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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来到大殿上时,已是一身艳红羽纱,袒露肩背,长发随意挽成流水一结,足踝上银铃轻响。这样的装扮实在让人羞耻,我却并不以此为辱。
“天下传言吴天子身边有两位年少英才,镇宇将军东方琅和西宁将军尉迟自修。二人皆是美人良将,上得战场,入得君榻。老夫曾见东方沙场狂野,今日再见,方知这狂野别有它意,说得莫不是冶艳?”此人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我识得,他是紧挨王都姑苏的徐州吏令胡承和,也是这里唯一和我没有恩怨的人,然而他说得这翻话却辱我至极。什么入得君榻,那种事分明只有尉迟一个人在做。西宁将军………好一个西宁,明明这么明显的封号,本该是他调到这种虎狼之地,可当今天子只一句“我当高悬卧榻做寡人了”,言下之意就是‘本王不忍轻别意中人,东方,你看着办吧。’这话是针对我说的,我只得应道“天子卧榻万斛重,吊不起。”就得替了西宁前来。
吴楚三年征战,我每每身先士卒,难得死里脱身,为吴拿下郡县有七,城池十三,珠宝金玉美人不计。两年前吴王封我为镇宇大将军的时候顺带封了他个西宁。尉迟倒也是个人才,偏偏吴国人才辈出有我无他。那家伙总是不满镇宇的封号高过西宁,三番五次的捅我漏子。好在君王一句论功加封便让他闭了口,却在私地里百般纵容,不过是最难消受枕边人。天下人总是两将并提,有人现在一步万里飞黄腾达,我也得无上荣幸的享受着‘入得君榻’的谣言,真是沾光了。
我刻意对着胡承和频频颔笑,随后牵动身姿,回忆着往昔母亲周旋于百官之间的每一种动作,再熟悉的姿势摆出来皆是入木三分。一笑风情我做得完美无缺。连那些刚才还是仇恨满满的眼睛都敛去了一份戾气,多了一分沉迷。我看向宇文,他眼中的颜色翻了几翻,变幻莫测。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像是有所了悟,道:“曾闻庄姬娇小玲珑,笙乐初扬,人已颠于云之上。东方七尺有余修长挺拔,不知如何能跳这…‘艳、裳’?”
“宇文是在夸我么?宇文,你唯有这一点没变,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直接点………”我笑着,在这个时候我只能笑。伴着他阴狸的脸色,伴着我不自觉的戏笑言语,远处的羌琴飘飘入耳,好像全然没有开始的那一刻,我人已荡在瑶池中,承若流水,轻如浮萍,全无战场之上的肃杀狂妄。谁说堂堂七尺男儿不可驾云娉?在场的谁不知道这池中舞的是昔日镇宇将军,邺城城主?如今却只看到我翩若轻霞,飘虹幻雾。
我十指翻飞,似织女抽线,线的另一端直直牵进众人眼珠。驾着每一个流畅的音符,腰旋藤葫,迎风摆柳。腿足能抬云,肩臂似流水。
曲未终,舞未止,人已入诗入梦。
………
“庄姬再现,当年艳裳一舞引得楚燕东飞,百花无颜,多少公孙王侯千金散尽,庄姬却是成了司马池中物,从此艳裳无缘再求。今日东方复此一舞,今日一过,东方必定名冠吴中。”下面赞叹一片,这话不知谁说的。我笑,舞依旧。舞惊天下可不是我的愿望,东方也曾心在四野,也曾儿女情长,如今看来,恍如隔世。人每过一段时日,便如身经了百战,希望的事情总是因时而转。就象现在,我只希望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自己还能有点韧性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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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随着琴乐最后一个尾符,我人已落入宇文怀中。四座皆为我痴,我却已先痴了,只因看见了他笑,温和而又洒落。“宇文还是笑的好看。”我这话刚一抛出,他眉目一滞,反又不笑了。压抑的空气一时间让我感到手足无措,只得径自倒了杯酒想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刚递到唇边,心念一闪,於是将酒杯换了个方向,道:“宇文可愿意为我喝了它?”
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大大方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好。”他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咬杯仰头,顺着我的手一口将杯中酒吞下去。
我整个人一时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谁。宇文何曾如此嚣张过,何曾如此风流过?…其实我…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几近痴迷的看着他潇洒而又利落的动作……,男儿不是不风流,只缘未到得意时。这,或许才是他的本色。
“宇文今日宴客诸雄,美人又怎可一人消受?”说着便一把将我推开,笑的不知所然。我心中半凉,这言下之意,大家心知肚明。无论我如何努力戒激戒躁,终究还是落了他的陷阱,自取了辱。他处处伺机辱我,我本处下风,纵是使出浑身解数千般应对,又怎能躲得个一干二净?
