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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均平点头,让那船夫快些,这才说道:“我想送个东西给你。”
安然笑看他,好奇:“是什么?”
只见他从怀里似拿了什么,却用掌盖着不给她看,笑道:“猜猜。”
安然低头,想从缝隙那看出点门道,却是瞧不太清,隐约见了是个白白的东西:“玉佩么?”
“不对。”
“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贺均平顿了顿:“嗯。”
安然见他迟疑了一会,笑道:“男子喜欢的东西?”
贺均平笑笑:“也对。”
安然这可猜不到了,以往他送的东西都是姑娘家喜欢的。她见到新奇的玩意儿也会送他,可这男子女子都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见她蹙眉,贺均平没再逗她,悄然打开手掌。安然一瞧,心便轻轻跳了跳。
是块司南玉佩。
愿结君心,司南玉佩。
不用他说,用意也十分明显了呀。安然一直觉得贺均平不是个体贴人,甚至有时候霸道了些,可确实实实护着她怜着她,哪怕是她先开的口,要他等她。事后还怕自己是不是太轻佻了会让人不珍惜,但并没有。
这块司南佩以中间为轴,左右对称,对接的机关做的精巧,轻轻拔开,便是块形状四方的小玉佩,让人瞧不出真身是司南佩。
贺均平将左边那块放在她手上:“不许弄丢了。”
安然心中幸福满满,拿了香囊装进里头:“不会弄丢的。”
贺均平见她香囊上的刺绣精致,又看看自己的司南佩,只能戴在身上晃来晃去,万一哪天撞到什么碎了怎么办,当即说道:“安然,绣个香囊给我。”
安然看着他抿了抿笑:“你知道我最不会女工的,我买一个给你好不好。”
贺均平叹道:“连清妍都知道绣个香囊给你哥哥表情义,你却嫌麻烦。”
安然心头略有奇怪浮云掠过,却道不清是什么感觉,笑道:“清妍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做不喜欢的事,我似乎……做不到。大概是觉得,用自己的不喜欢去换了对方的喜欢,对方也不会开心的。”
贺均平看她:“你又怎知我会不开心?”
安然也看他:“那世子哥哥愿意为了自己的开心而让我不开心么?”
这个问题十分矛盾,付出与被付出,喜欢与被喜欢,根本很难定义结果。安然不觉得清妍那么做是错的,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贺均平默了默,淡声:“我不过是想将这司南佩放在你亲手绣的香囊中罢了。”
他又怎么不知道她绣工差,即便是送个鬼画符的香囊他也会欣然接受的,正如她那日因清妍捣乱收到个廉价首饰还十分高兴。
虽然这话题被两人刻意忽略了过去,但隐约有些不愉快。船到了岸边,各自回去。安然紧握着手中香囊,似有千斤重。
柏树给她披风,安然也没有听见,唤了许多声,她才回神。
两人回了家,安然坐在屋里,柏树给她铺床,拿了小暖炉将被子熏热,见她愣神,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回来便神不守舍的,世子欺负你了吗?”
安然摇摇头,走了过来,坐在床沿一会,问道:“柏树,世子哥哥想让我给他绣个香囊,可是我不喜欢女工,若是要我为意中人做不乐意的事,我真的不愿。可是世子哥哥却好像不开心。”
柏树声音微弱:“若奴婢是世子,也会不开心。因为这事并非是对等的,你若付出一分便要得回一分,那只是交易罢了。若是奴婢见对方高兴,自己也会高兴,哪怕过程不痛快,可心里为的,到底是对方。”
安然似乎听明白了,可又不大懂。她在前世本就没谈过恋爱,每日埋头工作,为赚钱养活自己而奋斗,好不容易有了小存款,结果就到了这。她叹了口气,倒身在软被上,不多想了,还是睡饱一觉吧。
午歇起来,到沈氏那说话。几个姨娘正好在屋里,见了她给她问好。说了一会话,都是些琐碎事,安然心中微烦,听的并不仔细,只坐了片刻就出来了。在那鱼塘边的石凳上坐了许久,瞧着那秋风吹皱的水面,才越发想明白。
柏树说的没错,爱情不是对等的,也不是公平的。如果斤斤计较太多,就跟做生意般。她觉得贺均平不体贴她,要她做不喜欢做的事。可她又恰好忽略了贺均平的感受,他想要个香囊,意不在她的绣工,而是在她的心意。
他不是在让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初心便只是想要她的心意罢了,而忘了一切相关因素。忘了她不擅长刺绣,忘了她不喜女工,纯粹想要她亲手做的玩意儿而已。
想明白过来,安然倒觉得自己真真是不懂他的心。说不喜欢女工,清妍比她更不爱。可她却能全心全意的去做,那个看着香囊在手里慢慢成形,想着对方随身戴着的是自己做的,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安然拍拍脑袋,她怎么就钻了死巷子,把自己堵的不开窍了。
想罢,去找宋嬷嬷要了全套的绣花工具,既然要做,那便做个好看的。免得别人一看便知是小姑娘送的,问起来给他添了解释的麻烦。
十一月,大羽国国史编修,李瑾轩几乎无暇回家,回了家中也是吃个饭倒头便睡,常是连洗漱也忘了。
安然和宋祁换书的日子到了,因他没空,她便自己拿了书去茶馆,换了书就回来,这样照个面应当无事。
宋祁见了她,比起上回来,稍觉有些变化,待看到那澄清含笑的眼眸,才觉得不管是长的高了些,还是脸又长开了些,仍是那俏皮而有想法的安然。
安然将书放到他面前,笑道:“宋哥哥最近忙吗?”
