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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
岳不群微笑道:“成兄,你这手‘狮子吼’功夫,本是佛门的内家上乘功夫,倘若内功练得到了家,一声喝将出来,万人辟易,的是威力无穷。”这矮子姓成,名叫成不忧,取名含义,原是“仁者不忧”之意,但他偏偏的性如烈火,殊无半分“仁者”之象,“不忧”之状,听了岳不群这几句话,心下一凛:“这家伙倒是识货,我从一位无名禅师那里学来的这门功夫,他居然还能看得出来。”但这一凛之情立即过去,怒道:“你说我内功不纯,这‘狮子吼’没练得到家,是也不是?”岳不群笑道:“不敢。不过‘狮子吼’乃佛家神功,说到练得到家,谈何容易?当今之世,只怕真正会这门功夫的高僧,也是寥寥可数。”
他每一句都说得心平气和,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但细一琢磨,都是在说这成不忧功夫平庸,成不忧性子甚急,脑筋却转得不快,呆了一呆之后,这才明白岳不群言中之意,突然间心头大怒,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大声道:“封师兄说你所练的功夫是旁门左道,不配做华山派的掌门,我瞧着也是十分的不顺眼,你到底是自动退位呢,还是吃硬不吃软,要叫人打下位来?”
岳不群道:“成兄,你们‘剑宗’一支,三十年前早已离开本门,自认不再是华山派弟子,何以今日又来生事?倘若你们自认功夫了得,不妨自立门户,在武林中扬眉吐气,将华山派压了下来,岳某自也佩服。今日这等啰嗦不清,除了徒伤和气之外,更有何益?”
成不忧大声道:“岳师兄,在下和你无怨无仇,原本不需要伤这和气,只是你霸占华山派掌门之位,却教众弟子练气不练剑,以致我华山派声名日衰,你终究是推御不了这个罪责。成某既是华山弟子,终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令狐冲听了这几人言语,心道:“原来封不平和这矮子,都是本派‘剑宗’的弟子。他们明明练功时走错了路子,却来怪我师父,当真是可叹可笑。”只听得岳不群道:“成兄,本门气宗剑宗之争,由来已久。当日两宗玉女峰上比剑,胜败既决,是非亦分。事隔数十年,三位又旧事重提,复有何益?”成不忧道:“当日比剑胜败如何,又有谁见来?换言之,你这掌门之位得来不明不白,否则左盟主身为五岳剑派的首领,怎么他老人家也会颁下令旗,要你让位?”岳不群摇头道:“我想其中必有跷蹊。左盟主向来见事极明,依情依理,绝不会突然颁下令旗,要华山派更易掌门。”成不忧指着五岳剑派的令旗道:“难道这令旗是假的?”岳不群道:“令旗是不假,只不过令旗是哑巴,不会说话。”那嵩山派的苍髯老者突然说道:“岳师兄说令旗是哑巴,难道我汤英鹗也是哑巴不成?”岳不群道:“不敢,兹事体大,在下当面谒左盟主后,再定行止。”那苍髯老者汤英鹗阴森森的道:“如此说来,岳兄毕竟是信不过汤某的言语了?”
岳不群道:“不敢,就算左盟主真有此意,他老人家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辞,便传下号令,总也需听听在下的言语才是。”成不忧道:“那有这么许多啰唆的?说来说去,你这掌门人之位是不肯让的了,是也不是?”他说了“不肯让的了”这五个字后,刷的一声,已然拔剑在手,待说那“是”字时便剌出一剑,说“也”字时剌出一剑,说“不”字时剌出一剑,“是也不是”四个字一口气说出,手上便已连剌了四剑。
这四剑出招捷迅无伦那还不奇,四剑连剌却是四种凌厉之极的不同招式,端的是极尽变幻之能事,第一剑穿过岳不群左肩上的衣衫,第二剑穿过他右肩衣衫,第三剑剌他左胁之旁的衣衫,第四剑剌他右胁旁衣衫。四剑均是前后一通而过,在他衣衫上剌了八个窟窿,好在剑刃都是从岳不群身旁贴肉掠过,相去不过半寸,却没伤到丝毫肌肤,这四剑招式之妙,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势道之烈,无一非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华山群弟子见了,尽皆失色,各人均想:“这四剑都是本派剑法的一路,只是从来没见师父使过。‘剑宗’高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但汤英鹗、封不平等人,心中对对岳不群更是佩服。眼见成不忧连剌四剑,每一剑都是狠招杀着,剑剑能致岳不群的死命。这四剑固然显示了成不忧剑法之精,但岳不群始终脸露微笑,坦然而受,这养气功夫,便非常人所能。再者成不忧等人来到华山,说明了要夺掌门之位,岳不群人再厚道,也不能不防对方暴起伤人,可是他不避不让,漫不在乎的受了四剑,自是胸有成竹,只须成不忧一有加害之意,他便有克制之道。在这间不容发的瞬息之间,他居然能随时出手护身克敌,则其武功远比成不忧为高,自是可想而知。他虽未出手,但慑人之威,与出手致胜,殊无二致。
