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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想,的确很吝啬,那对眼睛,还有薄唇——确实代表着贪婪。
想让塔克顿太太开口说话毫无困难,她不但喜欢说话,尤其喜欢谈她自己的事。不用多久,我就对她有了相当的了解。
我知道她五年前嫁给鳏夫唐玛斯·塔克顿,她比他年轻“太多,太多了”。她和他在海边一家大旅馆相识,当时她是桥牌局的女主人。他有个女儿,在附近念书——“想跟女儿把话说清楚,对男人来说实在太不容易了。可怜的唐玛斯,那么孤独……他前妻几年前去世之后,他一直非常想念她。”
塔克顿太太又继续谈她自己——一个优雅仁慈的女人,对这个逐渐衰老而又寂寞的男人产生了怜悯之心。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却始终对他忠心耿耿。
“不过当然,到他真的病重的时候,我自己连任何朋友都没办法交往了。”
我不由得想到,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些不受唐玛斯·塔克顿欢迎的异性朋友?所以他才会立下那样的遗嘱。
金乔替我查过他遗嘱中的条文。
除了留遗产给老仆人、一对外孙之外,他太太当然也有份——很充裕,但却不会多得过份:有一笔信托基金,足够她一生享用了。至于他高达六位数字的不动产,则完全由他女儿唐玛西娜·安在二十一岁或结婚时继承。万一她在二十一岁之前去世,就把她那份遗产留给她继母。看来,他好像没有其他家属了。
我想,这是个很大的诱惑。塔克顿太太是个爱钱的女人……她一直念着这一大笔钱。我相信在她嫁给这个老鳏夫之前,自己一定一直没钱。后来,也许她想到,与其跟一个又残废又老的丈夫长相厮守,还不如盼望他早早过世,她仍然可以享有年轻和巨富。
但是看到遗嘱之后,她也许相当失望,她盼望的不只是一份平庸而固定的收入,她希望有大笔钱旅行,购买漂亮的衣服、珠宝……或者单纯地享受有钱的快感——让钱在银行里堆积如山。
可是,结果那个女孩子却继承了所有钱!那个女孩子成了富有的女继承人,她很可能不喜欢她的继母,由于年轻,又不顾一切地表现出来。她就要继承那笔巨富……除非……
除非?这个理由够了吗?我真的相信那个褐发、美丽,那么从容地谈些陈腔滥调的女子,会向“白马”求助,让一个年轻女孩送命吗?
不,我没办法相信……
可是,我还是得做我的工作,于是我突然开口:
“我好像跟你继女见过一次面。”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但是却没什么兴趣。
“唐玛西娜?是吗?”
“是的,在查尔斯。”
“喔,查尔斯!对,有可能……”她叹口气:“这年头的女孩子真难管!好像谁也管不了她们。她爹在世的时候就很担心,我当然更没办法。她根本不听我的话,”她又叹口气,“你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长大了,做了继母——”她摇摇头。
“继母本来就不好当。”我同情地说。
“我给她零用钱——尽一切力量对她好。”
“我相信。”
“可是一点都没用,唐玛斯不准她对我没礼貌,可是她一直很任性,跟她住在一起实在很困难,所以她坚持要搬出去住的时候,我多少松了口气,不过我很了解唐玛斯心里的感觉。她跟一群要不得的人黏在一起。”
“我——多少看得出来。”我说。
“可怜的唐玛西娜!”塔克顿太太伸手理理一绺褐发,然后看着我说:“喔,对了,你大概不知道,她一个月以前死了,脑炎——太突然了。我想年轻人大概比较容易得那种病,真——真叫人难过。”
“我知道她去世了。”我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你,塔克顿太太,这么大方地让我参观你的房子。”
我们握握手。
我走了一步,又转身说:
“对了,我想你大概知道‘白马’吧?对不对?”