宋祁淡笑:“不忙,换书的余暇还是有的。”
安然点点头,与他说了这几本书的大概,便要走。宋祁稍感意外:“有急事么?不多坐会,有几处觉得有趣,想与你说说。”
安然听的动心,宋祁虽然平时不多话,可他说有趣的,那定然就是有趣。正犹豫着,宋祁瞧见她拿书时手指上的纱布,问道:“受伤了?”
“在学刺绣,一直被针扎。”
宋祁笑道:“你不是素来不喜女工么?”
安然面上微红,打了马虎:“最近起了兴致。宋哥哥若是没事,那我回去了。”
宋祁隐隐察觉到她这脸上的绯红起的奇怪,像姑娘家说起情郎?想想又似乎不可能,她还小着呢,不会有那种心思吧。轻点了点头,就看着她走了,直至拐角处不见。
安然抱着书,手指上的疼可感觉不到。她愈发明白,在做香囊的时日里,确实是快活的。经过她两个月的努力,再过几日给香囊收了口,就成形了。然后给世子哥哥一个惊喜。
可惜贺均平没有惊喜,惊讶倒是满满的。他方才在对面酒楼临窗那与郡王品茶瞧见了什么?瞧见了他的小媳妇和宋祁在那露天茶馆见面,还抱着书笑的欢喜。之前虽然他没明说不让安然跟宋祁换书,可他那日都微微生气了,她倒是没察觉还是觉得无所谓?
左想右想都不对,心神不宁的回了王府,真是越想越窝气了。香囊,他十分想从安然那里得个香囊,然后把那半个司南玉佩装进去。可她就是不绣,爱书成狂,还对别的男子傻笑。
他不淡定了,他要把安然抓回身边。
随即让清妍的婢女送了封信给清妍。那婢女常跟在郡主身边,跑腿送信的事也做了不少,当即明白,送信过去。
安然正翻着刚从宋祁那借来的书看的有趣,信就到了。展开一看,登时被上面的大字吓到了,字字刮入纸张中,浸透了信封,上头写着:我要香囊。
“……”除了愣神还是愣神,安然想了想,然后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香囊。她还在等宋嬷嬷回来教她箍口子,约摸傍晚就好,那再等一个时辰,让人一起将信和香囊送过去好了。
可是宋嬷嬷今日有事,晚归了。
贺均平见外头夕阳斜落还不见安然有回音,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想着是不是语气太僵硬了,又提笔写信。
宋嬷嬷回来,家里正吃饭,好不容易等饭吃完,安然便拉着她去箍那口子。等终于完成了,贺均平的第二封信又到了。只看了一眼,安然就咽了咽,完了完了,凶神恶煞的世子哥哥见多了,可啰啰嗦嗦说同一个主题用了三张纸的他分明很不妥呀。不敢再多留,赶紧便让柏树送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柏树才回来。安然拉了她低声问:“如何?”
柏树答道:“没见着世子,交给了清妍郡主的婢女。”
“喔……”安然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清妍从婢女那得到香囊,附耳说是要转交给王兄的,当即笑的捧腹。这回可要好好笑安然,这姑娘家的心分明比她的还重。拿了包裹着香囊的小布包便蹦到贺均平那。
贺均平正想着要不要再弄个“八百里加急信”,就见清妍一脸得意的趴在他窗台往里瞧,看的他脸上一扯,偏头唤下人:“关窗。”
清妍哼了一声:“关吧关吧,安然让我交给你的东西我不给你了。”
贺均平忙过去,笑道:“给我。”
清妍转了转眼眸:“把你的貔貅短刀送给我。”
那名为貔貅的短刀是顺王爷从闻名天下的铸铁师父那千金买来的,清妍垂涎已久,求了许多次,贺均平却不给他。如今想捉弄他一番,谁想他答了一字“好”,便从她高举的手中拿走了小布包,随后手上多了个木匣子。打开一看,刃上寒光凌厉,不就是心仪已久的匕首。正要抬头道谢,就见那窗户已关的紧紧的,半点缝隙也没有。
贺均平揭开外面的方块布,只见一只冰蓝色的香囊静躺在里,扎口是一条半指甲宽深蓝锦,垂挂凝成的结也是深蓝色,而锦缎以浅蓝为主,又用淡蓝、冰蓝、深蓝的线逐渐绣出碧波,如蓝天映照清池,与别人所佩戴以花草鸟兽的香囊全然不同,可因这绣的简单,层次易分,一时也很难认出非出自绣女之手。分明就是扬长避短又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