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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家除了送孩子进学堂,还会再请几个名师在家里教习。李仲扬并不支持子女过早拘禁孩童心性,也不请先生,放了学便让他们玩闹去。但两子正是好玩年纪,虽然聪明,但功课却也只是一般。
安然四岁,进了小班。
凤凰苑的左面是女学堂,右面是男学堂,两面并未筑起高墙,但在以矮篱笆相隔的中间,却是种上了一列长于百丈的梧桐树,盛夏青枝碧叶,身披朝阳。秋季叶子金黄,风吹散开,如满堂黄金。有书云:凤凰不落无宝之地。这学堂,用意便在此。
学堂奉行的虽是有教无类,但因费用昂贵,能进这里的,非官即富。皇族子女自有宫中教导,也不会到这私塾来,而皇城下京官虽多,但父亲是承旨学士,母亲是侯府嫡女,安然的身份比大多数姑娘都好的多。
而宋家庶女宋敏芝比安然大一岁,也在同一个学堂。这日宋成峰问起几个子女的的功课,问到她时,宋敏芝一一回答,答案正确又保守,基本都是本着书上的答。
赵氏知道她与安然同在一班,问道:“安然的功课如何?”
宋敏芝答道:“安然功课一般。”
赵氏十分意外:“那孩子去年还出口成章,一副小学究的模样,如今怎的落下了。”
宋成峰笑笑:“不是有句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赵氏反驳道:“不许这么说阿如的女儿。况且前后不过一年,就算‘不佳’,也不是这时候。”
宋敏怡也学着娘亲的样子,认真点头:“对,不可以这么说哥哥的小媳妇。”
见长子宋祁一脸无奈,宋成峰瞪了她一眼:“以前说说无妨,如今大了,可不能再打趣你兄长。”
听夫君语气微重,赵氏也护起女儿来:“小孩子说话有什么不能不能的,若是多说两句真能招进门做儿媳,那我立刻去边城,将那些蛮子全都说退三十里。”
宋成峰唯有苦笑,对这世家出身傲气惯了的妻子也是无法,抱起耸拉着脑袋的宋敏怡:“说便说吧,是爹爹错了,别气了可好。”
宋祁暗叹一气,只想说,爹爹,如此娇惯,你倒是轻松了,我可要继续被妹妹说。
宋敏怡倒也不是真不懂事,虽然有娘亲打了圆场,但也不是个小毛孩了,自然知道爹爹语气里的轻重。翌日宋祁又买了许多好玩的给她,兄妹两人便达成协议,再不打趣“小媳妇”。
已快腊月,等考了功课,年前便不用再去了。
这日四兄妹分别上了两辆马车,李瑾轩和安然一辆,李瑾良和安宁一辆,一起往学堂驶去。
车上,李瑾轩问道:“功课可复习好了?”
安然挠头:“一知半解。”
李瑾轩笑道:“你平日在家看的书比在学堂里的可深奥多了,可先生那,怎么却听见你的功课非常一般。”
安然笑了笑:“家里看的都是挑着喜欢的看,在学堂都是先生要求看的,而且多是授课女四书,我倒更钟爱诗经道德经之类的。”
自家妹妹喜欢这些他这做兄长的也知道,只是一个姑娘家,更偏爱男子所学,倒是少见。
到了学堂,马车停下,安然和安宁往左边走去。别家孩童不是有父母来送,便是一堆的下人紧随其后,个个都是宝贝。
安宁和安然这里并没有嬷嬷婢女,虽然冷清,但两人都如玉瓷娃娃,在一众孩童中分外出彩。
未走两步,便有人拦了她们的去路,随即安宁被推倒在地,因牵着安然,手上一扯,连带着安然也倒进泥泞里。顺着那双花纹绣鞋看去,只见是个碧霞彩衣的女童,没等她站起来,女童又俯身一推,安然又重新跌回泥坑里,滚了一身泥。
安宁立刻抓住女童手腕,瞪眼:“秦依,你欺人太甚!别推我妹妹!”
秦依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大将军,母亲又是郡主,性子高傲,飞扬跋扈。天资聪明却屡屡败在安宁手下,早就生了怨气。今儿赶巧让她看见了,身边又没人,便像教训她一番。立刻甩开她的手:“贱婢!不要拿你的脏手抓本小姐。”
安然气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
“贱婢贱婢!”
安宁在前世哪里受过这气,作势还手,安然见状,忙抓住她,要是这一巴掌拍过去,受罚的就是安宁了。那秦依顺势要踩,却被人硬生生推开,往后跌去,背后的奴仆忙托住她,不至于摔倒。她气的叫道:“谁敢推我!”
安然睁眼看去,竟然是大哥和二哥。
秦依立刻叫道:“你们跑到女学堂来做什么!”
两人方才刚要进去,便听见吵闹声,听见一人喊“将军家的人和翰林家的人打起来了”,便多了一份心思,急忙过来,竟然是自家妹妹被欺负了。李瑾良性子急躁,当即要揍她一顿,秦依的仆人忙拦下,也不敢伤了他,毕竟能来这里的都是富贵人家。
秦依哭闹起来:“扇他们耳光,扇他们耳光!”
