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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飞扬急道:「我不是说指腹为婚不好,而是……」
「你也说指腹为婚好就成了。」凤老爹打断他,权威地说:「当年朱家出使西域,不幸被西域国君软禁,二十年来捱尽千辛万苦,但始终不屈,不辱我中土的天威,此乃是忠。现今皇上和西域国君达成盟约,朱门一家回归中土,立即就遵守诚诺,带女儿来我们家完婚,此乃是信。朱世兄惊闻你堕崖身亡,还坚持让女儿跟你冥婚,此乃是义。还有……」
「够了够了!这些你那天已经说过!我不要再听了!」凤飞扬捂住耳朵,尖叫道:「总之,朱家小姐为了这无聊的婚约磋跎了青春,现在不嫁我就一辈子嫁不掉,所以要是我不肯娶她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让凤家蒙羞了!啊!」
随著响亮的巴掌声,凤飞扬嘴角淌下一缕血丝。
凤夫人见状惊叫一声,冲上前抱住儿子痛哭起来。凤飞扬却只是倔强地抿著唇,一声也不吭。
凤老爹看著妻儿,心中也不禁发酸。
「飞扬,你要怨要恨冲著我来吧,不要迁怒朱侄女。我凤家没欺凌弱女,背弃婚约,毁人名誉的子孙。」凤老爹叹著气,郁郁地离开。
看著父亲有点佝偻背影,凤飞扬心中莫名的难受。身为母亲的凤夫人也不好过,但她能做什麽?只能规劝儿子,让他听从父命。
「娘……不用说了,让我静一静。」送了母亲离去,凤飞扬疲惫地伏在案上。
从少他就没期望过有跟少天长厢斯守的一天,他以为他们一生只能维持敌对关系,从不敢奢想他的爱会得回应。可是……为什麽上天要给他希望,然後又让他绝望?为什麽要让他看到幸福,触摸到幸福,最後亲手毁了两人的幸福?他真的不甘心。好不甘心!
薄薄的眼皮在发烫,泪水将坠未坠之际,凤飞扬忽然听到背後一阵轻响。
「拜托,你们出去好不好?」
以为是哪个热心的兄长,凤飞扬头也不回就吼,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陌生的甜笑。
回头一看,青砖地板上不知何时被挖了个大洞,一个娇小的少年像土拨鼠一样,从洞里探出头来,正朝他甜甜的笑。
「你是谁?」凤飞扬大吃一惊。此人在他的房间挖出一条地道,而他竟然懵然不知?
少年一下子跳到凤飞扬跟前,笑盈盈地打量他,猫儿似的浑圆眼睛异常闪亮。虽然少年浑身泥巴,小脸也脏兮兮的,但依然无损他的甜美可爱。
「我麽?我是古往今来最年轻最利害的天才盗墓圣手。」
「盗墓的?」凤飞扬一怔,心中有点模糊的印象,但又想不起来。不过眼前的少年十分可爱,他也不愿出手伤人。「你盗墓怎麽盗到这儿来了?快走吧,让我父兄发现我可护不了你。」
少年的猫儿眼滴溜溜的转,忽然笑嘻嘻地说:「这儿不就是坟墓吗?不来这儿要我去哪儿啊?」
「你胡说什麽?这是我的房间!」凤飞扬大怒,若不是心中悲苦,他早就出手给这顽皮小子一点教训了。
「非也非也。」少年可爱地摇著脑袋,「坟墓是什麽?埋葬死人的空间是也。凤飞扬已死,他的一生将葬送在这儿,以後活著的只是一具身体。」
凤飞扬一震,失声道:「你说什麽?是谁教你的?是……是他吗?他……他可好麽?」
少年挑起眉,故意为难道:「他?谁是他?」
「你认识南宫少天是不是?你是他什麽人?」凤飞扬低声的问。
少年点头:「南宫少天吗?我认识啊。我们从东海日夜赶程,就是为了参加他的丧礼。」
「丧礼?」凤飞扬差点昏过去,但想想清楚,不禁恼道:「你明知他没死,一切只是误传,为什麽还要吓我?」
「他死了。三天前。」少年肃容说。
「你、你说什麽?三天前?」闻言,凤飞扬脑门尖锐地痛,直痛得浑身剧震,血气翻腾,眼冒金星,整个人软瘫在地。
少年见已把他欺负得这样惨了,心中倒也不忍,於是放软声音说道:「你既然心疼,那又何必当初呢?你抛弃他,伤他的心,他活著也是行尸走肉啊。」
凤飞扬怔了半晌,抑制多日的情绪的终於崩溃,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掉下来。
他一哭,少年就慌了。
「喂,你别哭嘛。你比我还长了好几岁,怎麽说哭就哭啊?」
可是凤飞扬不理他,乾脆像个幼儿般跌坐地上,抱著膝盖,埋著脸孔无声地流泪。从小他就倔强,轻易不肯示弱。没想到今天竟在个陌生人面前饮泣,可泪水既然都流出来了,那就乾脆流个痛快吧。
「喂喂喂,求求你不哭好不好?要是人家以为我欺负你,我就糟啦。」要是让某严肃的男人知道了,一顿冗长的训话是绝对跑不了的。
「我没哭,我只想宣泄一下。」凤飞扬擦去泪水。
「明明是哭了,还要逞强。」少年啼笑皆非,正想调侃几句,地道忽然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晴儿,地道挖好了吗?少天等得很急。」
「挖好了。啊!没有!」
