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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只空酒杯。纪晓岚按当地风俗,请大家不分彼此,传饮。
施祥与刘琪显得拘束。
额鲁特见情,就从腰问抽出匕首,来到悬崖边,敏捷地攀藤而上,来到那棵珊瑚树旁,一连砍了四只葫芦状的瓜。然后,援藤而下,将其中3只剖开,只闻一股喷鼻的酒香,额鲁特将肉挖去,留下了6只葫芦状的瓤。
“酒器成了。”
玉保连忙取过,就要倒酒。
额鲁特摆手道:
“不必斟酒。”
只见他将6只空瓤舀满了溪水,然后要大家略待片刻。
真不知额鲁特葫芦里卖什么药。
就在这时,瓤中的水冒出了泡沫,无色透明的溪水也变成了淡青色,又渐渐地变成了青蓝色,一股诱人的酒香味也越来越浓。
额鲁特先取过一瓤:
“请纪大人先品尝。”
纪晓岚取过瓤,送到唇边一抿,清香甘冽。不似伊犁酒,又胜似伊犁酒。
然后,纪晓岚示意大家一起欢饮。
于是一连声地惊呼:好酒。
额鲁特正要揭开谜底。
纪晓岚说:
“且慢,让我先说说,对也不对。”
纪晓岚接着说:
“这葫芦状的瓜瓤,名叫‘青田核’。在(古今奇谭)上有记载:‘乌孙有青田核,大如六升瓤,空之以盛水,俄而成酒。’——看来,这无疑就是青田核了。”
“大人说得是,这就是青田核,——又名酒仙瓤。”
“到乌鲁木齐以来,曾多次打听过,但很多人都不识庐山真面目。”
“青田核是稀罕物,每隔九九八十一年,才结一次果。每棵青田核树每次只结五只果实,——如果一次将五只果核全部摘去,从此,这棵青田核就再也不会结果了。我留了一只,这样,过八十一年又会结出五只果核……”
“这青田核可使用多长时间?”
“九九八十一个时辰,——过了这时辰就失去了神力。”
“太可惜了,——最好永远不失神力。”玉保插言,带着无限的惋惜。
“青田核不剖开,一直可保持这神力:一剖开,就只有九九八十一个时辰了。”
额鲁特说罢,就将那只完整的青田核交给纪晓岚。
“好吧,带到京城,也让大家见识见识。”
纪晓岚想乾隆皇上是最喜欢奇闻逸事的,这青田核必然会引起乾隆的浓厚兴趣。
纪晓岚还有好几位酒友,如学士朱竹君、观察周稚圭,翰林诸相屿、吴惠叔,郎中葛临溪等经常在纪晓岚家聚会,一赛酒力。与诸君已多年未同饮了,这次回京,当以瓠会友,重振雄风。不是飞觞醉月,不是银盆金爵,而是倾酒飞瓤,一醉方休。诸君!还是当年那酒豪否?
额鲁特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三月下旬,是个弦月夜。山区显得特别黑。
周围一切都显得暗黑一片。也许附近什么地方的山洞里正隐伏着凶猛的野兽,也许一批玛哈沁正趁月黑杀人夜前来袭击,也许还有什么难以预料的灾难,突然卒临。连日奔驰,加上明天一早就要闯达坂天险,晚餐后大家就早早歇息了。人与车在帐篷内。6匹马栓在帐篷前的拴马桩上。这天夜间由额楞与刘琪轮流值夜。玉保倒头就响起了鼾声。额鲁特虽然已躺下,但保持着一种警觉。施祥燃起了一支蜡烛。纪晓岚有个习惯,不轮白天如何累乏,睡前总要秉烛读一会书。他手中执的是一卷《西域志》。他的同窗翰林学士诸竹筑,正在修新的《西域志》,他要为诸竹筑贡献些新东西。透过摇曳的烛光,他看到那匹小黑犬四儿,正守视在帐篷人口,睁大了眼,竖起了耳,对着这夜的世界。每夜都是如此。
纪晓岚不由感慨赋诗二首:
归路无颁汝寄书,
风餐露宿且随予;
夜深奴子酣眠后,
为守东行数轫车。
又:
空山日日忍饥行,
冰雪崎岖百甘程。
我已无官何所恋,
可怜汝亦太痴生。
忽然烛花爆跳,急剧摇曳。黑犬警戒似的望着夜空,帐外马在躁动。过了一会,又一片寂静,黑犬也安静地卧下。远处,传来了哀厉的铁笛声,带着夜的寒意。又传来了深沉的哼唱声,这歌声一会儿似出自地底,一会儿又似在空中。
纪晓岚侧耳倾听,恰又没有,也许是自己误听吧。过了一会,又听到了这悲凉沉郁的哼唱,凄心动魄。声音渐近。纪晓岚听出是在唱《汉乐十九章》。这是张窍通西域时,传入西域的。苗声一变,又加进了胡声,这是在哼唱唐李龟年谱的《出关》、《入关》与《出塞》等曲。
荒山野岭,是谁在凄然长啸?
