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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老共舞台公认的娘娘,老在家里待着,‘老正娘娘’这个牌号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抢去就抢去,做黄金荣的娘娘不比做老正娘娘更好?”
“那是不一样的,人家喜欢唱戏嘛!”
黄老板被缠不过,只好答应。也怪黄老板一时大意,以为煮熟的鸭子不会飞了,连卢筱嘉都不是对手,旁的人哪个还有胆量敢和黄老板叫板?何况这个女人已经做了黄老板的正宫娘娘。因此,亲自接送几天之后,就把接送、保护、侍奉等诸事交给了司机、保镖和娘姨,他自家又回到了往昔的生活轨道之中。
但是,出乎黄老板的意料,敢捅马蜂窝的,比卢筱嘉更厉害的大有人在,这个人就是富家公子薛二。薛二的父亲薛宝润在欧战期间靠囤积颜料发了大财,薛二和他的弟弟薛四是上海滩有名的荷花大少,兄弟俩都是风度翩翩,手面阔绰,也都精通音律,能票几出戏。
自打露兰春在上海滩走红,兄弟俩便在老共舞台长期包定座位,露兰春每唱必到,竭力捧场。两人避开黄老板的耳目,买通露兰春身边的娘姨,频频对露兰春送花,请求见面。怎奈露兰春被黄金荣的手下看牢,即使有心也不敢贸然赴约。
后来露兰春嫁了黄老板,薛四放弃追求,薛二仍不死心,继续对露兰春展开攻势。恰巧黄老板不再坐镇,薛二有了可乘之机。露兰春被薛二的执著所打动,便通过娘姨把薛二约到化装间里私会。
一见面,薛二的风度翩翩令露兰春眼前一亮。加上薛二读过书,言谈举止儒雅风流,与黄金荣那种张口便是“触那娘”的粗俗做派可谓天壤之别,露兰春不由得春心荡漾。
薛二也不愧是情场老手,一看露兰春的神情,便晓得自己终于等得荷花见日开。随即将准备多时的法国名贵香水递到露兰春手中。见露兰春面带微笑地接过去,又挽住露兰春的纤纤玉手,轻轻一吻,直吻得露兰春双颊绯红。
露兰春自从跟了黄金荣,床笫之欢便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黄金荣虽然竭力讨好露兰春,却不懂得怎样细致地疼爱女人,加上五短身材,肥胖的肚腩,一身的赘肉,令露兰春厌恶不已。如今遇到如此善解风情的翩翩公子,露兰春早已心旌摇曳。
薛二乘机将露兰春揽入怀抱,两人在化装间里便开始了耳鬓厮磨,绵绵爱抚,双双缠绕着褪去衣裤,倒在了地板上……
露兰春贵为“老正娘娘”,单独享用一个化装间,门外有贴身娘姨放风,两人便无所顾忌,直折腾得筋疲力尽,才从地板上爬起来。穿戴整齐之后,又是一阵呢喃爱语,海誓山盟。
从此,露兰春除了去老共舞台排戏、唱戏,还常常外出“应酬”、白相。黄老板晓得她喜欢做“老正娘娘”,也喜欢和一班当红伶人往来,也就由她去了。
时间一长,自然有风声传出,但手下人都不敢对黄老板讲。一来没抓住证据,二来倘若事体闹大,从老共舞台的一干人到露兰春身边的娘姨、保镖、司机等,都难脱干系。
杜月笙是最早知道这个秘密的,但他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倒是张啸林,气得双脚直跳。
“妈×个×!卢公子连面都没见着,就挨了两巴掌。如今让薛二捡个大便宜,这世道太不公平!”张啸林越骂越上火,“薛二算个什么东西,不行,老子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啸林哥,不能莽撞,这事需要好好计议一下。”
张啸林生就的火暴脾气,根本不听杜月笙劝告,更不等杜月笙计议便擅自动手了。当晚,张啸林带了几个打手,埋伏在老共舞台附近,准备等夜场散戏后把薛二掳走。
可是,戏院的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到薛二的身影。
“妈×个×,老子不信他能钻进地洞!”
张啸林正准备带人进戏院搜,薛二从戏院后门出来了。
张啸林的人立即出动。薛二连人影都没见到,就被蒙住头捂住嘴,塞进了汽车。
随后,张啸林的电话打进了杜公馆。
“月笙,薛二被我捉到了!”张啸林在电话里洋洋得意。
“哦?把他弄哪儿去了?”杜月笙正和一帮朋友搓麻将,听张啸林这么一说,赶紧让万墨林接替自己,在电话里和张啸林计议起来,“啸林哥,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哼!照我的意思,种荷花!”
“种荷花”是上海白相人的切口,即将人装进麻袋,扔进黄浦江溺死。杜月笙一听,赶紧阻拦:
“啸林哥,使不得。闹大了对老板没好处。”
“怕啥?不过是一个小开!”
“露兰春不会罢休的。”
“那又怎样?老板能放过她就不错了!”
“啸林哥,你不是不晓得,老板对露兰春是动了真格的!”
