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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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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儿说:“那么只好又建立一个‘维持会’?”



  叶编辑旁边的一个女人说:“哪里。一直调解到他们不愿离婚为止。既然不离了,就说明还是有感情基础,家庭就还是幸福的。”



  豆儿说:“这大概是第二十三条军规。”



  叶编辑和那女人都没懂。叶编辑说:“这是我们妇联余副主任。”



  余副主任说:“记者同志,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多忙,大量的调解工作都得靠我们这一张嘴皮去慢慢磨。我们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可离婚率还是超过了规定指标。今年的先进集体眼看著又轮不著我们了。象吴教授这样的人,还是先进模范人物,都不能替我们的事业著想,你说这让我们感到多寒心。”



  豆儿说:“的确。他也太不高尚了。只顾自己。就算不替老婆想也该替妇联想想呀。”



  余副主任说:“太对了。还是你能理解我们。记者同志,你多大了?”



  豆儿说:“二十七。”余副主任说:“结婚了么?”



  豆儿说:“没有。”



  余副主任说:“也不小了,该解决了。”



  豆儿说:“打算光棍一辈子哩。”



  余副主任说:“为什么?”



  豆儿说:“怕离婚。”



  审判长宣布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二十五条规定的精神,判决不准离婚。听众席上陡然响起一阵掌声。豆儿听见余副主任兴奋地说:“我们又胜利了!”



  教授夫人同许多人一一握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余副主任上前使劲摇著她的手说:“祝贺你。可得把他看管好,不要让别人有可趁之机。”教授夫人说:“一定,一定看管好。”



  豆儿把杂志送给教授夫人,然后走向教授。教授无精打彩沮丧万分地坐在凳子上没动。豆儿递上一支烟,便坐在他旁边。两人皆埋头抽烟。好一会儿,豆儿说:“习惯了就好了。”



  豆儿的文章隔天便在“道德法庭”一栏中露面。题目是:《正义的胜利》。



  苏小沪阅后狠狠朝桌上一摔,不顾温文尔雅之风度,说:“全是屁话。”



  豆儿说:“此评价恰如其分。有人爱闻,你就得为他放。”



  豆儿近期日日里颠颠簸簸地忙,大有国家少了他机器就运转不灵的架式。先是应郊区果园之邀前去采访,说是一星期前厅局级领导在此学习文件,果园党支部专门送去五筐鲜梨,正在忐忑只比过去多送了一筐,会不会又出现赔了鲜梨又折印象的局面时,梨子被送了回来,而且一个未动。果园的书记激动万分,说:“这足以证明党的优良传统又回来了。”豆儿采访了一天,临了在主人盛情劝说下背回去了二十斤梨,自慰说自己尚未入党并不影响党风问题。拿了大半去办公室慰问众同事,吃罢抹嘴洗手才纷纷然说并不好吃,内容象棉絮。



  刚写完《党的优良传统又回来了》的文章,尚处在慷慨激昂之情绪中时,一个朋友携了汾酒及百事可乐来访。朋友在机床厂工作。说是一个月前环卫所请求机床厂赞助一万元钱添置新式清洁工具,以便保障人民身体健康。但机床厂正处在转产时期只能勉强发得出工人工资断断拿不出额外的一万元,便婉言回绝了。这之后环卫所便不来机床长工人宿舍区打扫卫生和清除垃圾。开始没介意,日子一长垃圾便蔓延开来,恶臭熏天。工人怨声载道。厂里欲组织青年突击队突击一番,可是盘算半天又发不出犒赏青年突击队的奖金且突击完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垃圾问世。朋友在机床厂政工股当干事,正处在可能提拔亦可能不提拔的微妙境地,便欲请豆儿向社会披露一下,立上一功以变微妙为显然。豆儿满口答应了。即令不存在朋友的前程问题,这档闲事也是值得一管的。“哪里不平哪有我。”毕竟将济公的歌子唱得烂熟。



  豆儿采访那天正好感冒,鼻子堵塞了,但见满院垃圾及它们豢养的众绿头苍蝇,倒也没能闻上臭气,这使豆儿私下里庆幸自己感冒得十分及时。厂区居民见豆儿如杨各庄的乡亲见了八路,倒不尽的苦水诉不完的冤。豆儿频频点头极表同情又极表愤怒,详尽作了笔记,连夜搞了个批评报道。报道见报后机床厂人人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皆言终归还是邪不压正。不料三日已过,环卫所竟无动于衷。垃圾堆又高出几尺宽出几米。苍蝇每日里象过节一般嗡得欢畅。豆儿便又被朋友用紧急电话召了去。豆儿的感冒竟在头一晚被速效感冒胶囊治好了,没进家属区便闻得恶臭。豆儿便径直去了环卫所。环卫所下午上班铃刚响,豆儿进一办公室掏出记者证言要找所长。办公室三人正在算分而一人正收拾摊撒一桌的麻将。听豆儿说完,收拾麻将的男人便说:“我就是。”豆儿递上批评报道的报纸给那所长,问看过没有。所长说:“看过了看过了,你的文笔还可以嘛。”便告知豆儿他也很喜欢文学。豆儿说:“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所长笑嘻嘻说:“这是卫生局指示我们这么干的,局里下了新指示叫我们采取什么措施我们才能采取措施。”



  豆儿说:“那你们的职责呢?”



