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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
“你就算跌落云端,也自有诺大家业做后盾。你可以一掷千金,交好有才华、有前途的学子。日后就算落榜,也自有家人为你运作买官,甚至比正常科举的士人拿到更优渥的外放之地。”
“你何必屈尊跟我为伍,我哪敢跟你比?”于莽冷笑,指向王臻华和典素问的屋子,“你们天生就是高人一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登高问鼎,而我就算是追得累死,都望尘莫及。”
“你瞧,世间事就是这么不公平。”于莽双手摊开,眉宇间露出几分病态癫狂,“幸好我醒悟的早——老天不公,我就亲自动手,还自己一个公道。”
被于莽与平常判若两人的癫狂样子吓到,贺金终于绷不住胆子,连退好几步,掉头往门外跑去。
于莽却并没有追,歪头看着贺金仓皇而逃的狼狈背影,开口数道:“一,二,三……”
都没数到十,贺金就“咚”地一声倒下。
于莽踱步到贺金身边,蹲下来,抬起贺金的下巴,正对上贺金惊恐的眼神,“你以为不喝茶水,不吃点心,就不用怕被迷晕了吗?枉你游戏花丛好多年,难道就没听说过迷香吗?”
贺金又悔又怕,拼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于莽。
于莽的眼神怜悯极了,堪称柔软,“当我知道王臻华受伤却不致死的时候,我虽然惋惜自己计划不能得成,嘲笑这人蹩脚的行动力,但我也为自己并非独自一人暗自庆幸。”
“你知道吗?我甚至偷偷祈祷,他别露出马脚而被官府抓到。”于莽低下头,在贺金耳边轻柔地低语道,“可惜真相从来让人失望,我原以为他会是我难得的知己,但开诚布公、图穷匕见,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光知道保住小命,不惜把所有罪名推到我头上的浅薄小人。”
于莽冰凉的手指在贺金颈侧划过,像是一种阴冷的爬行动物,一寸寸爬过皮肤,留下一种湿黏阴寒的痕迹,让贺金一阵头皮发麻,大脑都仿佛停转。
终于,于莽的手停了下来,停在当日与王臻华伤口相同的位置。
于莽了无趣味地直起腰,“也罢,我从小就知道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的背叛只是重新让我认识到这一点。”于莽手腕一抖,一柄短刀滑落到掌心,弹出刀鞘,锋利的刃抵在贺金颈上,“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让我来教教你,怎样才能干脆利落一刀杀人。”
☆、第三十九章
“砰”地一声,江炳成带人破门而入。
“于莽,把人放开,你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过吧?”江炳成喊道。
虽然随同江炳成冲进来的都是些短褐粗衣打扮的下人,但仔细一看,都是身强体壮之人,平日低眉顺眼做事倒还不显,此时随同捉拿人犯,又是当场拿下,再不用窝窝囊囊假扮下人仆使,顿时扬眉吐气,个个都恢复了一贯的精悍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再说江炳成这段时间频频造访王臻华,于莽自己心虚,早就悄悄打听过,自然知道其官差身份。
一看这阵势,于莽瞬间心中一沉。
他中计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摆脱不利的局势……于莽心思电转,面上却分毫不现。甚至随着江炳成试探着一步步踏前,于莽坍下肩膀,大大松了一口气,跌坐一旁,手中短刀掉落地上。
“幸好江大人及时赶到,要不然……”于莽心有余悸瞥了贺金一眼,“这厮一进来就东拉西扯,后来更是趁我不备,想要从后面掐死我,幸好我随身带了短刀,这才……”
江炳成踢开短刀,身后差役立刻上前,将于莽和贺金分别制住。
听到于莽的话,江炳成连同一众差役都有点吃惊。
他们刚才都在窗外偷听,因窗纸涂得厚实,贺金和于莽说话声音又低,众人都听得影影绰绰。直到后来贺金踉跄而逃,重重摔倒在地,他们听到这动静不对,忙破门而入……一进门看到两人姿势,自然以为是于莽杀人灭口,但听于莽这话,难道事实正好相反?