我闷不作声,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以为然,然后对他妩媚一笑,便转身坐到一旁的胡承和腿上,动作夸张之极,竟让老头子诚惶诚恐起来。顺势倒酒,他就立马伸出手来要接酒杯。我嫣然拍掉他的手,眼中光华流转,缓缓将酒喂入他嘴中。在他呆滞的目光中一笑起身,落入下一个人膝上………
宇文回到首席双击两掌,顿时间声乐四起,歌舞大盛,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谈笑声声,一波胜似一波。我泰然融进这纸醉金迷的场面中,不厌其烦的接连敬酒,时不时还暖昧两句与人调笑。从一个男人怀中换到另一个男人怀中,前一个人口中刚说出来的挑逗言语,便自我口中对下一个人吐出,方便省事。
邺城的大殿里似乎从长久没有过这般歌舞升平的气象。鬓影殊疏,弦歌悠扬,一池的乱花渐欲直迷了人眼。无所谓的听者珠连炮似的侮辱和调戏的言语,在众人的嘻笑怒骂中我笑得醉生梦死,就好像九流的烟花之地里最下贱的妓女。我不断告诉自己要放松,这里的的人都对我有仇,宇文他把我推进了狼群,在这个时候若走错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放纵一次又如何?大家都是男人,逢场作秀,玩玩而已。
“东方,还记得陈炀么?”
我坐在一个叫陈炀的人腿上,他曾是扈地的首领,现在也是,只不过这其中有一段时间我挑了他的寨子,他给我做了狗。这个人到底有多恨我,我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那样沉迷的眸子里却满满带着隐毒的笑。
“其实……陈炀你长得还不错,东方以前就中意你了。”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我以前连他叫什么都懒得知道,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
“是……么?”他的笑意更深了,越发的狰狞,一只手居然伸进我的衣摆里,在我腿上来回揉弄。太过分了,东方可以任杀任剐,但绝不甘受这样的羞辱。
我不自觉看像宇文,明知道这种时候,只会换来对方对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更多的嘲笑,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心想要求助于他……
可惜我太高估自己了,宇文根本没在注意我,他正在欠身与一边的胡承和谈些什么。
我拼命扭动身体想摆脱陈炀,可是连武功都被废了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那家伙一掌如山将我固个死紧。
“你给我老实点。”他砸下句狠话,手掌忽然向下一滑,毫无预期的,竟然猛力刺进我的后庭。
好痛,撕心裂肺的痛,也不知道下面插得是几根手指还是整只手。我能听见像刀子捅进肉里的声音,能感到后面的血在源源不断往外流出,那个混蛋的手在里面不断翻搅。我拼命的仰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视线模糊一片,迷茫茫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
“东方,你过来。你还要我喊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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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文在叫我么?我浑身打了一个激凌,慢慢调整好同身体一起虚脱了的思维。后庭里插的那只手已经僵持不下,也许真是听见了宇文发话。
“东方,还要我过来请你么?”
确实是宇文,声色俱厉。
我瞬然间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外一挣,竟抽离了陈炀。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全身痉脔卷曲,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我以为我的肠子都被牵扯出来了。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有多狼狈,等缓过劲来才发觉已经有很多人走到我身边,好像是看怪物那般用很奇异的眼光看着我。
…这里边没有宇文。
我死死咬紧牙关,努力了半天终於翻转过身体,在触碰到众人耀热的目光那一刻,蔚然一笑:“东方莫不是喝醉了,哪里是路都不见。”
“是,东方还真是醉得不轻………”很多人无趣的应着,带着他们恶心的笑回了自己的席位。
我卖力撑起身体,想尽量自然的向宇文走去,两条腿却怎么也撑不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还不能倒下,无论如何都熬到现在了,这样的宴会已经持续了很久,再坚持一阵子就可以过去了。我踩着虚浮的步子咬着牙齿对大家笑,依旧笑得百媚纵生,依旧笑得弱水三千,将场中人一一蛊惑。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宇文面前时,已经是虚汗泠泠。
他显得极不耐烦,抬头道:“方才见你和陈炀兄弟聊得那么开心,不知是什么有趣的事?”
我俯身,巧笑嫣然:“原来宇文这么关心,宇文一直在注意东方么?”
他脸色忽而转青,一把揽过我的腰将我摁在他膝上。“嗯……”好痛。我以为我怎么都可以忍住不出声的,可他动作太过突然,我根本反应不及。
“你这是怎么回事?陈炀到底把你怎么了!”
我心中一凛。这样急迫的语气,这种关怀的神情,好像梦一样的不真实,可就在我的面前。难道他真是看出什么端倪才叫我过来的么?…宇文你是在关心东方么?东方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