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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全都知道真相,只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萧金卿突然一把掀开桌子,踢开房门奔了出去。
「大哥!大哥你要去哪里?」梵珏心中一急,追赶时被地上的桌布绊倒,额头立刻在桌角上磕出血痕来。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闻声而来的伙计赶紧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梵珏顾不得自己的伤,一把拖住伙计急问:「他往哪走了?你看见了么?」
伙计道:「似乎是往京城的方向……」
梵珏已经夺门而去。
伙计还在喊:「哎,你慢点!后院有马,他是骑马走的!」
梵珏一路追去,却不见萧金卿的人影。
刚回王府,就听总管说有个江湖人来找自己,梵珏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俞立刀。
「他没有来找你?」「他不在你这?」
客厅上,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我本来跟他约了昨天见面,等了一天也不见人影,我还以为是你把他缠住呢!」俞立刀大大咧咧翘腿坐在椅子,「他人呢?」
梵珏没好气道:「他有手有脚,我管得着么?」
「殿下真不管他了?他可是你的大哥。」俞立刀闲闲看他一眼,刻意加重了『大哥』这个词。
「你知道了什么?」梵珏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利光,「是他叫你调查我?」
俞立刀笑了笑,「别装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家门外凭空多出来的那几个摊贩,难道跟皇子殿下无关?」
梵珏微眯了眼,「你倒是很警觉。」
俞立刀又道:「云来客栈的大火,还有那些消失的侍卫,也是殿下您派人做的吧?」
「是我派的人,那又怎么样?」梵珏冷笑,一脸的你奈我何。
俞立刀伸手摸摸下巴上乱草一样粗犷胡碴,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的母亲十七年前以天云山庄二小姐的名义嫁入宫中,你从一开始接近萧金卿就有目的,我没说错吧?」
梵珏不怒反笑,「我今曰才识得少当家是个厉害人物。」
俞立刀也笑,「殿下谬赞,不过是朋友多、好办事。」
梵珏按按手上的茶盏,「你走吧,我没见你来过。」他有心为俞立刀留一条生路,对方知道得实在太多,换了是别人,早已死在梵珏手里。
谁知俞立刀却不领情,「殿下何苦什么事情都一肩担着。事列如今,也该实话实说了吧?」
梵珏被他踩中痛处,冰冷的面具再也挂不住,扔下茶杯吼道:「别以为你是他的朋友,我就不敢杀你!」
俞立刀大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梵珏摇了一摇,「这个样子,可不像个被哥哥扔下的小可怜。」
梵珏扭开头去,心中苦涩无比。
俞立刀叹了口气,慢慢将他调查来的结果说出,「太后要杀金卿,是因为忌惮天云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怕他哪一天知道真相会来报仇,所以特意捏了个赐婚的名目。他一离开天云山庄,太后就派人跟上他了,一路上因为有你,没能下手。到了京城,你又把他弄进了王府,你抢在前头烧了客栈,是害怕他离开你的保护,给太后下手的机会。可惜我那个呆子好友,一点也没有察觉你的苦心,还叫我来调查你,你挺难过的吧?」
梵珏阴沉了脸,「我不需要他知道。」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一个人精打细算。」俞立刀神色严肃,继续说道:「可惜你千算万算,算漏你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你求皇上不杀他,却没想到他要带你走,你现下是左右为难,腹背受敌。」
梵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心里不知道想起什么,怔怔看了一会天空,才叹口气说:「你既然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俞立刀在座位上抱了臂,「谁说我不知道?」
梵珏猛地转过身来,嘴唇竟然激动得发颤,「快说!」
俞立刀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我虽不知道他在何处,却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去哪里。你只等天黑了跟我走,我自然让你见到他。」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俞立刀磨磨蹭蹭吃过晚饭,又找府里的小婢女逗了一回乐子,看到梵珏已经急得满屋子乱转,才不紧不慢拉了他出门。
两人出了府门一直往东,俞立刀从城门外的歪脖子榕树下挖出一包夜行衣,叫梵珏一起换上。
梵珏问:「金卿不在城里?」
俞立刀忙着把包袱里的兵器插到背后,随口答道:「我没说他不在城里。」
梵珏大惊,「那你带我出城做什么?」
俞立刀站起身来拉拉衣襟,「我看你晚饭没吃,城外有个李老头的茶摊,他的馄饨面做得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吃面要换夜行衣?」
「嘿嘿,被你发现了……」