令狐冲心中,却尽是在思索成不忧适才所剌出的四剑,眼见这四剑姿式虽奇,自己却甚是熟悉,正是后洞石壁所刻下华山派诸绝招中的两种招式,他将之二化为四,略加变化,似乎四招截然不同,其实只是两招,心想:“这两招有甚么希奇?瞧他脸上神情,似乎得意得紧呢?”只听岳夫人道:“成兄,拙夫总是瞧着各位远来是客,一再容让。你已在他衣上剌了四剑,再不知趣,华山派再尊敬客人,总也有个限度。”
成不忧于自己所剌这四剑甚是自负,虽见岳不群巍然不动,气度大是可佩,但见岳夫人颇有骇然色变之态,显然为自己剑法所慑,不由得傲心大盛,说道:“甚么远来是客,一再容让?岳夫人你只须破得我这四招剑法,成某立即乖乖的下山,再也不敢上玉女峰一步。”他终究是见多识广,虽然自负剑法了得,然见岳不群如此不动声色,倒也不敢向他挑战,是想岳夫人是女流之辈,向他挑战,却是万无一失,只须激得她出手,定能将她制住,那时岳不群或是心有所忌,就此屈服,或是章法大乱,便易为封不平所乘了,说着长剑一立,道:“岳夫人请。宁氏女侠乃华山气宗高手,天下知闻。剑宗成不忧今日领教女侠的气功。”他这么说,竟是揭明了要重作华山剑气二宗的比拚。
岳夫人的脾气远比丈夫为刚,眼见成不忧这等咄咄逼人,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还没开口说话,令狐冲抢着道:“师娘,剑宗练功的法门误入歧途,岂是本门正宗武学之可比?先让弟子和他斗斗,若是弟子的气功没练得到家,再请师娘来打发他不迟。”他不等岳夫人的允可,已纵身拦在岳夫人身前,手中都握着一柄顺手在墙边捡起来的破扫帚。他将破扫帚一晃一晃,向成不忧道:“成师傅,你已不是本门中人,甚么师叔师伯的称呼,只好免了。你若是迷途知返,要重投本门,也不知我师父肯不肯收你。就算我师父肯收,本门规矩,先入师门为大,你也得叫我一声师兄了,请请!”倒转了扫帚柄,向他一指。
成不忧大怒,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你只须挡得住我适才四剑,成不忧拜你为师。”令狐冲摇头道:“我不收你这个弟——”一句话没说完,成不忧已叫道:“拔剑领死!”令狐冲道:“真气所至,草木皆是利剑。对付成兄这几招不成气的招数,又何必用剑?”成不忧道:“好,是你狂妄自大,可不能怨我出手狠辣!”岳不群和岳夫人知道这人武功比令狐冲可高得太多,一柄扫帚管得甚用?空手挡他利剑,凶险殊甚,当下齐声喝道:“冲儿退开!”但见白光闪处,成不忧已一剑向令狐冲剌出,果然便是适才曾向岳不群剌过的那一招。他所以不变招式,一来这几招正是他生平绝学,二来有言在先,三来自己旧招重使,那是让对方有所准备,双方各有所利,扯了个直,并非单是自己在兵刃上占了便宜。
令狐冲向他挑战之时,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拆招之法,后洞石壁上所刻图形,均是以奇门兵刃破剑,自己若是使剑,此刻独孤九剑尚未练成,反而无必胜之方,这柄破帚却正好当作雷霆挡,眼见成不忧一剑剌来,破扫帚便往他脸上扫了过去。
令狐冲这一下其实也真是危险,要知雷霆挡乃精钢所铸,扫上了原是不死也必受伤,如果他手中所持真是雷霆挡,这一扫妙到颠毫,对方须回剑自救,但这把破扫帚却有什么胁敌之力?他内力平常,什么“真力所至。草木即是利剑”云云,全是信口胡吹,这一扫帚便扫在成不忧脸上,最多不过划出几条血丝,有甚大碍?可是成不忧这一剑,却在他身上穿膛而过了。只是他料想对手乃前辈名宿,绝不愿自己这柄沾满了鸡粪泥尘的破扫帚在他脸上扫上一扫。纵然一剑将自己杀了,也难雪破帚扫脸之耻。果然众人惊呼声中,成不忧偏脸闪开,回剑去斩扫帚。
令狐冲将破帚一捺,避开了这剑。成不忧被他一招之间即逼得回剑自救,不由得脸上一热,他可不知令狐冲破扫帚这一扫,其实是魔教十余位高手长老不知花了多少时光,才创出来克制他这一招的妙着,实是呕心沥血、千锤百练的力作,还道令狐冲乱打误撞,竟亦破解了自己这一招。他脑怒之下,第二剑又已剌出,这一剑可并非按着原来次序,却是本来剌向岳不群腋下的第四剑。令狐冲一侧身,帚交左手,似是闪避他这一剑,那破帚却如闪电般疾穿而出,指向成不忧的前胸。帚长剑短,帚虽后发,却是先至,成不忧的长剑尚未圈转,几根扫帚上的竹丝,已然戳到了他的胸口。令狐冲叫道:“着”嗤的一声响,长剑已将他破帚的帚头斩落。但旁观众高手人人看得明白,这一招成不忧已然输了,如果令狐冲所使的不是一柄竹帚,而是钢铁所铸的雷霆挡,九齿钉拔耙、月牙铲之类武器,成不忧胸口己受重伤。
对手若是一流高手,成不忧只好撒剑认输,不能再胡缠下去,但令狐冲明明只是个二代弟子,自己败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