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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嫂娘所说,朝中已无他的立足之地。董圣卿宁愿躲到世外之源,与回忆相伴。只是今夜,几乎就将过去种种,全部重现眼前,他的回忆怕是不够用。
此去云南,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返,他并非想要永远离开刘欣。既然他已知道自己前往云南,那一切就并未结束。
有缘人,自会相见;有缘人,自会重逢。
关上了一扇门,却打开了一扇窗。
眼眶不知何时,已微微湿润。董圣卿重新躺下,水雾只是迷蒙双目,并未散下。他曾是当今皇上的老师,朝政、军法、武功、琴棋书画,乃至床笫之事,都是由他一一引导,他怎么可以软弱地流下泪来?
第二十九章
到达益州,时值盛夏,途中历经四个月。但南国风色,四季如春,依旧如青涩、凉爽的春末一般。
高山平湖、竹阁土坊、精致的客家服饰、悠扬沉醉的葫芦丝,不似靡靡之音,却胜仙境挽歌。
淳朴民风,少闻世事。报信的驿使也格外散淡,新帝即位一事,云南百姓两个月前才刚刚得知。一听是原先益州郡王之子,整个村落以此为由,篝火美酒,大大庆贺了一番。
刘欣登位是小,借此欢歌笑舞才是真。云南的子民早已与世无争,他们处在大汉版图的最下块,最惬意之处,山高皇帝远,少有人来干涉他们。
此地的竹阁不同于中原风格,被高高架起,竹香比中原要浓上几倍。向外张望,偶尔可以看见湖畔的云南姑娘,披发梳洗,将长长的秀发“哗”地甩向天空。
“芷薇,你去哪儿?”
背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芷薇回头,一个男孩飞步站到她面前,浓眉大眼,热情开朗。
如今的芷薇,已是一身客家服饰,长辫垂下后聚在左肩,头上插着云南特有茶花,甚是可爱。男孩赞道:“你还是穿云南的衣裳好看!”
芷薇低笑:“齐木,我正好要去表哥那里,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齐木极为热心,立刻说好。
想起那对兄妹刚到村子时,屋子还是他帮忙搭的。那兄长极识大体,不便与表妹住得太近,亲自去了附近姑娘住得较密集之地,说通她们,把表妹的屋子安在那里。他长相清秀脱俗、美貌无双,待人彬彬有礼,村里人自是有求必应。
踩上结实的竹梯,轻扣竹门,芷薇轻唤:“表哥?”
来益州的途中,董圣卿已与她商定,外人面前,两人就以表兄妹相称。
里面没人回答,齐木性子急,见门虚掩着,便推门而入。
干净、整洁的竹厢。一案一床,木柜扶椅、数本书册,就如它们的主人一般,简简单单。而唯独墙上挂的那张铜纸显得有些不搭调。
来过这屋子的人,都会问为何不挂幅像样的画卷,而要挂张大大的铜纸?
每逢此时,董圣卿就会笑着说:“这本来就是一幅画。”
见里面没有人,齐木说道:“他大概又跑到澜沧江边去了,澜沧江可以通往中原。我看圣卿他是想家了。”
芷薇在屋里踱了几步。虽到了心心念念向往的云南,但董圣卿的心并没有到来,或许它原本就留在长安,从不曾离开过。偶尔见他朝着北方眺望,山外青山,似乎也难以阻断这灼热目光。
也不知这是第几次见芷薇为董圣卿担心了,齐木大大咧咧道:“你们中原人,真是有趣。在我们云南,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只要喜欢对方,一定会说出来。”
芷薇一惊,忙道:“胡说什么,他是我表哥!”
“还要瞒我呢,我早看出来了。哪有兄妹说话像你们这样客气?”齐木续道,“你们的气质也一点不像,圣卿高贵优雅,却给人近不了身的感觉,哪像你这样爱笑爱说?”
芷薇被他说红了脸,急忙低下头。
齐木又道:“你要是真喜欢他,我倒可以帮你出个主意。来!把你的发簪给我!”
不知他要搞什么花样,芷薇急急摇头。她是受刘欣委托,陪同照顾董圣卿的,怎能有非分之想?就算有,也只可埋在心里,不可发芽。与答应刘欣的承诺相比,董圣卿心向所归,才是真正让她做此决定根源。
“快啊!等他回来就不行了。”齐木说着,自行拔下芷薇头上的发簪,在屋里找了把匕首,刻上“秦芷薇”三字。
芷薇伸手去夺,却又抢不过齐木。两人争夺之际,正巧从窗口看见董圣卿远远走来,齐木忙将发簪扔到门口,拉着芷薇跑下竹阁。
芷薇一惊,脚下一滑,直直跌倒在竹阁下。
齐木大惊,连忙蹲下,问:“怎么样?还能走吗?”
脚裸一阵剧痛,芷薇低道:“脚……脚好像扭到了。”
眼看董圣卿越走越近,齐木只好抱起芷薇,猫着腰从竹阁下的梁柱处,悄悄溜走。
不远处,董圣卿缓缓走来,仍是那身中原长袍,长发美目,举手投足间都尽显风情。在澜沧江边站了整整一个上午,感到有些乏了。嫂娘已静静地躺在这俊山靓水、巍峨群塔间。
长安,变得模糊而遥远。
入住村子已有八个月,加上路上的四个月,这一年中,不知长安的那个人过得如何?
