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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小白脸找的人是个水果小贩,魁梧高大很结实也很禁冻,大冬天的穿着件深棕色的薄毛衣在搬货,毛衣下肌肉隆起的线条清晰有致。
两个人应该很熟,而且是那种不用出声打招呼只用眼神交汇的熟。小贩看他一眼就继续手上的工作,小白脸把公文包放在货柜内侧,也弯腰去搬漳州栌柑的箱子,却被魁梧小贩抓住胳膊甩到一边。
小贩搬起两个纸箱进了后面的铁皮屋,小白脸被搡得一连几个趔趄倒也没生气,又搬起一箱栌柑跟了进去。
魁梧小贩虽然一脸凶相,却难逃我阅人无数的法眼。他绝对是那种面冷心热的典型,假装生气不要人帮忙,很有可能是怕别人累着。我多唱一会儿等他出来,一定能让他掏腰包。
可是,我背着音箱,举着麦克,在他们的水果摊前唱了个口干舌燥,这俩人在屋里就是不出来。难不成在躲我?那也不能为了省几块钱零钱就摞下摊子不管吧?我的眼睛开始扫瞄那些漂亮的雪花梨和诱人的富士苹果。
“小伙子,”邻摊妇女招唤我转头,抻着胳膊递给我一只栌柑,“唱半天渴了吧,来,这个给你。”
靠,这女人会读心术还是我的眼神出卖了我,她怎么知道我想自取?既然有好心人看摊,我只好打消刚才的念头,边剥皮边打量她。
这时跑来一个系红领巾的小蹦豆儿,嚷着“妈妈妈妈我口算得了100分”扑进了那女人的怀里。我把头转向一边叹了口气,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女人,是不会有闲钱给流浪歌手的。
我正苦闷的嚼着栌柑,那俩人从铁皮屋里出来了。可能是夕阳的缘故,小白脸的颊上隐隐透出点血色,不知为什么大衣领子竖了起来,把下巴、脖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我急着要开唱,可嘴里甜汁四溢呛到了喉咙,对着麦克很没面子的咳起来。放大的咳嗽声吓了他们一跳,有些愣怔的看着我,我拼命摆手表示自己马上就好,心里却直叹倒霉。
总算把嗓子搞清爽,我继续演唱“友谊地久天长。”看这两人的样子,交情一定不一般,这歌对路。
事实证明我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当我唱到“友谊万岁”的时候,已经变成小粉脸的小白脸,眼睛似乎泛起了水光。我准备再接再厉唱得更动情些,他突然掏出钱包,看也不看就塞给我一张百元大钞。
“行了行了,别唱了。”魁梧小贩从钱盒里拿出两张十块的塞进我拿着半个栌柑的手里,顺势又推了我肩膀一把。
鹅底个苍天呐!一首歌没唱完就赚了一百二十二,这可是我做自由市场歌手以来最辉煌的一次。不用人推我也要马上撤退,得赶快把这事告诉小南,让他充分了解到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价值区别。
小南一听双眼直冒绿光,不顾火车站汹涌的人流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大声嚷着:“西哥,你真棒!”
“你个小王八蛋!”刹那间,我的脸成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红了黄,黄了绿,绿了又红,拳头也攥起来,恨不得捶烂小南的嘴。
不能怪我不识好歹听不出好赖话翻脸不认人,实在该怪小南没文化词汇太贫乏,在床上叫来叫去就这么一句。以致平时冷不丁冒出来,我小弟就忍不住打立正。凶他也是有理由的,谁叫他们一个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小弟,一个却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小南很快便感觉到我小弟虚势待发的力量,抱着我的胳膊说:“西哥,我请你上厕所。”
火车站的公厕,4毛钱一位,真够黑心的。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西哥,你真棒”这句话简直成了我的噩梦。
前面说过,我晚上要到酒吧街擦车,凌晨两三点才收工回家。小南在火车站替人排队,一般能比我早回去个把小时。
钥匙插进锁眼,不及拧转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我还没适应房间里的灯光,浑身散发着沐浴|乳香味的小南已经像考拉抱树一样挂在我身上,开始又亲又摸。这家伙身上光溜溜的,估计正一个人躺床上忙乎,听见钥匙响就急不可待的扑上来了。
我也不含糊,抱着他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一举成功。关键时刻,我抬起身子想来个勇猛一击,却突然发现大门还留有一尺宽的空隙。
门没关上也就罢了,偏偏好死不死的,半楼梯处还站了个戴红箍的老妇女,见了鬼似的张着血盆大口瞪着我。我当时就吓得打了个冷战,意识与身体瞬间定格。恰在这时,不了解情况的小南挺起腰呻吟出声:“哦……西哥……你真棒……”与我对视的老妇女闻声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扭头就跑,我小弟登时一蹶不振。
体内的火气来不及发泄,我和小南就被赶来的房东和房东太太扫地出门,预交的房租一分钱不退。租房协议里规定:不得在住宅内进行淫乱活动。
我和小南拖着各自的行李在冬夜的街头流浪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坐在“永和大王”一人手捧一碗豆浆相对长吁短叹。
困得不行的时候,小南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前任男友老北打来的,让他去救场――麻将局三缺一。
老北不算太老,也就三十多岁,是家大型水泥厂的厂长,有型有钱,也有老婆有儿子。说良心话,他对小南不错,给吃给穿给住,也算是“二奶”级待遇了。他老婆也正是查“二奶”查到小南的,而且不止骂了他,也动了手。
据小南说,那泼妇的打骂他倒没往心里去,是老北让他寒了心。那天老北带着老婆走时一眼也没看他,自此三个月没露面也没打过电话。他搬出来跟我合住的时候,手机也是24小时开机,半年多却等来这样一个电话。
我想小南还是爱老北的,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欢喜雀跃绝不是“今晚有地方睡觉”那么简单。
看到老北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也是爱小南的,因为他打量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那房子曾经是老北和小南相亲相爱的旧巢,小南搬走后成了老北的私人麻将馆兼酒肆。
我跟屋里笼罩在烟雾中的模糊人影随便打了个招呼,倒一头倒在长沙发上睡了过去。中途醒过几次,又在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和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中再次陷入梦的泥沼。
彻底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我逐门检查了一番终于找到厕所,通体舒泰的提着裤子走出来,撞上身披外衣依门而立的老北。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南告诉我你现在没地方住,我正好有处空房要出租,楼房顶层,一室一厅带厨卫,家具电器齐全。一个月象征性收你100块,怎么样?”