梵珏脸色一变,咻地拔出长剑来架在俞立刀的脖子上,「说!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俞立刀举手投降,「好、好,你先把剑拿开,我爹可只有我这一个宝贝儿子。」
梵珏把剑拿开,「说吧。」
「真是不可爱的孩子。」俞立刀小声嘀咕了一句,被梵珏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瞪了回去,他把一个小包塞给少年,又道:「城里耳目众多,我不带你出来绕一圈,怎么甩得开他们?再说萧金卿要动手,也要等夜深,你在府里坐立不安,不如跟我出来啦!」
梵珏看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套爬墙的绳钩,「我们要去做贼?」
「别说得这么难听。」俞立刀笑笑,转身牵了马,「你不知道,金卿常常跟我提起,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过母亲。他现在知道娘还活着,换了你会怎么做?」
「你说大哥回京城里,是要闯宫?」梵珏大惊,「太后正愁没个正当理由对天云山庄下手,大哥这时候去皇宫找人,无异于自投罗网。」
「知道了就快走吧!」俞立刀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带头奔去。
夜深人静,俞立刀带着梵珏翻进宫墙。
俞立刀艺高人胆大,梵珏的身手也不差,两人一声不响就摸进了内城。
梵珏自小在宫里长大,但从未留心过各处的布防,倒是俞立刀一路走走停停,显得比他还要了解宫里的地形。
梵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有这条小路通到御花园?」
「小孩子别那么好奇。」俞立刀嘿嘿一笑,忽然将他一拉,两人藏身在一大株牡丹花树下,堪堪避过一队御林军。
梵珏懒得打听他的秘密,只担心赶不上萧金卿,便一心一意去看路。
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条宫巷里,萧金卿也在躲闪着巡逻侍卫,不过他不熟悉宫内的布局,又没有人领着,有点摸不着路。
越往宫内遇到守卫的机会就越多,他知道这样下去,八成找到母亲之前就已经被发现了。
恰好对面走过来一个宫女,萧金卿一把将她的嘴捂住拖到暗处,那宫女唬得浑身筛糠一般乱颤。
萧金卿把匕首顶在她的腰上,「你别叫,我就不杀你。」
宫女立刻点了点头。
萧金卿放开她,「告诉我,桃花夫人在哪?」
宫女看了他一眼,抖着声音答道:「奴、奴婢并不知道有位桃花夫人……只是、只是听说宫里西南角上有、有一座庵室……不、不知道有没有大侠要找的人?」
萧金卿听她这么说了,厉声问道:「我并没说过我要找的是修行的人,你怎么知道她在庵堂?」
那宫女翻身扑倒在萧金卿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哭求起来,「大侠千万别杀我,我再不敢撒一个字的谎,桃花夫人真是在庵堂里修行。」
萧金卿一听大喜,立刻拉了宫女起来,「你这就领我去。」
那宫女擦干了泪痕,哆哆嗦嗦在前面带路。
萧金卿跟着她一路往西南角走,绕过一片竹林,看到一个临水而建的清幽小院,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在这里了。
他一掌敲晕了宫女,推开院门进去。
院子里只有一幢青砖小屋,屋子里的人正在诵经,豆大的灯光映在窗纸上,照出里面一个隐约的人影。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里面停下了木鱼,一个细腻清婉的声音问道:「是谁?」
萧金卿听到这个声音,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仿佛一瞬间全都破土而出,时光在他身上飞快地倒流过十几年——
那是他还在蹒姗学步,一个女子拿着花枝在他面前跑着笑着,不停逗弄着他朝前走去。
来呀、来呀!宝贝快到娘这儿来。
眼前浮现的场景一换,他已牙牙学语,又是那个女子抱了他在膝头,指着顺着溪水流开的枫叶告诉他:
宝贝,这是枫叶,枫叶的『枫』字娘教你写好吗?
一划一划写在手心里,小小的孩子因为怕痒咯咯笑了,她就哈了热气来胳肢他,满园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最后一个画面,满身红纱的女子抱着懵懂无知的他,迎亲的花轿就停她的身后,众人的哭泣声中她轻轻亲着他的小脸蛋。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卿儿忘了娘吧,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听错了么。」里面的女子略一沉吟。
是娘,真的是娘啊!萧金卿忽然扑到窗沿外,扑通跪了下来,「娘,我是金卿!」堂堂七尺的儿郎,一霎那泪如雨下。
「你说你是谁?」那个声音抖如落叶。
萧金卿跪着往房门挪去,一边哭一边喊:「我是卿儿,我是您的卿儿呀……娘啊,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十几年的分隔、十几年的思念,全数包含在这寥寥几字之中。
桃花夫人大哭了起来,「卿儿、卿儿,你真是我的卿儿么?」
「娘,您别哭,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萧金卿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拍那紧闭的房门,「娘,你开门,我们一起走。」
「不、不……不……」桃花夫人忽然捂着脸从门后退开,「我没有脸再见任何一个萧家的人了,你走吧,就当我死了。」
「娘——!」萧金卿不敢相信母亲竟然不肯见他,「娘、娘,你开开门……你开门让我进来啊!」
「你走吧,贫尼凡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