门一破开,贺金被冷气一激,药性退了一点,在差役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
贺金原本眼看就要命丧刀下,被突然救下,早就庆幸不已,大起大落之下还没顾上跟于莽算账,没想到于莽竟然倒打一耙,反说他才是凶手……
贺金气极,口齿不灵便地骂道:“你……你他妈血……血口喷人……”
江炳成原先是太过惊讶,现在冷静下来,很快看出贺金的情形不对。
他之前可是见过贺金的,此人虽然算不上龙行虎步,舌灿莲花,但也绝不是这种手软脚软,谈吐不清的样子。再加上之前云来舫众人被下药的先例,江炳成很快联想到,贺金是被人下了药。
屋中只有两人,下药之人是谁一目了然。
江炳成也不理贺金和于莽互咬,抄手背在身后,在屋中慢慢踱了一圈。
桌案上的茶水都下去一半,点心只剩下小半盘,以及砚台里只剩个底儿的墨汁、油灯里八成满的灯油、香炉底散落的香灰……江炳成吩咐道:“来个人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找个大夫验一下,看看迷药是下在哪里。”
于莽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就算于莽能狡辩贺金上门是为杀人灭口,他刚才只是自卫反击,也解释不了屋中怎会提前备好迷药。这几天于莽的屋子只他自己出入,又有这些差役假扮的粗使仆役日夜监视,他哪怕再口舌如簧都栽赃不在贺金头上。
贺金的反应与于莽截然相反,他松下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模样。
思及于莽意图栽赃嫁祸,甚至想要杀他灭口……贺金张了张嘴,想要痛打落水狗,但顾及往日交情,再加上官府中人在旁,贺金也不好太没风度,于是闭嘴侯在一旁。
差役们有条不紊将于莽屋中有嫌疑的东西一样样打包带走,江炳成回转身,看向贺金和于莽抱拳道:“还要请二位官人走一遭。”
贺金自知清白,到衙门不过是从旁作证,自然无有不应。
于莽却知道自己心急脱身,才一脚踏入陷阱,还被官差人赃并获,这一遭肯定有来无回。
于莽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屋中一桌一椅、一纸一砚……像是要将它们永远铭刻在记忆里。随后于莽说不上释然,还是讽刺地笑了笑,“走吧。”
差役们陆续离开,最后江炳成熄掉烛火,封上房门。
江炳成站在庭院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水落石出,能还王臻华一个公道。江炳成正要跟王臻华说一下后续,却听到右侧房门被推开,转头一看,典素问披了件长衫,走向他来。
看到来人是典素问,江炳成心情有点复杂。
因江炳成回来得晚,典素问的嫌疑又一早澄清,所以江炳成跟典素问一点交道没打过,只以前他来访王臻华时偶然碰到,勉强算是点头之交。
按说典素问人长得好,学问好,又有一股士大夫的风度,算是江炳成很喜欢结交的一种人,但是他对典素问的观感却一直不太好……
典素问朝江炳成点点头,算作招呼,“案子结了?”
案情进展不能向外人透露,江炳成和王臻华细说详情,是因为两人私交甚笃,但典素问显然不能让江炳成例外。江炳成笑了笑,含糊道:“还未定呢,需要进一步审问调查。”
典素问朝着仆役所在的耳房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道:“盯梢的差役离开,我们总算能过上点轻松日子了。”
都是聪明人,响锣不用重锤,一听典素问这话,江炳成就知道瞒不过,索性只袖手一笑。
典素问知道了答案,不再纠缠,抱了抱拳,转身回了屋。
待典素问关上门,江炳成长舒出一口气,揉了揉脸,抬脚朝王臻华的房间走去。
没等江炳成敲门,一早在门里等着的王臻华立马开了门。江炳成朝她拱手恭喜道:“案子总算水落石出了,也算为你报了当日割颈之仇。”
王臻华低头定下决心,对江炳成道:“江兄,之前有一桩事我一直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天周四入V,届时三更~
王臻华当时瞒下案发当晚她所做的事,一为摆脱嫌疑,二为混淆凶手视线,可后来江炳成回来帮她查案,王臻华却依旧瞒着,虽然是出于不走漏风声的原因,但也未尝不是因为不够信任。
王臻华低声将当晚的事说了一遍,说完有点不敢抬头。
江炳成是拿她王臻华当朋友,才不辞辛苦,忙前忙后,结果到头来她却告诉人家,她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未全部告知,江炳成会怎么想?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改变不了她不够信任江炳成的事实……
然而王臻华等待半晌,想象中疾风骤雨的责问并没有到来。
王臻华有点发怯,悄悄瞄了一眼。江炳成非但没有一脸疏远冷淡,反而眼神柔软地看着她,像是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想什么呢,不就瞒了我一桩事嘛,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不怪我吗?”王臻华怔愣问道。
“怪你什么?怪你不该心思敏捷,及时想出主意脱身吗?”江炳成坐在王臻华身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在案情没有明朗的时候,这个秘密的确不宜暴露。就算到了现在,于莽被当场抓到,罪证确凿……”江炳成皱紧眉头,沉吟片刻,“此事依旧不宜说出。”
“继续瞒着……有必要吗?”王臻华迟疑道。
江炳成没有回答,转而向王臻华问道:“我听说,你们书院里对这桩案子很是关注?”
王臻华点头,解释道:“以前大家都只顾着埋头苦读,一般不讨论时事。但这次可能是因为案子牵涉到书院中人,大家的关注度才会突然变高。”
“所以归根结底,与其说是关注这桩案子,不如说关注作为同窗的涉案人。”江炳成总结道。
“那又如何?”王臻华不解道。
“等到结案后,于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