鹅底个苍天!会有这等便宜事?我正要感激涕零,却从老北身体的空隙间看进他身后的卧室,大床上,仍在酣睡的小南从凌乱的被褥间露出半个雪白的臂膀。看来他们是破镜重圆了,这半施舍的馈赠大概含有从我身边夺走小南的补偿意味。
怕他反悔,我把“谢”字吞下肚,接过钥匙问清地址,撒腿就跑。
老北的房子相当不错,虽然在20层但有电梯,虽然满屋尘埃但一应物品齐全,虽然床上仅有席梦思但壁橱里摆放着枕头被子床单。这一切,比我和小南租住的客厅强多了。
我到楼下小铺买了一只肉夹馍,吃完又对着水笼头灌了几口自来水,开始兴高采烈的打扫新居。出门倒垃圾时,却碰到几道诧异的目光。
有个八婆跟我说:“这房子不干净,没人能在这里住过三天以上,你要小心呀。”
出于对那个害我小弟中途下课、又害我和小南流落街头的红箍老太的记恨,我对一切八婆都没好感,自然也听不进她的话。
晚上,我在酒吧街擦车的时候下雪了,气温骤降,抗不住寒气我早早拎了塑料桶抹布回到温暖的新家。哦哈哈,顶层的冬天真是幸福呀,暖气管又多又粗,室内温暖如春,穿单衣都感觉不到冷。
我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钻进了被窝。棉被、床单和枕头都有很深的褶痕,应该是干净的。大概是压在壁橱里太久,没有什么洗衣粉味,却有一种怪怪的咸涩味道。不难闻,但闻起来心里却有点不舒服,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嗅竟然有种溺水前的憋闷和难过。
入睡前,最后的朦胧意识告诉我,这个味道,像大海,微微的咸涩,淡淡的忧伤……
那天晚上我睡得非常不踏实。起初总感觉有一双忧伤的大眼睛在窥视我,等我把头蒙在被子里之后,又听到遥远处传来微弱的叹息:“我好冷……好冷呀……”
如此折腾几番,我终于大叫一声“你是谁”后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口干舌燥,被子早已经踹到地上。
看来这顶层的暖气实在是太烫了。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先对着水喉喝了几口自来水,又往地上泼洒了一些,最后把窗子打开四指宽的缝,才捡起被子重新睡去。
早上,我眯着眼趿着鞋去厕所,无意中发现窗户下面蜷着一个人,吓得我差点尿裤子,抄起凳子大叫:“好大胆的小贼,你跑不了啦!老实交待,怎么溜进来的?”
那人也吓了一跳,很明显地贴着墙根儿瑟缩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直勾勾瞪着我,惊恐地说:“这这这……这是……我家啊……”
“你家?你凭什么说这是你家?”
经过我一番盘问,得知这小孩儿也是从老北那里租的房子,租金一个月500块预付一年。
妈的,一套房子租给两个房客,一个男人侍候两个“老婆”――这种缺德事也就老北这黑心的家伙干得出来。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样,我也没机会住这么好的房子。不过,我可没沾老北一星半点的便宜,倒是这小孩儿――
“喂!你叫什么?”
“廖东。”
“哦,东东。我是何小溪,你叫我西哥就行。”听他有些木讷的叫了一声“西哥,”我断定这小子脑筋不大好使,就故作大方地说,“实不相瞒,老北把这房子转租给我了,本来想赶你走的……”
哎呀呀,这傻小子上钩了,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真令人心软啊。
我继续演戏:“不过嘛――我看你人挺老实的,打算跟你合租这套房子,租金不变。”
“真的?我还可以住在这里?你不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