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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听懂没听懂,就直接拉着她往我家走。当我们又回到定康路时,却见我家屋内灯火已熄,那些学生竟已走了。”
“我唯恐那两个警员已经回来,不敢贸然行动,先强压着耐性,悄悄的摸到门边向里看了看,结果并未见到有人,这才放下心来。此时黄妙玲酒也醒了大半,我与她略一商量,小心的打开外面的大门,然后溜进院中,再来到二楼,用钥匙开了屋门。走进屋内一瞧,却是大吃一惊,只见屋子已被搬得乱七八糟的,许多家具都移了位,心中晓得必定是那些学生所为。我们又不敢开灯,只得借着月光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慢慢摸索,费了好大的劲力才将东西找到。我收好了信,又顺便包了几件常用的替换衣服,便与黄妙玲匆匆退了出来,然后各自回家。”顿了一顿,道:“那夜的整个过程大略就是如此,可没有郑探长说的什么销证毁据的事啊!”
郑鲍听完周肃这番解释,心想:“他所看到的那个嚣张的小丫头,自然就是那马淑盈无疑了。而随后的学生,则一定就是圣约翰大学科学协会的人。真想不到这些小家伙除了搞乱现场之外,还给周肃留下了这么一个机会。唉!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果然不牢。”他对这事仍有一些疑虑,正要开口询问,那审问室的房门却被人敲响了。郑鲍起身将门打开,见敲门的是自己手下的一位探员。只听那探员道:“郑探长,你要我们去查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那周肃……”郑鲍不愿周肃听见其中详情,挥手打断了那探员的话,拉着他一同出了审问室,并关上了房门。
周肃想不到郑鲍一方面在这里对自己严加审问,另一方面还派人去电报公司查他的底细,忍不住心生惊惧,又半天不见郑鲍回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人惶恐的待在屋内。
第八十三回
便在周肃如坐针毡之时,郑鲍却来到另一间审问室中。那黄妙玲正气呼呼的靠在椅子上,见到郑鲍进来,当先发起了小姐脾气,尖声骂道:“我说郑探长,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上午还好心好意的给了你那么多消息,没想到下午竟然就被你给抓了进来。我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要抓我?你派了两个警察来电报公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架走,以为我是犯人么?郑鲍我告诉你,我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能给你这般欺负?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可与你没完!不仅亨特先生会来找你麻烦,就连杜先生都不会放过你!你脑子可给我想清楚一点!”
郑鲍本来还想顾及黄妙玲的颜面,不愿把话说得太过露骨,但见她如此咄咄逼人,不得不先用些重话将她的气焰压下去,淡淡地说道:“你说亨特先生会来找我麻烦?若是他晓得自己的情妇在外还另外有一个男人,不晓得他还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黄妙玲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但依旧嘴硬道:“郑鲍,你可不要冤枉好人!什么‘情妇’,什么‘另有一个男人’了,这些可都与我没有关系!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你怎么好这样胡说八道的?!”郑鲍心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周肃厚颜无耻,这黄妙玲自也好不到哪里去。”口中说道:“黄妙玲,我劝你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周肃早就把你们二人之间的丑事讲了出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总不必我再多讲了吧?”黄妙玲仍作强辩道:“我一直在亨特先生的办公室上班,而周肃只在维修部做活,平日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来什么丑事?你这是血口喷人!巡捕房的探长就能随意诬蔑别人了么?!”
郑鲍道:“我有没有诬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你要这般撕破脸皮,那也别怪我不客气。昨晚你和周肃在天堂饭店里用的一顿西餐,以及凯撒克宾馆内的一场巫山云雨,可都不假吧?还有,你那扭伤的脚可好点了没有?若还是觉得有些疼痛,那开按摩馆的吴老先生我倒也熟得很,要不要再找他来替你涂点药酒,并揉上一揉?”黄妙玲见郑鲍竟将她与周肃约会的过程都一一说了出来,晓得事情不妙,不禁也是一阵惊恐,心中已然大乱,但仍存了一丝诡辩之念,大声道:“郑探长讲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都没有做过。你说我和周肃在一起,可有人证么?”郑鲍道:“哼!若是我没有人证,岂能知道的这样详细?除了那个替你按摩的吴老先生之外,天堂饭店与凯撒克宾馆的服务生也都看见过你们两个出双入对。眼下已是铁证入山,牢不可破,又岂容你多作狡辩?”
黄妙玲忽然一笑,很是得意的说道:“郑探长,我看你是白费心机了。你可知道他们都瞧见了些什么?呵呵,让我告诉你吧。那些服务生的确见到周肃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但是那个女人头戴了一层厚厚的黑纱,将整张脸都遮盖了起来。也就是说,你自以为牢不可破的这许多人证之中,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见过那女人长得是什么样子。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我就是那黑纱女人?”郑鲍冷笑道:“黄小姐,我看你是聪明得有些过了头。我倒想反问你一句,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晓得,却又为什么知道那女人头戴黑纱?你这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么?”
