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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书上写的什么?”王臻华问道。
“原话不记得,但无非是那些……”江炳成回忆了一下,“譬如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做下,此罪由他一力担当,请勿要牵连他的亲人朋友……”
“他若真为家人着想,就不该做下这等事。”典素问冷漠道。
“鲁子由倒也算考虑周到。”王臻华若有所思道,“鲁家父母原是以养病名义离开了汴梁,可现在鲁家庄子空无一人,在流言蜚语平息之前,两位老人家恐怕不会再返回汴梁。”
江炳成明白了王臻华话中未尽之意,也不解道:“仅仅是流言蜚语,就把一户颇有底蕴的人家吓得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吗?”
若非背后之人位高权重,鲁家恐怕也不会如此仓皇。
屋中一阵沉默。
良久,典素问道:“今日皇城司来了人,也是冲着鲁子由吧?”
江炳成点头道:“虽然没有正式向下函,但汴梁大狱昨儿个也没进新人,牢里面除了鲁子由自尽以外,其他都一切如常,想来皇城司来此不会有其他原因。”
王臻华疑惑道:“虽然有些不敬,但师父就算名气再大,也只是区区一个书院夫子,怎会引得天子关注此案?就算退一步,天子确实看重夫子才华,不忍他死得不明不白,也该在案子一报上去就插手才对,哪会拖到案子都快审完了,嫌疑人都畏罪自尽了,才下令让皇城司调查此案?”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典素问意味深长道。
“能被一朝天子在意的‘沛公’,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人物。”江炳成面上微露嘲讽。
“也就是说,这位‘沛公’既要跟鲁子由有关,又有足够的分量让天子惦记,不惜出动有着帝王私卫之称的皇城司……”王臻华迅速翻检记忆,在脑海中将可能人选过了一遍。
一个名字渐渐浮出水面,王臻华惊疑不定,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但她却迟迟说不出来。
在座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臻华对权贵没什么天然畏惧,率先醒过神来。
据说皇城司的暗查无孔不入,王臻华也怕隔墙有耳,略作思量,“不如咱们将各自猜到的名字,蘸上茶水,写在桌上,也好互相应证一下?”
江炳成和典素问都没有异议。
王臻华三人皆低下头,蘸上茶水,各自写出猜到的人选。几息过后,三人同时抬头,桌子三侧写着三个名字,笔体不同,内容不同,但意指却完全一样。
东宫。
太子。
储君。
为这默契,三人都不由微微笑起来。
这会儿典素问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嫌了,江炳成笑着摇了摇头,“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王臻华抬手示意江炳成和典素问站开,取来茶杯,将杯中残茶泼到桌面上,水字瞬间消融不见。只是桌面不免狼籍,王臻华懒得叫小二收拾桌子,“我倒是情愿咱们三个一起猜错了。”
江炳成搭着王臻华的肩膀,一齐出门下楼,赞同道:“若事关那位,这案子只怕还有得纠缠。”
王臻华没有再搭话,但心里却一直想不通。
大师兄张晋安持身端正,于东宫决策从来不插手干涉,但身为太子太傅,有这个职务在身,张师兄就算再对夺嫡之争束手不理,也是天然的太子一党。对于张晋安这样的一朝重臣,太子拉拢都来不及,哪会指使人杀害其授业恩师呢?
难道庞老先生以前还得罪过太子?太子心胸狭隘,气量窄浅,所以不惜冒着自断一臂的危险,也要拔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听说太子宽厚大度,礼贤下士,不像是那种不堪造就的蠢材啊。难道是传言有误,关于太子的美好形容,只是为太子收揽民心而刻意放出的传言?
其实这个问题倒也好解决,王臻华是没见过太子,不知其品行,但张晋安作为太子太傅,虽然位高权重,身兼数职,公务缠身,未必能天天去给太子当老师,但好歹给太子上过几堂课,对于太子的品行为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了解。
恰在此时,典素问投过视线,“一起去拜会大师兄吧。”
王臻华不由蹙起眉心。
典素问撩起袍角,下了台阶,“原先大师兄就让咱们盯着案情进展,现在不管是鲁子由的畏罪自尽让此案提前‘结束’,还是皇城司插手,让此案走向不可测的方向,咱们都该早作应对才好。”
王臻华也明白了典素问话中未尽之意。
及至牵扯到太子重臣,不管是王臻华还是典素问,都不再有资格下这一盘棋。不管这位一向尊师重道的大师兄,在事涉太子时立场如何,这盘棋局的走向都不是两个小小的举人所能左右的。
王臻华眯起眼,迎着光看向太阳。
那种无能为力的倦怠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只想一想都不由浑身战栗、头皮发麻的渴望。王臻华缓缓握紧拳头,终有一日,她会封阁拜相,将这天下尽握掌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点题了,真不容易
第五十二章
与江炳成道别之后,王臻华与典素问一齐去了张府。
而且颇为难得的是;张晋安这位大忙人今日竟然在家,而且王臻华二人在被僮仆引着来到客厅之后,发现她和典素问并不是唯二的客人。
除了外放的老三和老五;庞氏一门师兄弟都齐了。
熟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一品大员家的管家,老胡不但亲自为王臻华和典素问奉了茶,在退下去后;还亲自守在二门外;一应外人都不得靠近。
王臻华心道;三位师兄谈的事定是机密。她和典素问应该等会儿,等他们商量完再进来才对。
客厅的气氛却不太好;坐在上首的张晋安和美人师兄薛律正在僵持,贾昭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眯着眼缩在太师椅上,光明正大地打着盹。
王臻华和典素问拜见过三位师兄,就乖乖坐在下首。
本来王臻华以为,有她和典素问两个小的搅局,两位师兄总不会再僵持下去,正好跟师兄们说一说案情进展,不过她显然料错了。
薛律的嘴一点都不饶人,讽笑道:“你怕是太瞧得起你那好徒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焉知那副皮囊之下,是当真纯良无辜,还是包藏祸心?”