李瑾轩冷笑,十二岁的少年足足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神色又竣冷,惊的秦依急往后退,再不敢哭出来。他冷声:“你要是再欺负我们李家人,挨耳光的就是你了。”
秦依想骂又不敢,哭哭啼啼上了马车,跑回家去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当家主母
安然四人回到家中,沈氏早就接到了秦将军的质问信函。若说两家交好,完全可以当作孩童嬉戏打闹。可偏这大羽国有个坏习惯,武将看不起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文臣也瞧不起武将粗俗空有一身蛮力。两派互相看不顺眼,早就是朝野皆知的是。
沈氏派下人去翰林院请李二郎回来,自己在大厅守着四人,罚李瑾良和安宁跪着。当朝律例,妾侍所生的子女便是嫡子女的仆役,仆役连累了主子,这一跪便似乎理所当然了。
安然想拦,却被李瑾轩拉住,示意她不要再添乱子。周姨娘就算心疼孩子也没办法,只恨安宁不安分,让她的儿子受累。
半个时辰后,那送信的小人疾奔回来,通报后进来,喘气低眉:“回夫人,二爷说公务繁忙,放衙再议。”
周姨娘急了起来,难道要自己的儿子跪到日暮黄昏么?急声道:“姐姐,让孩子先起来吧。”
沈氏不答,使退了下人,才复坐下,问李瑾轩:“尚清,我问你,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你当如何?”
李瑾轩跪下,字正腔圆:“孩儿不该推她,应当让人去寻个先生来主持公道。”
见大哥跪下,安然也跪在一旁。
沈氏问道:“你觉得为何妹妹们会被欺负?”
李瑾轩迟疑片刻:“与人结怨。”
沈氏不动声色,继续问他:“那秦将军的女儿我也见过几次,小小年纪跋扈得很,以她这样的性子,在学堂结怨应该不少,那为何独独欺负你三妹?”
跪了许久的安宁说道:“我最易欺负。”
沈氏点头:“正是,秦依谁人不欺,偏欺负你。别说唯有你的功课比她好的鬼话,若你是公主郡主,她又如何敢碰你。女儿家的家世无可选择,但身为李家男儿,便要担负起李家的重任,荣华至无人能欺。”
李瑾轩愣了愣,已是叩了一记响头:“孩儿明白了,今日开始,再不会挥霍光阴,定当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护着李家继续繁荣。”
李瑾良年纪虽然比他小,可也隐约知晓,当即也叩了头:“尚明定追随兄长左右。”
沈氏又对安宁道:“宁儿,你生性聪慧,定然知晓选择锋芒毕露会有何种后果,既然知道,那便自己做好承担的准备。若是如今无力反击,便以忍为上。你太争强好胜,可莫说以你的身份,就连大羽国公主,也未必能事事得胜,也得有忍让的时候。你可懂得这道理?”
安宁沉思半晌,叩首一声:“宁儿明白了。”
沈氏又转向安然:“你能护着你姐姐,娘亲很欣慰。只是对方比你高大,还有奴仆,你挺身在前,唯一的结果不是震慑了对方,而是激怒了对手。掂量自己的能力,再在恰当的时机救人,这才是上策。”
一旁的李瑾轩皱眉:“可若是逃走去找救兵,我们李家人就显得太懦弱了。”
沈氏说道:“当时四周可有其他长辈?”
李瑾轩点头:“回母亲,有。”
“若你看见个幼小孩童哭闹,可会上前一看?”
李瑾轩恍然:“母亲是说……”想到答案,不由笑了起来。
安然也乐了,大大叩了个头:“若是有下回,一定会按照娘亲的法子。”
有时候以退为进,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当时她立刻嚎哭,引来其他长辈注目,秦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当时或许只是以为她们在玩闹罢。安然的心性并非四岁,因此即便受了伤也不会想到哭闹,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值得一哭。
沈氏叹气:“娘只是个妇道人家,道理不全对,你们自己思量思量,都起来吧。”
李瑾良问道:“那和秦家的事……”
沈氏摆手:“这些你爹爹自会解决,回房洗洗身子吧。”
若是这事棘手,李仲扬收到消息便会赶回来。但既然没有,沈氏也自然知晓李二郎能解决这事情,因此并不着急。
四人站起身,沈氏俯身替李瑾良掸去膝头上的灰尘,又轻手揉了揉,唤旁边的嬷嬷:“待会送些热水来,用毛巾敷敷。”又转身抱了抱安宁,“宁儿别怪娘狠心,只让你们跪着。”
安宁在这大羽国活了七年,已不如初来时那般不懂这时代规矩,适应环境才能生存下去,与真正的嫡女争宠,有弊无利,虽微微不甘心,却仍是点点头:“娘的苦心宁儿明白。”
周姨娘本以为沈氏柔弱好欺,可今日刚柔并济的手腕,却着实让她惊惧。想到往日自己对她的不屑,便觉脊背寒凉,若她当初逾越过分,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人都道沈氏软弱,可他们又怎知,实则沈氏是只会吃人的老虎!
凤云见沈氏唤了周姨娘几声都魂不守舍,急忙就近唤她,周姨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