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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去什么地方都成,只要走就好。这可恶的风……”
他们穿过广场,慢腾腾地向车站走去。
弄清楚了:旅馆就在附近。“坐无轨电车有两站来路,”偶尔碰上的一个行人一边向他们解释,一边朝那条大街(他们就是刚刚从那里过来的)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以为我们随身带着无轨电车呢。”胖子悻悻地发牢骚说。
他们冻坏了,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来到旅馆高大的正门口。门口亮着两盏带厚重台座的巨大球形灯。
旅馆里没有空房间了。由于他们把冷酷无情的女值班经理说服了,才得到允许在前厅里的长沙发上坐到天亮。
“哎,我们要是见机行事,早就弄到房间了,”胖子叹了口气,解开大衣,“这个泼妇直往手心里盯。”
“您是指……以某种方式……贿赂吗?”
“正是,亲爱的,正是这样。”
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只短叹一声,作为回答。
第三章 市场上的货亭内外
像往常一样,谢尔盖七点钟醒来了。房间里一片昏暗,凉飕飕的。很难辨别出周围的物体。墙边那块模糊的斑点是衣柜。窗户跟前是写字台,上边的灯被谢尔盖移到了床头柜上:他睡觉前看书了。
宽大柔软的床铺又使人闭上眼睛,昏昏入睡了。不行。谢尔盖伸出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起表。喏,当然,正好七点。该起床了。他果断地撩开被子,只穿着裤衩背心便跑到窗户跟前。冷气从打开的通风小窗里透了进来。
谢尔盖看见宽阔的大街上盖满了雪,稀稀拉拉的行人使街上显得更加冷清。对面一座高楼里已经有几家窗户里亮起了灯。“勤快的人开始起床了,”
谢尔盖心想,“你也该行动了。”
他把一小块地毯拉到房间中央,开始做体操。他的身子变成了绯红色,感到热烘烘的。“维季卡现在当然在逃避做操,”谢尔盖心想,“只要我不在家,他肯定偷懒。”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谢尔盖这时正在刮脸。局值班员用朝气蓬勃的声音问,什么时候把汽车派到旅馆来。
“谢谢,不用了,”谢尔盖回答说,“这里好像很近,我步行就到了。十点钟有人来找我,您盯着就行了。”
他把话筒挂了。他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和要查办的新案子就这样开始了。这件新案子照常是重要的,对于他来说,现在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他将怎样查清这个案子呢?结局会是什么样?没人知道,他也不知道。问题就在这里。方案当然是有的,但现实比任何一个方案都复杂,而且会把不可能预料到的情况悄然塞进来。说实在话,已经塞进来了。好像就专等着他的到来似的,而且有一次……这个女人年轻、漂亮,他一直忘不掉她。喏,姑娘,你的行为举止怎么能这样不慎重,你怎么能允许自己这样呢?……你相信了?你喜欢上他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生活是怎样的,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而主要的是,他是谁?……
谢尔盖匆匆忙忙地刮完脸,穿好衣服。他觉得两手发颤。“你激动了吗?”
他恶狠狠地问自己,“你可怜她了?非常可怜?那你就不要再激动了,好好想一想。这是那条链子中的一环。动动脑子,考虑考虑吧。”
这个女人身上大概带着钱,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虽然……那封奇怪的信。
就是说,另有犯罪动机?不,不,这一点现在不可能下结论。应该首先搜集材料,加以研究。对于那些案件和目前这个案件,必须从两方面入手。它们会在某一点上相互交叉,肯定会有交叉。
谢尔盖走过长长的走廊,把房间钥匙交给值班员,轻捷地跑下楼去。
年轻的女值班员望了望他的背影。一个有趣的男人。漂亮的黑西服,白尼龙衬衫,打了一个时髦小结的灰领带。他本人长得仪表堂堂,头发乌黑,像他的西服一样,脸庞也是黝黑的,只是有一道伤疤,灰色的眼睛是善良的,嘴唇丰满……他是从莫斯科,从机关里来的。关于这一点,所有的人都已经猜到了。警察局为他指定了专用房间。而就是昨天他们那里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件。他大概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谢尔盖来到前厅。值班经理的小窗口跟前仍然挤着一堆人。有的人精神焕发,看样子是刚来的;有的人睡眠不足,无精打采,愁眉苦脸,无疑,他们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等待空房间了。真糟糕。
他顺路走进一家咖啡馆,很快地吃了早点:一瓶牛奶和夹肉面包。他看了看表。好了,到时候了。
谢尔盖一来到街上,便感到严寒刺骨。“零下二十五摄氏度,说不定更低。”他思索着,并把大衣领子立了起来。
周围行人已经很多了,蓝色的无轨电车在行驶,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雪飘飘洒洒,下得不大。
谢尔盖朝四周环顾了一下。左边,在大街的尽头,是车站。他应该往右到广场,然后再往右,刑侦局值班员是这样解释的。
他很快走到一座整齐的三层楼跟前。楼的正面宽大的窗孔上饰有雕塑装饰,被均匀地涂上灰色,这样大概不会引人注目。但是现在所有的凹陷处和凸出部都覆满了雪,于是楼房正面呈现出一道道新奇独特的曲线。
值班警察表示尊敬地行了个举手礼,看了看证件。于是谢尔盖上楼去了。
刑侦处在二楼。
萨沙·罗巴诺夫坐在位于长走廊紧头上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他看见谢尔盖进来了,便迅速站起身,从桌子后边走过来。
“喏,睡得好吗?”他一边问,一边帮谢尔盖脱下大衣,挂在衣柜里。
“换了新地方,睡得怎么样,啊?”他仿佛预料到答复似的,又补充说:“我说了让你到我那里去住的。本来就是嘛。”
“一切正常。”谢尔盖一边表示异议,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你们这里旅馆没说的,就是床位紧缺。”
“什么地方不紧缺呢?我们正在盖新旅馆,紧挨着车站。一座大型旅馆,采用最新的科学技术,配有空调装置。到那时你再来吧。”
“好的。既然我现在已经来了,那我们就着手干起来吧。人都召集来了吗?”