  所长说:“我们职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上面的指令。”



  豆儿说:“但是你们应该对机床厂职工健康负责。”



  所长说:“那就是医院的事了。我们的扫帚又不能打针动手术。”



  趴桌上算分的几个人都笑开了。其中之一对那所长说:“今天你输惨了。”所长说:“明天中午原班人马,你们一个都不许走,我再不赢就是乖乖儿。”



  豆儿又追至卫生局。局长长著一副精明强干的脸,同电影电视里惯有的改革家形象差不了多少。豆儿想,提拔他或选举他的人肯定都看过三部以上的国产改革片。局长说:“文教卫,穷单位。医护人员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都差极。自己都活不好,怎么去治疗和照顾别人?我这里要求调动改行的医生护士是四十二个。中国人现在两千人只摊得上一个半医生而三千人才摊得上两个护士。我要是把这四十二个人放走了,将有多少人连一个医生护士都摊不上?”



  豆儿说:“这是机床厂的责任么?”



  局长说:“当然不是。但是我们要改善医院的工作条件和医护人员的生活条件就只好求助于企业。人家铁路局给了三万,烟厂给了一万五,就是锅炉厂也给了八千。机床厂人口比锅炉厂还多五百人怎么就不能给?应该为振兴祖国医学作些贡献嘛。难道他们厂的人都是铁打的,不生病?铁打的也还要长锈哩。”



  豆儿落荒而逃。打电话告朋友说他碰上了确角,搞不下去了。机床厂终于在卫生局的坚固堡垒前举出了白旗。谈判之后,付了八千,换得全厂人士朝思慕想的干净空气和不臭之风。打扫垃圾时,清洁工们皆笑说,早给了钱不就没这些事了?自找罪受。职工们亦说:可不是,厂里也是小气得要死。厂里领导则互相宽慰,说是抗争一个多月毕竟还是省下了两千块钱。两千块钱可以办不少事哩。比方非买不可的党员学习材料和五讲四美问答之类不就都解决了?最受损失的还算是豆儿的朋友。忙碌了一番拍了胸脯挥了拳头花了烟酒钱饮料钱和车钱,处境却更加微妙甚至渺茫。豆儿每思此兄便生出许多的惭愧。幸而眼下事情太多,遂将这种惭愧冲得很淡很淡。



  苏小沪告诉豆儿每个职工都必须参加市讲师团组织的干部哲学考试时,豆儿正准备去蒙娜饭店采访正在那里召开的全省性“灭鼠现场会”。去的原因是因为蒙娜饭店是市里第一流的饭店且又多次评为“五讲四美”先进典型,完全想象不出在那儿怎么进行现场灭鼠。再加上豆儿的“三教九流”尚未出现灭鼠英雄,便意欲寻个原型塑造一个。听苏小沪一说,大吃一惊亦大吓一跳,便欲放弃看灭鼠。豆儿说:“在大学不是已经考过了么?”



  苏小沪说:“考过了也还得考。”



  豆儿说:“为什么?”



  苏小沪说:“要不讲师团拿什么汇报他们的工作成绩?”



  豆儿连呼:“完了完了。”豆儿最怕考试背课文,尤其哲学。在校间曾因不及格补考过一次。从此一听哲学,大脑小脑便一块儿疼痛起来。



  幸而这疼痛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便公布考试为开卷。豆儿的大小脑嘎然止疼,三分钟后便抖擞而起一脸笑容地赶去“灭鼠现场会”。



  此次哲学考试被豆儿誉为中国最佳考试方式,考得人人心情舒畅轻松自如。最先每人发了一本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三天后又发一册哲学问答书,又三天后发下打印得完美无缺的哲学复习题,每题答案都标明在哲学问答书的几页几行及参考艾思奇一书的哪章哪节。最后发下考试题,共四道,选做两道,一千字。复习书里自然有。三天之后交卷。豆儿说:“我就是得了痴呆症也能得个九十八分。”



  苏小沪说:“这种考法令人怀疑有别的名堂。是不是要在回答的深刻性上作文章?”



  豆儿说:“你照他的书一字不拉地抄下来,准没错。就是有错别字你也照写上。”



  苏小沪说:“恐怕讲师团还是要看水平。”



  豆儿果然一字不拉地照抄了,而苏小沪则倾其才思,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参考了众多权威的文章且溶入自己的观点。交卷那天还将豆儿好好嘲笑了一顿。



  考试结果公布时,豆儿坐田平的车到风景区兜风去了。回到办公室众同事见他皆起哄叫唤他请客。豆儿问何故。同事七嘴八舌说你得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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