云南淳朴无争,宛若与世隔绝。驿使三个月才来报一次朝廷的旨意。刘欣已命人在云阳开凿运河,发展水力。是因过去自己那句“云阳四面无海”吗?
董圣卿并非一个爱照镜子的人,但他常会站在那幅巨大的铜纸前端望。他在欣赏一幅画,一幅由他来作,刘欣命名的画。
董圣卿低着头,走上竹梯。进门时,偶然发现地上的那枚发簪,拾起一看,上面刻着芷薇的名字。
几天没见面,今天前来,又让她扑了个空,还掉下东西。董圣卿有些过意不去,转身下楼,赶往芷薇的竹阁。
来到芷薇的住处时,正巧齐木也在,两人像料到他会来一般,已倒好了茶水。
芷薇一看董圣卿手里拿着发簪,赶紧起身,不料脚裸作痛,整个人向前冲去,幸好齐木在边上,一把将她扶住。
“你的脚怎么了?” 董圣卿关切问道,看这两人神色紧张,只觉得有些奇怪。
“不小心……摔的。”芷薇结巴道。
先前回来时,齐木已将计划大致托出,吓得她六神无主。此刻,芷薇只希望董圣卿不要还那发簪,速速离开。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神不宁。齐木抢着开口:“圣卿,你来找芷薇什么事?”
董圣卿将发簪递上,道:“芷薇,这是你的吧?掉在我门口了。”
芷薇犹豫着不敢去接,还是齐木热心,接过后,硬塞到她手里。
面前两人,今天似乎特别古怪,董圣卿也不愿深究,说道:“你们还有话说吧?那我先告辞了。”
“喂!都是要做新郎倌的人了,就这么走了呀?”
听齐木大声一唤,董圣卿转身:“新郎?你说我?”
“不是你,还有谁?你都把信物交还芷薇,说明你同意娶她啦!”齐木兴奋道,拉着芷薇到董圣卿面前:“我们云南的婚配风俗中,一方要是对另一方有意,只要将发簪扔到他门口,那个人若同意婚娶,只要将信物还回来就是了。”
董圣卿一愣,继而说道:“抱歉,我不了解云南民俗,只想物归原主,别无他意。”
“那可不行,你都还了,不能不承认。”齐木大着嗓门抱不平。
“算了……”一旁的芷薇拉拉齐木,“我们是中原人,本来就不该受当地民俗之束……”
芷微的声音有些颤抖,董圣卿觉得揪心,低道:“芷薇,对不起……”
“你怎么能反悔呢?她为你都扭伤了脚……”
“齐木,别闹了,表哥已有意中人了。”芷薇劝道,又转向董圣卿:“我们闹着玩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就一拐一拐地出了竹阁。
齐木对着董圣卿大叹一口气,也跟着跑了出去。
董圣卿怔在原地,舒了口气。
芷薇心头伤,总有一天会痊愈,只要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出现即可。而他的伤,能否愈合,只怕已不是能自己决定的了。
长安。那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地方,住着日夜令自己怀念的人。他身材修长,穿起冕服,一定气宇轩昂;他思维敏捷、料事如神,朝中事务应当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相貌英俊,现在大概……佳人在抱,忘却旧人……
心里泛酸,董圣卿走下竹阁,习惯性地向北望去,一片翠山,望不到头。
彷若刘欣真要寻他,天涯海角也近在咫尺;但如若,他已忘记他,即使近在眼前,也是咫尺天涯。
□
长安的冬天,甚是寒冷。走在空旷、沉静的长乐宫中,更是死一般的沉寂。刘欣没有命人传报,独自穿过冷清的长廊。
赵飞燕一人靠在凉亭的石柱上,看到刘欣前来,上前迎道:“原来是皇上来了,外面风大,快些进屋。”
即便到了屋里,也不觉得有多少温意。
刘欣坐下,问道:“太后这里怎么这样清静,连个宫女也极难看到?”
“是我让她们不用常出入正殿的,也没什么需要侍候,跑来跑去,扰了心绪。”赵飞燕徐徐说道,眉间难掩憔悴。
两个月前,她刚刚分娩,身体越发虚弱。诞下的是个男孩,名叫刘衍,赵飞燕又给他起了个古古怪怪的乳名,叫做箕子。
刘骜生前的嘱托,刘欣并未忘记。这一年来,他极为关心太后起居,只是赵飞燕已在心头上了一道锁,刘骜驾崩后,就从没见她舒心笑过。
“太后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告诉朕一声。”
坐了片刻,赵飞燕偶尔答上两句,多半都是刘欣嘘寒问暖。
看她久久不说话,刘欣又问:“箕子呢?不如朕把他带去未央宫住几天。”
他说着微微一笑,想起宫里那两个小孩,还真为这皇宫增添不少生趣。
刘箕子虽然只有两个月,但生得聪颖可爱、一双亮目极讨人喜欢。而从舂陵赶来小刘秀已满了周岁,可以下地走路。笑时,唇边还会露出两个酒窝,时常要缠着刘欣。
“由奶娘带着,箕子太调皮了,不敢让他去叨扰皇上。”
赵飞燕冷冷一句,浇灭了刘欣的兴致。刘箕子是与众不同的,他生来就是一个复仇的工具。生母对他若即若离,而报复的人,又正是他的生父。
刘欣虽然也想除掉王莽,但想来,这孩子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