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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道:“这次又来送甚么信?”
小耗子道:“马大侠,你的朋友快死了。”
亚马一怔!道:“我哪个朋友?”
小耗子道:“庙口街买牛肉细粉的屏儿姑娘。”
亚马大吃一惊!道:“她害了甚么病?”
小耗子道:“她不是生病,她是快输死了。”
亚马松了口气,道:“原来你说的是赌钱!”
小耗子道:“不错,现在还在赌着。”
亚马笑笑道:“那倒不必替她耽心,她做生意很赚了几个钱,输个几百两银子还死不了人。”
小耗子摸着发胖的脸,道:“可是,她输的不是银子。”
亚马诧异道:“不是银子是甚么?”
小耗子道:“是金子,十两一个的元宝,跟小寡妇……不不不,就跟老板娘那两只完全一样。”
亚马愣住了,不由回头往楼上望去,只见小寡妇正站在楼梯口,向他冷冷笑着。
小耗子吓了一跳,又羞又愧,急忙道:“老板娘好……”
小寡妇突然笑咪咪道:“小耗子,你看那些元宝可不可爱?”
小耗子道:“当然可爱。”
小寡妇道:“你想不想要一只?”
小耗子道:“当然想,想得连觉都睡不着。”
小寡妇道:“好,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一定帮你赢一个回来不可。”
亚马吓了一跳,急忙道:“你要干甚么?”
小寡妇道:“当然是去赌钱。”
亚马急道:“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赌博?”
小寡妇瞪眼道:“人家屏儿能,我为甚么不能?她有金子好输,难道我就没有?”
说着抖开一个小布包,里面金光灿烂的十只元宝!
她唤了一声:“走!”
小耗子三人急跟上。
亚马叹了口气,只好也跟上……
黑暗的长巷寂静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垂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
残旧的白色灯笼上,却用红色的笔写了两个字:“观音!”
红色已因残旧而泛黑,“观音”二字再也显不出是观音菩萨慈悲的味道。
但是这盏灯下的小木门,却不断的有人出入,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是否慈悲?
他们只在意输赢,因为这里是赌场。
观音赌坊!
亚马他们跟那些人一样,从阴暗潮湿的冷巷,低头走进了这老旧的木门,就发现已经进入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这种银钱之声更可爱……
他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的人一样,亚马也喜欢奢侈和享受。
观音赌坊实在是个很奢侈的地方,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样,当然还是赌。
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亚马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有些人在人丛中就好像磁铁在铁钉里,亚马无疑就是这种人。
如果是别的地方,人们的主意力必然要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但是在这里不会,因为这里是赌场。
来赌场的人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赶快多赢些银子,所以他们只是望了亚马他们一眼,全部精神与目光又望向自己的赌台……
他打量这豪华的大厅,这观音赌坊甚么都有……
小耗子却偏偏领着亚马他们走到赌“牌九”的一桌,这里挤的都是些粗犷大汉,烟味、酒味、汗味……
骰子声、骨脾声、么喝声,欢呼声、叹息声、咒骂声……
这几个粗犷大汉,分据四方,赌得正热……
其中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神情狼狈焦虑,满头油光,显然已经输得快要脱底啦……
她正是小耗子口中所说的屏儿姑娘。
这一桌的庄家正是“微笑”金三娘。
徐娘半老,风韵却远胜许多年轻少女的金三娘,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不论是输,还是赢,好像永远都对她的情绪没有影响。
微笑就是她的金字招牌!
她曾经在山西太原府,一副牌赢过四十万两银子,逼得“宝通钱庄”的颜二公子当场自刎,鲜血喷了她满身满脸!
但鲜血后面仍旧是一张微笑的脸。
她也曾一夜之间把人都输给“千手观音”从那天起,她便跟着“千手观音”浪荡江湖,饱尝风霜之苦!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从来没有一天消失过。
现在,她正在面带微笑的看着赌桌上,对门的屏儿姑娘。
牌已经砌好,骰子已经抓在金三娘手上,只等屏儿姑娘把金子押上去,牌局即可开始。
所有在场的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她,每个人的神色都急得不得了。
只有“微笑”金三娘不慌不忙,脸上的笑容反而比先前更动人。
屏儿姑娘黄豆般大的冷汗珠子,一颗颗的滴在手中的元宝上,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只元宝,其他九只已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微笑”金三娘面前,旁边还只剩下一点空隙,彷佛正等着她手中那只元宝入座。
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
屏儿姑娘回头一瞧,却是小寡妇等人,立刻失声叫道:“小马,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简直把我害惨了!”