听了这话,王臻华和典素问对视一眼,看来三位师兄都已经知道了。
张晋安八风不动,一点不为薛律的话所恼,“太子的心性我知道,他绝不会做下这种事。”
“利动人心。”薛律单手支着下巴,漫声道,“你莫忘了,咱们师兄弟一门,从京都到地方都占有要职,若能说服咱们一齐加盟,绝对会给太子一方增加不少胜算。”
“在外人眼里,师父是个典型的忠君孤臣。”张晋安声音有些苍老疲惫,他揉了揉额头,“几个师兄弟中,除去我身处太傅一职,不得不靠拢向太子,其他几人都在师父的影响下,才不插手储位之争。除掉师父,有我这个大师兄潜移默化影响,不愁拉拢不了你们。”
“但这始终是外人的看法,但凡跟咱们有过交集的,就该知道师门中除了庞老先生威信深重,没人会真心实意信服其他人。”张晋安像是笑了笑,眼周的皱纹也仿佛平缓了些。
“虽然我也觉得但凡聪明人,就该看出来此中关系。”薛律语气也和缓了一点,甚至还屈尊降贵点评道,“但这天底下的到底还是蠢人多些,聪明人实在少得可怜。”
张晋安失笑摇头。
两人都偃旗息鼓,不知在装睡还是真睡的贾昭睁开眼,颤巍巍喝了口茶,“汴梁府从鲁家搜出来一样关键物证,是一本书,书名《齐术药典》,是抄录而来,你们可知原书在何处?”
薛律轻啧了一声,三师兄又来卖关子。
还是张晋安厚道,问道:“来自何处?”
贾昭慢悠悠搁下茶杯,“大内藏经阁。”这次不用人催,贾昭直接接盅道,“藏经阁书不外借,就算是皇子王孙,也只能亲自抄录,将录本带回家看。我认识一位藏经阁的内侍,请他查过近五十年内都有何人抄录过《齐术药典》,名单上只有太子一人。”
听了这话,张晋安不由愣住。
贾昭的相助对于薛律来说,显然是意外之喜,薛律乘胜追击道:“对着自己徒弟的笔迹,想来师兄还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张晋安沉默了一瞬,问贾昭道:“那本抄录的药典,现在什么地方?”
贾昭张了张嘴,像是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再次耷拉下肩膀,没精打采道:“现在皇城司插了手,所有的证据恐怕都被移交给皇城司保管了。”
瞥见张晋安隐隐松了口气的样子,薛律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掉转头正欲起身离开,看到自进门就一直乖乖当壁花的两个小师弟,摸了摸下巴,“两位师弟以为如何?”
被无端拉入战局,哪怕再欣赏美人师兄的风姿,王臻华此刻也不觉得受宠若惊。
这三位师兄都是大忙人,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在庞家碰个几次面,王臻华跟这三位师兄可真是一点都不熟。倒是师父去世后,三位师兄每日不管多忙,都会来庞家上一炷香。
师父去后才几日功夫,跟三位师兄见面的次数,恐怕比之前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这么想着,王臻华倒是放松下来,能熬过庞老先生的严厉指教,来自师兄的瞩目试探虽然谈不上轻松,也绝不会让她手足无措,生怕丢人了。
不过王臻华的答案,是绝对不会让薛律满意了。
王臻华对着薛律歉意一笑,“我倒是觉得,太子不像是此案幕后凶手。”在来张府的一路上,她就在一直反复琢磨这件事,她始终觉得此案不像是太子手笔。
薛律倒也不恼,还赏脸打量了她几眼,“说说罢,你是怎么想的。”
“在我们怀疑上了鲁子由之后,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