出一阵快意,说不清从何而来,就是觉得非常痛快!
来云楼前,她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抱着寻衅的态度,带着深重的怨气,甚至想了要与季凌云摊牌对质,既已决定出卖另个凶手,为何不与哥哥说清险恶。是他害了谭家,是他将哥哥推进深渊,撕破脸皮也罢,什么大哥小妹再也不提,从此便以仇人之姿,水火之势相对!
可到了这里之后,竟全变了,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全都没有计划没有考虑,完全随心而至,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听了季凌云的话,却直觉没有做错!
常欢回头,眼光一瞟,突然发现院门处站了一个黑呼呼的影子,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常欢微笑,忽略掉那黑影,再次蹲身,仰头望着季凌云,望得专注,望得…“深情”?
季凌云一阵激动,俯身向她,抚上她的胳膊:“欢儿…你可愿…”
“你杀过人么?”常欢突然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季凌云一愣,“什么?”
“你杀过人么?”常欢再问,语气仿似无邪。
季凌云默然,愣愣望着常欢,半晌道:“为什么这样问?”
常欢咧嘴一笑:“我听说,杀过人的人每天都会做噩梦,梦见好多冤魂来向他索命,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血,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我很好奇,是真的吗?”
季凌云愕然:“你…你听谁说的。”
“我爹!”常欢答得利落,满脸单纯的好奇“是真的吗?季大哥。”
季凌云忽然缩回了手,搁在腿上颤了半晌,低道:“我不知道。”
常欢托腮叹道:“若是那样就太可怕了,每日每夜都睡不好觉,岂不也是种折磨?”倏尔冷哼一声,“不过也不值得可怜!他杀了人就该遭到报应,我最恨滥杀无辜的人!”
季凌云久久不语,再也没有抬头望过常欢一眼。
常欢起身,向院门道:“韩端,你来啦?天黑了,我们把季大哥扶下去吧。”
韩端将季凌云送进屋的时候,常欢自己出了云楼,踏下台阶将喧闹抛在身后的当口,忽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腿下一软歪坐在了阶上,脑子晕呼呼的,似想了很多,又好象一片空白。努力强撑着手臂站起来,踩着轻飘飘的脚步向东走去。
“常欢!”身后急唤。常欢回头,见韩端朝她大步走来。勉强笑了笑:“陪了我一天,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
韩端站在她身前,不动不语,就那么定定望着她,街边灯笼微弱光晕罩在他身上,只见目光沉重。
站了半晌,没有对话,常欢无力抬手招了招:“回去吧。”
“我驾车送你。”
“不用了,再坐马车我就要吐了。”
“那我送你走回去。”
“我想自己走走。”
韩端默了,良久轻道:“小心点。”说罢欲转身。
“韩端。”常欢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
“嗯。”
常欢顿了顿,还是说道:“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帮我,如…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把我当朋友了,我也不会怪你,我只会感激你。”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常欢抬起沉重的脑袋,看向他黑亮的眼睛道:“我也许会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也许我会因此而跟你翻脸,不过我没选择…”她的声音低落到微不可闻,“我也不想,可是…我没选择。”
“只要…”韩端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好,我不会不把你当朋友。”
常欢点点头,苦笑道:“谢谢,我好象总是在对你说谢谢,你帮我那么多,我欠了你好大的情啊,韩端。”
韩端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你很累了,回去睡吧。”
常欢的背影渐渐远去,纤瘦、孤独而又倔强。韩端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一直望着她的背影,一直望到消失不见。
翌日清晨,一顶软轿将常欢从客栈接走,径直抬到梅园门前,那处停了一辆红色马车,小厮打帘:“常姑娘,请换马车。”
常欢身着粉兰裙,头挽茉莉髻,腰间斜挎毫笔包,脂粉不施的清丽面庞略显苍白,表情冷淡僵硬,不言不语下轿上车,掀帘一瞧,车上不但坐了萧倾城,师傅竟也在车内。
常欢一反常态没有激动,唤了声:“师傅。”便淡然落座他的身旁。
蓝兮未动,眼睛却追着常欢,见她表情漠然,目光空洞,心下略觉何处不妥,碍于萧倾城在旁不好相问,只得轻拍拍常欢的肩,没有言声。
萧倾城仍是一身紫袍,乌发两绺垂在肩侧,手中拿了一本书卷似在研读,红唇微抿,面具下的眼睛平静无波。见常欢坐下,开口道:“不知蓝公子与常姑娘预备以何技祝寿?”声音一改前两日在常欢面前的多变奸险,极为低柔有礼。
常欢和蓝兮都没说话,萧倾城也不在意,又道:“看来你们师徒早有准备,必会让我们大开眼界,我就暂且按下好奇也罢。”
师徒二人极有默契的不动不语,蓝兮云淡风清,常欢冷漠僵硬。车已开动,萧倾城忽然探身出外道:“停车,给我再备一辆车。”说着回头道:“你师徒就安坐此车,我们宫门再见。”一撩帘子出去了。
车停车又动,两人仍是没有说话,良久,蓝兮握住身边常欢的手,柔道:“欢儿,怎么了?”