“好好好,留他一条狗命。”
张啸林说完,便挂了电话。杜月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不晓得是轻松还是沉重。黄老板上次跌霸跌得还是不够彻底,虽然弟兄们见识了黄老板也有“吃瘪”的时候,但卢永祥最后的“辕门斩子”,又给他脸上打了光,特别是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地娶了露兰春,明摆着就是卢筱嘉败给了黄老板,这使黄老板渐渐地又恢复了元气。黄老板不倒,杜月笙名声再大,也还是站在黄老板身后,这是如日中天的杜月笙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正想利用露兰春红杏出墙,让黄老板再“吃瘪”一次。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利用……
当晚,张啸林把薛二关进了三马路的潮州会馆。如今烟土生意转暗为明,潮州会馆里的空棺材也就用不着了。张啸林命令手下把薛二痛打一顿之后,扔进空棺材里,然后,一帮人扬长而去。
薛二被打得血肉模糊,躺在阴暗的棺材里,自然是凶多吉少。第二天,杜月笙知晓了这个情况,派人把薛二弄出来,抛到离薛家不远的地方,让薛二捡回了一条命。这之后,薛二吓得很长时间没敢公开露面。
不久,黄老板隐隐约约听说了这件事,特别是自从薛二在露兰春的生活中消失,露兰春脸上便没有了笑容,这让黄老板从侧面印证了这件事。堂堂的黄霸主被戴了绿帽子,这个塌台非同一般!倘若不是为这个女人经历了这么多风波,黄老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捂着、盖着、装聋作哑。既然张啸林已经给薛二吃生活,只要他们不再来往,他也就不去计较了。但还是特地叮嘱露兰春:
“以后你出去应酬、白相,去老共舞台,要事先让我知道。”
“为什么?”露兰春冷冷地问。
“你没听说绑票的事闹得很凶么?”黄老板只好找借口。当时上海确实绑票风炽,掳人撕票,惨案不断。黄老板说,“我是捕房的人,你若一时大意被绑了去,我岂不塌台?”
黄老板这个借口倒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黄老板历来谨慎,总是告诫家人不要出法租界,唯恐一出法租界便失去了安全保障。儿孙读书的学校,也是以法租界为限。
露兰春嫁给黄老板两年多不曾有孕,为了让她收心,黄老板替她领养了一个男孩,取名黄源焘。露兰春身边有了牵绊,黄老板多少有些放心了。
1923年5月,山东、江苏两省交界的津浦线上,发生了举世震惊的临城劫车案。盘踞在山东峄县抱犊崮深山峻岭里的土匪,将赴北平参加关税会议的各国代表300人劫持上山。由于有法国公使馆的参赞茹安、法国人贝路比以及上海素孚众望的首席律师穆安素被困在山上,生死未卜,法国驻沪总领事便敦请巡捕房总探长黄金荣北上抱犊崮,参与调解“临城劫车案”。
黄老板临行前,杜月笙通过吴营长,拜见青帮“大”字辈张镜湖老太爷,得到张老太爷允许,黄老板借张老太爷的招牌与威望,很快与劫人土匪接上头,使土匪与官方达成对话,圆满解救人质,并使土匪顺利被官方收编。于是,“黄天霸拜山”功德圆满。
历时一月,六月中旬,黄金荣踌躇满志地回上海。岂料一进黄公馆,气氛完全不同于往日,家里的杂役、佣人、娘姨,以及儿媳李志清,一个个脸上像结了霜。
“妹妹,发生了什么事?”黄金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上楼看看就晓得了。”李志清用手指指楼上。
黄老板一肚子狐疑地往楼上走,心里打着小鼓,一时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从捧红了露兰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一次次意外的打击使他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进到他和露兰春的卧房,看到的是一片凄凉萧杀的场面,那些与露兰春相关的花团锦簇的色彩全都不见了,她的衣物、脂粉,还有存放在卧房里的戏装等等,也都不翼而飞。
黄老板傻了,傻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倏然间想起他的家当,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全部家当都在保险柜里,保险柜的钥匙是交给露兰春掌管的。他急奔到卧房的床后,一拉保险柜的门,竟然没锁,里面的金条、美钞、银元、庄票、珠宝首饰、文件道契,全部不翼而飞。
黄老板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跌霸、塌台、戴绿帽子,一切触霉头的事都经历了。如今,连他的家底都给抄了……
露兰春进门不到三年,黄老板的心情由亢奋到忧悒,由忧悒到萎靡,和桂生姐在一起时的那股子“龙马精神”(黄金荣属龙,桂生姐属马,手下称之为“龙马精神”),都被这“龙凤呈祥”(露兰春属鸡,黄手下人称两人婚配为“龙凤呈祥”)消弭殆尽了。天长日久的身心折磨,都在这一刻集中凸显出来,那便是综合了一个人的相貌、心态、精神状态的全部体现——心灰意冷,疲惫不堪,垂垂老矣!
当杜月笙被唤来,站到黄金荣面前的时候,他心里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