小寡妇笑嘻嘻道:“你倒说说看,他是怎么害你的?”
屏儿姑娘理直气壮道:“我昨晚是专程出来给他送金子的,跑了好几处都找不到他,所以只好来这里等,我料定他迟早一定会来的。”
小寡妇道:“他这不是来了么?”
屏儿姑娘拭了把汗,道:“只可惜来的晚了点,我已经掉下去了。”
小寡妇道:“掉下去多少?”
屏儿姑娘叹了口气,道:“九十两。”
一旁的三眼小耗子立刻加了一句:“金子。”
小寡妇哈哈一笑,道:“我当甚么大不了的数目,害得屏儿姑娘直冒冷汗,原来只不过区区九十两金子,怕甚么?别让大家傻等,押!”
屏儿姑娘向四周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可是……这些金子是他的。”
小寡妇大声道:“我的、你的、他的还不是都一样?有道是‘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你我相交多年,你说,小马他是个把金子看得比朋友还重的人么?”
屏儿姑娘道:“不是!”
三眼小耗子也搭腔道:“当然不是!”
小寡妇道:“既然如此,你还迟疑甚么?俗语说得好‘有赌不为输’在输赢未定之前,可不能自己先泄了气。”
屏儿姑娘道:“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只了。”
小寡妇说着抖开一个小布包,里面金光灿烂的十只元宝!
众人不由得眼睛发出一声赞叹声。
这十只十两重的元宝,合计是黄金一百两!
这一百两黄金,可以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段,买下一间店面啦!
众人惊叹,金三娘却仍是那迷人的微笑……
只听小寡妇道:“你放心,你那里光了,我还有,我的输光,咱们再回去拿,怕甚么?”
小耗子立刻加了一句:“对,再回去拿!”
屏儿姑娘望着她,又望望亚马,只见他给自己鼓励的微笑,于是猛地把头一点,二话不说“砰”地一声,将最后一只元宝押了下去!
“微笑”金三娘的骰子也已同时离手!
两粒骰子在雪白的桌布上转了又转……
眼看着已是七点,突然其中一枚一翻,竟然变成了九点。
屏儿姑娘牌一入手,便咧着嘴巴笑起来,用胳臂肘顶了小寡妇一下,悄声细语:“萧姑娘,牌风转了,你等着收钱吧!”
过了一会“微笑”金三娘果然喊道:“上下通吃,只赔天门。”
围观众人一阵“嗡嗡”的赞叹之声中,帮庄的收钱很快,赔钱也不慢,在一阵乱哄哄的骚动中,一只元宝已送到屏儿姑娘面前。
只高兴得屏儿姑娘连鼻子都笑歪了。
“微笑”金三娘却含笑瞄着亚马,淡淡道:“这位朋友好手法。”
亚马也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说话间,帮庄的已将场中料理完毕,高声大喊道:“下注的请快,庄家可要封门了!”
喊声一停,骰子又已掷出,这次两粒骰子连转都没转一下,便已四平八稳的停在枱子上。
一阵凌乱的配脾声响后,只听金三娘又已喊道:“上吃下走,独赔天门。”
她声音拉得很长,调门中充满了无奈,但脸上却还是堆着微笑。
围觐众人一阵“嗡嗡”的赞叹之声,屏儿姑娘面前的元宝已经变成四只。
不待庄家把牌理好,就已全部押在上面。
“微笑”金三娘看也不看那四只元宝一眼,只笑视着屏儿姑娘身旁的亚马,道:“在下‘微笑’金三娘,还没有请教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亚马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着她,口中回答道:“我姓马,野马的马……”
站在亚马身后的三眼小耗子又已接道:“单名一个野字,就是野马的野。”
亚马朝着她展齿一笑道:“这个名字,分量可比庄家的那些金子轻多了。”
“微笑”金三娘笑道:“客气,客气。”
“微笑”金三娘嘴上道着久仰,脸上挂着微笑,眉头却不禁皱了一下,那神情,好像发觉这个名字很熟,一时又想不起曾经在哪儿听过?
亚马这才发觉这金三娘,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含蓄”之美!
三眼小耗子又已在亚马耳后悄悄道:“她就是‘老千’字号中的顶尖高手‘微笑’金三娘,你可要当心点。”
小耗子的一名弟兄也凑上来,道:“听说她后面还有一个‘千手观音’更是‘老千’字号中的祖师爷,比她更厉害?”
亚马不断的在点头,目光却集中精神,盯在脾局上,从开门、掷殷子、分牌,一直到把捞摊开,他似乎动也没动。
但结果“微笑”金三娘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