常欢终是身子一软,脑袋靠在了蓝兮肩上,艰难开口道:“师傅…我哥不行了。”
蓝兮大惊,忙扶过常欢肩膀:“怎会这样?难道那药没服?”
常欢看看他,垂下眼帘道:“正是因为服了那药,药性冲起…他不行了。”
蓝兮手下一松,愕然靠后,脑中巨诧不已,是自己的药害了谭傲?
针尖麦芒
常欢见蓝兮惊诧模样,心里愈发难受,师傅断不会害哥哥,一片好心却被那萧倾城利用,险恶之度令人发指。其人不仅性好南风,连带着处世为人都异常扭曲,凶残杀害龙天,恶毒给韩端下药,哥哥性命也断送在他手上,这样的人,常欢已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用禽兽二字真是抬举他了。
蓝兮半晌才缓过神来,悔道:“怪我未深想一层,急迫用药,竟害了你哥。”
常欢抱了抱蓝兮的胳膊,滞道:“不怪你,怪我…是我上了萧倾城的当,是我太急…”
蓝兮疑道:“他应是不知你哥身份,怎会下此毒手。”
常欢苦笑一声:“龙天又有何罪?还不是一样被他杀了,我早说他与正常人大不一样,行事有如疯子一般,他的真实想法谁又能猜得透,真的好可怕…”她缩了缩肩膀,“如果他再迫我离开,我真不知该如何对付他。”
蓝兮默了默,从胸口摸出一纸递给常欢:“你看看。”
常欢展开,方正白纸中描了一人,紫衣黑发,细眉长眼,薄唇钩鼻,五官极尽妖美,堪比狐媚女子,脖颈细长,衣领敞开,锁骨处一块月形红斑。
常欢抖着手,呐然道:“萧…萧倾城?”
蓝兮道:“无法确认,单从轮廓看来,极似。”
“是他!”常欢忿然叫道:“一定是他!”说着将手捂上画中人的半截面庞,仅露薄唇,“师傅你瞧,那嘴唇,那下颔,一模一样!”
蓝兮看着常欢激动表情,半晌方长叹了一口气道:“欢儿,你还预备跟师傅回山么?”
常欢猛地一震,张着嘴看向蓝兮,眨眨眼道:“回…是一定会回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对么?”蓝兮垂下眼帘,声音低落。
常欢蹙起眉,苦道:“师傅啊,你知道…我怎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哥…我亲哥哥还躺在那里等死,是萧倾城害了他,是季凌云害了他,他的心愿便是报了家仇,若他再不能起,我…我也是姓谭啊。”
蓝兮没有望她,微点了点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报仇!我要他偿命!”常欢毫不犹豫,“我早发过誓,若我哥有事,定要与萧倾城拼死,他灭了我谭家的门,杀了我亲生爹娘,现下又将我哥害成这样,若我不去报仇,哪有颜面再见哥哥?”
“怎么报仇?”蓝兮声音渐趋平静。总归会是这样,这一天来得并不突兀,爹死前交代的事情他还是做到了,告知家仇,随欢之意,虽然他其实并不情愿,虽然他一度妄想通过谭傲将此事解决,就再也不要让欢儿参与其中。可惜,命运由天定,一桩桩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命运的驱使下发生发展,终究还是让欢儿自己一步步揭开了谜底。以她的性格会做怎样的决定,蓝兮早已明白。
“呃…”常欢忽地结了舌,“我…我会有办法的,只要他不杀了我,我会想出办法来。”
“你说,韩端想杀了他么?”蓝兮淡然问到。
常欢顿了顿,道:“应是想的,他将韩端辱成那样,怎会不想。”
“嗯,那为什么一直没杀呢?”
“这…韩端说他诡计甚多,从不信任别人,除了…除了季凌云,谁也不能接近他。”
“哦?季凌云?”蓝兮拧眉思索了一阵,轻笑道:“他二人竟延了十多年的渊源,这其中…有何玄机?”
常欢嗤鼻:“无非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现在看见他二人直憎到极点。”
蓝兮正色,认真道:“欢儿,你瞧见萧倾城常带在身边的那四个婢女么?个个都是顶尖高手,韩端说的话很有道理,以他天下第一剑的功夫也会着了萧倾城的道儿,而你一丝武功也没有,接近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