纪晓岚走出帐外。歌声顿失,惟见一弯月牙儿在寒云飞渡中忽隐忽现。寒风飒飒,仿佛是鬼才李义山的诗的意境:“空闻子夜鬼悲歌”。
连胆气豪壮的纪晓岚,也感到毛骨悚然。第三章 黑夜魔影
不断地有怪异出现,纪晓岚感到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夜是那么黑,黑影幢幢,给人一种夜的压迫感。
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触了下他的腿,他机警地闪开身,原来是“口儿”。有小黑犬“四儿”在身旁,无疑像是多了个警戒哨。这些小动物在黑夜里比人要敏感得多。据说狗能看得见在黑夜里活动与游动的异物。有些书中甚至说,狗能嗅出鬼的气味,与追寻鬼的踪迹。
小黑犬对着一个地点,夜的某个可疑处,在轻声地吠叫着,似乎她看到了什么。
帐篷内的几个人都睡着了。
看来,那荒野的悲歌,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这时,纪晓岚才发觉,值夜的额楞不见了。莫非他伏在一个隐蔽的地点,放暗哨?
也就在这时,纪晓岚才想起这个额楞。几天以来,纪晓岚从未见额楞说过话,吩咐他什么,也不多讲,或只是点头,最多回答一声:“雅克西”。
这个眼窝很深,眼睛似乎深藏在一片洼地里。加上一道浓浓的扫帚眉,像是一道门帘遮住了眼睛。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门户,浓眉加上深眼窝,额楞的这王心灵的门户被严严地遮盖住了。你无法看清他神态与心态的变化,他却可以窥视对方的一切。这是一个充满黑影的眸子。这个人的眼窝,就是一个深渊。深洞里有两个闪闪烁烁的亮点,像是躲在暗洞中的蛇眼。在你没有防备时,就猛窜出来,给你致命的袭击。
额楞的嘴角边有两王近乎凶残的纹。这两王凶残的纹,令人想起:这个人的嘴是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扭断蛇的七寸,生饮蛇血,甚至把毒蛇生吞进喉管。也许连吃人肉都不会眨眼。
额愣穿着一身黑色的戎装。这个人站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是个神经脆弱的人,禁不住会吓得打哆嗦。以为,这不是一个行伍,而更象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在黑夜里,你以为这不是一个人,而更像一个与黑夜合成一体的厉鬼。
纪晓岚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仅仅根据额楞的外表,会作出这样离奇的推断与联想。
这时,小黑大“四儿”咬了咬纪晓岚的衣襟,示意跟它走。
纪晓岚拔出宝剑,一道剑的寒光。随小黑犬悄悄地夜行。
纪晓岚虽然是个文人,但自幼也曾习练过几手武功,他的剑术,尚可对付那么几个中等水平的流荡江湖的歹徒与剪径贼。
小黑犬把他引往悬崖畔,然后就贴着悬崖悄然往前走了约近百步,又转过了一道山蝴,这时一股松脂味飘来。仔细辨别,这股松脂味是从一个山洞中溢出。小黑犬先进洞探了一会,然后,又引纪晓岚进洞。小黑犬在洞中的一块岩石旁停下,纪晓岚贴近岩石,隐约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他从岩石的罅缝孔隙中,看到里边还有一个内洞。外洞高于内洞,因此纪晓岚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
他从罅隙中看到洞内有两个人影,一个手擎松明,那松脂味,就是燃烧的松明发出的。忽明忽暗的松明,将两个人影映在洞壁上,像两个飘忽摇曳的魔影。
纪晓岚贴着岩石倾听。
那两个人讲的是准噶尔语。虽然纪晓岚在乌鲁木齐这近四年内,也学过些准噶尔语,但那两人说得很轻,断断续续只听懂一些。
“……密信……是否藏在纪……”
“……明天……在蛇岭下手……”
他边听,边注视着。手中擎着松明的那个人背对着他,只见那人披着一件斗篷,脚上是一双爬山虎,这是便于在山地与雪地行走的专用靴。斗篷左侧的下摆处,有一个硬物顶出,看来那是武器。这人头上戴的是一顶滑雪帽。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那背影,给人感到一股杀气。
穿斗篷对面的人,就是额楞。在松明忽明忽暗的摇曳火光下,额楞的脸显得很更加阴沉,甚至有些恐怖。
“……大人说……密切监视额鲁特的行动……”
“……明天……下手时……”
这时,小黑犬“四儿”又咬了咬纪晓岚的衣襟。示意跟它闪过岩石,纪晓岚在小黑大的引领下,又藏到了两块岩石之间。
这里很隐蔽,纪晓岚一边可继续俯视内洞的动静,又可监视外洞的情况。只见洞外蹑手蹑脚进来一人,动作显得矫健利索。这人进洞后,四面一打量,也隐伏到一块岩石后面。这地点,就是刚才纪晓岚隐伏的处所。
借着松明的火光,纪晓岚认出,这人就是额鲁特。额鲁特的鹰眼中也射出了凶光。
内洞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位置。现在是额楞背对着外洞,擎松明的人脸朝着正面了。不过,仍然无法看清那人的脸,那人的滑雪帽像面罩似的罩住了整个脸,只露出了眼与鼻孔。这人两手叉在腰部,斗篷张开,像是一只山雕。
他们继续用准噶尔语在低声交谈,声音低得已经无法听清了,显得很机密,也许是在研究一些行动的细节。
一刹那,纪晓岚感到,他已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有人要暗算他。袭击他。时间就在明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