她的反应毫无疑问——惊慌,纯粹的惊慌,不但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浓妆之下的脸孔也马上变得苍白害怕。
她尖声说:“‘白马’?你指的是什么‘白马’?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故意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说:
“喔,对不起,是我弄错了,那是马区狄平村一家很有意思的旧酒店。前几天我和朋友去过,改建过了,不过气氛仍然很够。我‘好像’记得有人提到你——不过也可能是你继女,或者其他同姓的人。”我顿了顿,“那地方——很有名。”
我对自己最后这段话很满意,我从墙上的一面镜子发现,塔克顿太太正在打量我的背影,她显得非常、非常害怕,我可以看出她过几年的模样——那不是一幅讨人喜爱的脸孔。
第十四章
(一)
“现在,我们已经有十分把握了,”金乔说。
“我们以前就有把握了。”
“不错,可是这么一来就更肯定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像塔克顿太太到伯明罕市政广场大厦——跟布莱德利先生见面,她紧张地说出自己的处境……他用甜言密语一再向她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这一点,他一定得再三向塔克顿太太保证)。我想她走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埋下了这个想法,却还不敢完全接纳。也许她去见继女,或者她继女回家度周末,她们谈了一些话,暗示了婚事,在这期间,她一直想着“钱”——不只是一小笔钱,而是一笔巨富——太多,太多的钱,能让人随心所欲地实现一生的任何梦想!可是,这些钱居然全都要落在一个坠落、坏脾气、整天穿着牛仔裤和邋遢的上衣进出查尔斯咖啡店的糟女孩手里!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美丽的钞票要让这个永远没出息的女孩子得到呢?
于是,她又去了一次伯明罕,对方给了她更多保证。最后他们终于谈到条件。我不自觉地笑笑,布莱德利先生一定没办法完全按照他理想的条件要求,她一定会拼命杀价。可是最后双方还是谈妥了条件,签好合约,然后呢?
我的想像力就在这儿停住,接下去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一抬头,发觉金乔正在看我。她问:“想通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慢慢了解你思考的方式,你是在想像她到伯明罕去的情形,对不对?”
“对,可是我只能想像到她在伯明罕谈好条件——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们彼此对望着。
“迟早,”金乔说:“总有人会查出‘白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的。”
“怎么查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简单就是了。真正去过那边,做过什么的人,一定不肯说真话,可是又只有那些人知道里面的情形,真难办……我在想……”
“我们或许可以向警方求助?”我建议道。
“噢,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一些线索,够我们展开行动了,你看呢?”
我怀疑地摇摇头。
“有犯罪企图的证据,可是这真的够了吗?”都是那个荒唐的死的意愿。喔,”我制止她插嘴,“也许不一定荒唐,可是在法庭上这么说就是荒唐。我们甚至连实际过程都不清楚。”
“好,我们必须知道真正的程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一定要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可是那个大房间没有任何地方藏身——我想“事情”一定就是在那个地方发生的。”
金乔坐直了身子,坐得非常笔直,像头活力充沛的豹一样,对我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白马’在玩什么花样一一真正做他们的顾客。”
我凝视着她。
“真正的顾客?”
“对,随便你或者我,想除掉一个讨厌的人。去找布莱德利,把事情谈妥。”
“我不喜欢这么做。”我尖声说。
“为什么?”
“这——因为很危险。”
“对我们很危险?”
“也许,不过我现在想的是被害者,我们一定要找一个被害者,而且必须有真名真姓,所以没办法捏造。她们可能会调查——其实,我想她们百分之百会去调查,你不同意吗?”
金乔想了想,点点头。
“对,被害者一定要是一个有真实地址的真人。”
“所以我不愿意这么做。”
“而且我们一定得有一个真的理由想除掉那个人。”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思考着。
“不管那个人是谁,我们一定要得到他本人同意,”我缓缓地说:“到时候一定又要问我们很多问题。”
“整个结构都必须很好,”金乔沉思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你那天说得对极了,这件事的弱点,就是她们的处境很难,一方面要保持秘密,一方面又不能完全不漏风声,免得没有客户上门。”
“我觉得最奇怪的,”我说:“是警方好像一点都没听到风声。不过,反正他们通常都知道有些什么罪行正在进行。”
“对,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是种‘业余表演’,不是职业性的,没有任何职业歹徒牵涉在内,不像雇凶手去杀人。一切都很——秘密。”
我说我认为她说得有点道理。
金乔又说:“现在假设你,或者我,一心想除掉某个人,那么,这个人可能是谁呢?我有个亲爱的老默文舅舅,要是他过世了,我会得到一大笔遗产,所以我可能有谋害他的动机。可是他已经七十几岁了,又多少有点疯疯癫癫的,所以照道理我应该有耐性等他自己老死——除非我迫切需要钱,可是这个理由实在很难捏造。而且他又很讨人喜欢,我很爱他,不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剥夺他生活的乐趣,也不愿意用他的生命冒险!你呢?有没有什么会留遗产给你的有钱亲戚?”
我摇摇头,说:
“一个都没有。”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