“有两个已经到了,另一个马上到。我的同事们会接待他们的。你放心好了。”
“不,我要亲自跟他们谈谈。你现在去处理那件命案吧。”
“你知道吗,这里头又出现一个情况。”
罗巴诺夫忧虑地皱了一下鼻子,用手捋了捋淡黄色的头发。他的装束也显得十分考究:雪白的衬衫,棕色的细领带,擦得油光锃亮的尖头皮鞋。
“喏,又出现什么情况了?”
“你知道吗,抓来一个小男孩。他吸食毒品,下流东西……”
“叫他父亲揍他一顿。”
“他吸的是大麻膏。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毒品。”
“谁把他抓来的?”
“我们一个同事,刚才来上班的时候在自家楼门洞里抓到的。他们当时有两个人。你看,其中一个溜掉了。我们当然会找到的。”
“那小伙子说什么?”
“他说他是在市场上买来的。一个什么叔叔卖给他的。他说,他们觉得好玩才决定尝一尝的。毒品这种东西也是尝着玩的吗?”
“是啊。这很危险。他有什么症状吗?”
“症状很糟糕。大哭大叫,泪如泉涌。他的神经是不是已经被毒害了?我从来没见过小伙子这样嚎陶大哭的。哭得简直都没气了。看着都令人害怕。”
“那就只好陪他到市场上散散心了。”
“当然,只好如此。先给他灌点儿缬草酊解解毒,把他救过来,你看怎么样?缬草酊对女人挺见效。”
“行,给他灌吧。不会有坏处。那么你们就着手处理那件命案吧。把我安顿在哪里?”
“我先引见你跟我们局长认识认识。他吩咐过让你去一下。然后你就坐在他的副手的办公室里好了。他出差去了。我们走。”
他们上了三楼,在同事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穿过接待室,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半小时以后,谢尔盖把其中一个等待接见的人请进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赫拉莫夫,他坐在旁边靠窗户的地方。
一个身量魁梧、仪表堂堂的男子推门走进来,穿着毛皮大衣,敞着怀,一只手里提着大公文包,另一只手里拿着“莫斯科人”牌海狗皮帽子。他的脑门由于出汗而发亮,刮过的胖嘟嘟的脸红通通的——这个人觉得很热。
“请坐吧。”谢尔盖对他说。
“我没有功夫坐下来,同志,”那人一边用教训的口气回答说,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我早就该上班了。有人也在等着我呢,也在……”
“我应该向您道歉,”谢尔盖息事宁人地微微一笑,“那么您对他们也说声抱歉。我决不耽搁您很长时间。”
“您已经把我耽搁了。”他发牢骚说。他倒不是那么气势汹汹,多半是感到委屈:“到底有什么事啊?”
“乍看起来小事一桩。乍看起来,”谢尔盖强调说,“请告诉我,这是您的身份证吗?”
那人感兴趣地接住递给他的身份证,还没有打开便说道:“没错,是我的。那么是你们找到的吗?”
“对。您能不能说一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和它分离的?”
“在心情最郁闷的情况下,”那人淡淡一笑,“甚至都没来得及告别。简单地说吧,是被偷走的。关于这一点,我在声明中都写清楚了。”
“我们想把某些细节弄清楚。譬如,您的身份证是在什么地方被偷的,您还记得吗?”
“几乎肯定是在无轨电车上。当时车上有一个形迹非常可疑的家伙在旁边蹭来蹭去。”
“您能记起来他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