黄妙玲顿时语塞,那‘黑纱遮面’的伎俩原是她最后的一张王牌,她本想先骗郑鲍入套后再予以猛烈一击,但不想自己刚才在心慌意乱之下,竟然自乱阵脚,抢先说了出来,反倒被郑鲍抓住了马脚,心中不由大是懊悔,却还是负隅顽抗道:“你……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知道那女人的打扮又不犯法,你能把我怎么样?!反正现在没有一个人看到过那黑纱女人的长相,你也就不能说我就是那黑纱女人!”
郑鲍叹道:“黄小姐,你不要以为自己能言善辩就可以颠倒黑白。那个帮你按摩过的吴老先生就曾看到你的模样,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而已。”黄妙玲说话的中气已显不足,道:“胡说!他……他是怎么看到的?”郑鲍道:“昨晚你扭伤了脚,那吴老先生俯身下去为你敷药按摩,抬头时正好透过那黑纱下的空当瞧见了你的真容。今天我拿了你们公司的照片给他看,他一眼就认出了你,对此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黄妙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她素来以聪明自负,却在关键处百密一疏,此时已被郑鲍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精神防线顿时彻底崩溃,颤声道:“这……这……这……”垂头丧气的靠在了椅背上。郑鲍虽然斗败了黄妙玲,却也不见什么喜悦之色,道:“你还是将前后事情都说了出来,免得我再来问你。”
黄妙玲渐渐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不得不将一番前因后果尽数道出:“其实,我与周肃早便认识了。我们两家曾是世交,他大了我三、五岁,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也常和他在一起玩。大约在我十多岁的时候,他们全家忽然无缘无故的搬去了无锡。这一走就是十多年,我也就渐渐忘却了还有他这样一个人。之后我读了女子商专,发现在洋人的公司里做活工钱高,于是就自学苦读洋文。毕业后应聘进了七美电报公司,一开始只是做些收发的文职。但是因为我洋文好,又能说会道,很快便被亨特先生相中,提拔做了他的秘书。”
“我当时很是开心,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但很快就发现那个洋人亨特其实对我是别有用心的,平日没事时便常用言语来挑逗一番,有时更会做些亲密的举动。起初我很是害怕,但时间一久,也就没有那么抗拒了。而且一想到这个世道不稳,若是能有个洋人做靠山,日子总能好过一些,加之亨特一直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还许诺以后要与我结婚,我也就顺了他的意思。虽然公司内很快就有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出来,可那时我正与亨特如胶似漆,听了自然也不当一回事。”
“有一次公司内开全员大会,由我负责安排座位,忽然在会场看到一人,觉得很是面熟,再一对姓名,原来正是年少时的玩伴周肃。那时周肃也认出了我,我们相视一笑。之后就常有联系,我晓得了他已经结婚,并且有个女儿,他也清楚我和亨特的关系,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不过那时我们还只是老朋友间的来往,并不曾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是,事情很快就起了变化。亨特渐渐开始对我用情不专,不时的与别的小姑娘嬉笑来去,反而将我冷淡了。并且我也发现他在美国已经有老婆,还生有两个儿子。所谓将来与我结婚云云,不过是当初为了骗我上当的花言巧语而已。那时我真是觉得天昏地暗,甚至连死的念头都有过,于是就常找周肃聊天,他不断的开导我,这才让我慢慢恢复过来。但是在话语之间,我也觉察出周肃似乎也很无奈。他说他与现在的老婆很不合拍,平时常常吵架,每日过的都极为无趣,我也就反过来劝他。结果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两个反而生了感情,进而发展到常常出去幽会的地步。我也晓得这样做不对,但是那时已是泥足深陷,不能自控了。”
第八十四回
“郑探长你查到的天堂饭店、还有凯撒克宾馆,那的确都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我与亨特在一起时,已经过惯了奢华的日子。而同周肃出去幽会虽然很是开心,但喝的是粗茶,吃的是淡饭,这却让我无论如何都受不了。我这几年在电报公司工作的积蓄也有不少,而亨特也一直给我很多钱花,所以去那些地方花销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与周肃来往的久了,也就生出了与他结婚,好好过一辈子的想法。但却生怕与洋人亨特摊牌后,他直接将我从电报公司开除出去。那时我没了收入,仅靠周肃那点工资可怎么过活?于是就用尽各种手段,不断的从亨特那里挖钱。他见我只要拿到钱后,就不再不干涉他在外面寻花问柳的事情,也乐得买个清净,出手更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