「没有?」一个昂藏七呎,满脸正气的男人从地道探出头来。
「这不是挖好了吗?咦?」男人眼光往凤飞扬身上扫过,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呃……东方大哥,」少年甜甜一笑,连忙撇清道:「他是自个儿哭的,跟我没关系啊。」
男人一脸无奈地揉揉少年的头发,向凤飞扬歉意地说:「凤公子,得罪了。我们先行告辞,你跟少天好好的谈。」
凤飞扬认出男人乃是金牌名捕之一的东方彦,待听他提起南宫少天的名字,不禁浑身一震。
东方彦二人循地道离去,凤飞扬默默地等著,好像等了一辈子那麽久,才见到南宫少天才从洞口出现。
「少天……」飞扬一阵激动,想扑过去,但又犹豫。
南宫少天也好不了多少,在未见到凤飞扬前,他幻想过无数次见面的情境。他以为自己会暴怒,会质问,甚至会把飞扬痛骂一顿。但现在看著这张憔悴的脸,他只觉心疼。
「飞扬……」南宫少天上前紧抱著爱人,喃喃地道:「我找得你好苦,来了很多遍,你父也不肯让我见你。」
「少天……对不起。要是我们留在山谷,不要回来就好了。」凤飞扬很难过,他早预料到他们的事要争取家人同意会很困难,但怎也没想到等著他的,会是这样一个困局。
南宫少天的心一阵抽痛,猛力一扯凤飞扬的手,转身就往地道走去。
「还来得及,跟我走。天涯海角,我们再不分开。」无论飞扬是否故意隐瞒婚约,只要此刻他肯跟他一起走,南宫少天发誓什麽也不计较。可是……
「不、不,我不能走。」凤飞扬怆惶摇头。他这一走,丢下的烂摊子要如何收拾?父母因误传死讯一事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不能再打击他们了。
南宫少天一听,顿时怒不可遏。
「不?为什麽不?因为你要成亲?」
凤飞扬心中一阵凄楚,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跟未婚妻成亲,也不愿跟我离去。」南宫少天握著拳,说得咬牙切齿。
「我不能不顾而去。」凤飞扬咬著唇,强忍著泪水。
南宫少天怒极反笑,故意问道:「那我呢?你不用顾我了?嗯,我懂了,如你早前所说,你跟我亲热,只为了山谷底下没第三人,在没选择之下,将就著用而已。」
这句话彷佛掴了凤飞扬一个巴掌,他连脸也白了。
「不!你知道不是的!」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不知你有什麽打算!不知道你有未婚妻!我甚至不知道为什麽你才上过我的床,转过头去就可以跟别人成亲!这样无耻的事,你是怎麽做得出来的?」
「少天!」凤飞扬悲叫一声,哽咽著说:「你信不信也好……我一生所爱的人是你,亦只有你。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的确忘了自己有未婚妻。我没有存心骗你。」
「你要我相信,那你跟我走呀。你不爱那女人,还跟她成什麽亲?」南宫少天也心痛。他不愿伤害飞扬,但也不能由他铸成大错,毁了一生的幸福。
「她是无辜的。我要是一走了之,让她情何以堪?」
南宫少天不甘地问:「她无辜,那我又何辜?为何在两人之中,你要选择伤害我?」
「因为我俩是男人。而且……两个人受苦,总比所有人受苦强。我……我不愿年迈的双亲受累,也不想伤害无辜的朱世伯。」凤飞扬忍痛说。
听罢,南宫少天更恨。他输了,输在与生俱性别,输在无法切断的血缘关系。但他不服!
在爱人愤恨的目光迫视下,凤飞扬低了头,内心充满愧疚。可又有什麽法子?好比一间屋子著了火,他被迫选择救出家人或是爱人。身为人子,他无法弃家人於不顾,那只有在救出家人後,跟爱人一起葬身火海吧。而现在,他亦只好让南宫少天跟他一起受委屈。
「对不起,少天。我知道对你不公平,可这样至少能把伤害减至最低。」
「不!我不接受!你不能擅自决定『我们』的将来!」
「少天……我主意已决。无论你接受与否,也不能改变什麽。」凤飞扬忍痛撇转脸,故作刚强地说:「你走吧。不要再来。」
「不,飞扬……」南宫少天抓著他手臂,可是还没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飞扬,开门吧,我是大哥。」
凤飞扬一听,著急道:「你快走,不要让我哥发现。」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少天,求你走吧,不要破坏我的婚事。」
南宫少天浑身一震,目光透射出的恨意令凤飞扬战栗。
「好,我走。但,凤飞扬,你听著,我不会罢休的。」随著冷冷的声音,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地道中。
凤飞扬目送摰爱,心痛得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