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汩的震动着耳膜。一跌倒就完了。谨慎为上。
夜晚的河川十分凶暴。
“第一次觉得水很可怕。我对游泳算是有自信的,但在湍流里真的无计可施。再说已经十月了,我几乎要心脏麻痹身亡了。”
幸而到中途变浅了,宇多川没有被水冲走,总算到了,再过去好像一下子变得极深。被岩石卡住的,看来似乎是个女人。
“当时也没想是否还活着。如果那是尸体的话,当然是很恶心,但是我想,总之先搬到岸上。黑漆漆、软绵绵的,很重,衣服又吸了很多水。要回到岸上还真是费了千辛万苦。”
女人还活着,好像是溺水前撞到头失去意识,看来没有吸进水。宇多川考虑之下,决定把女人运回自己家里。
“附近人家都离得很远,我住的地方最近,没别的意思。总之我先把房间弄暧和。要叫医生也不知道医生住哪里,必须先让冰冷的身体热起来,脱衣服也费了一番功夫。在女人面前,那个,怎么说,没有其它奇怪的情绪。应该是没有,但事实上,那女人现在是我的老婆。”
宇多川害羞地笑了,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年纪。
“被人误会也很伤脑筋,但当时脑袋里真的只有救人第一的想法。不过,姑且不论救了自己的老婆,她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啊。唉,因为与女人绝缘了十几年,都半出世了,才会这么觉得也说不定。”
听说宇多川彻夜未眠守在旁边等她恢复。血气回复后,发现女人身上到处是伤痕。白色的肌肤变成了紫色,还有很多擦伤和割伤。
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女人失去了记忆。
“记忆完全丧失了吗?”敦子问。
“完全丧失了。自己是谁,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在这里,全都忘了。怎么问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发抖。”
“那身份也。。。。。。?”
“不,马上知道身份了。”
他说女人紧紧握着一个束口袋子。
束口袋子缝着一块写了地址和名字的布,还有放了点钱的红包袋。
“给她看,也什么都记不得。然后啊,现在回想来很愚蠢,但是,我啊,那女人——束口袋子写了佐田朱美,我想帮助朱美。我考虑照顾她到恢复记忆。”
“在人道立场上无法丢弃她,是吗?”
“也有。”
“您说‘也有’,还有其它什么——那个,因为夫人很漂亮吗?”
宇多川笑了。“不,的确如果救的是男人就不会这么想吧,在这个层面上,的确如中禅寺小姐所言。不过,有一点点不同。那个,救了朱美那天,刚好是我老婆的忌日。”
“然后。。。。。。”关口被无关紧要的妄想附身了,这是他的坏习惯。
“然后老师认为现在这位夫人,是前任夫人转世?”
的确,宇多川前妻死亡时,应该正是朱美出生的时候。然后她又在亡妻忌日被救起。这是偶然吗?
“没那种蠢事。关口,那是偶然。朱美一点也不像我前任老婆。”
宇多川把关口的妄想一口气吹跑了。
“哎,多少抱持神秘的感慨是有的。刚好那时候看了《胜五郎再生记闻》吧。真是投胎转世,这种事,虽说我是个怪志小说家,也不会这么想。”
关口面红耳赤地住嘴。总之,一开口必丢脸。屡试不爽。
宇多川从布块上所写的地址和名字开始调查。他雇请附近农家代为照顾朱美,佯称她是亲戚的女儿,特地跑去确认。
“再怎么说,只是获救时带在身上的东西,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女人的所有物啊,说不定弄错了。但光是怀疑也不会有进展,因为只有那条线索。我沿路探询,走到了那里。在战争的非常时期,真是做了疯狂的事啊。”
长野县上田下之乡。。。。。。
被称为盐田平的小盆地。
根据宇多川的说法,盐田平甚至被称为是信州的镰仓。
拥有悠久历史的地方。
据说与镰仓相仿,留下了很多古寺和古老神社。
然而,盐田平被比喻为镰仓的理由不止如此。
奠定镰仓政府政权基础的北条条义时之孙——北条义政隐居之所,正是盐田庄。后来,义政便以盐田为姓。后来,盐田北条条家也在镰仓幕府位居要津,所以从盐田平往返镰仓,可想而知从那时起便很频繁。这条从信浓穿过上野、武藏到相模镰仓的官道,当时被称为“上道”,也就是后来的镰仓街道。
这好像才是盐田平被称为信州的镰仓的由来。
朱美看来是沿着镰仓街道到了本庄一带。
然后,宇多川立刻得知朱美的真实身份。她在当地,就某种意义而言是个名人。
“规避兵役?”
“无头尸体?”
话题急转直下,变得极为诡异。
关口看着敦子,敦子也看着关口。
杀人分尸
“对。但虽然这么说,要打听出来也很不容易。又不能单刀直入地问吧,她可能犯罪,也有可能是逃避追捕。如果不能找出她的父母至亲,什么也不得而知吧。”
的确有姓佐田一家,叫做朱美的女人在一个月左右前失踪似乎也是事实。但也仅止于此,没有下文,也无从查起。
就宇多川所言,能够找出相当朱美家长的人,的确算是侥幸了。
“好像误认我是宪兵了。”宇多川说。“那时候男人大多穿着所谓的国民服,不是吗?宪兵穿军服,戴着红色臂章。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哎,因为乡下也有穿着下田工作服的一般农民,所以那些农家婆婆大概分辨不出来吧。她们告诉我,佐田的事要去问鸭田的老板。”
鸭田指的是“鸭田酒造”这家酿酒屋,朱美不只在那里工作了很长的时间,还从那里出嫁到佐田家——农家老婆婆这么说。
宇多川依老婆婆所言,前去拜访,附近民众正聚集在那里,举行盛大的荣征会,好像刚好有佣人要入营。宇多川在人群后面张望,在旗海和万岁声中,年轻士兵列队穿过酿酒屋门帘,意气飞扬地出发了。从店门口聚集的人数推测,鸭田酒造在当地应该颇具名声。
“探听之下,听说出征的是酿酒屋主人的外甥,没有小孩的鸭田夫妇把外甥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那些话题不想听也会听到。所以,有一小段时间很难开口问,哎呀,差点要放弃了。结果那主人意外地人很好,亲切地领我进去坐。我也不隐瞒地实话实说,他听了大惊失色,并详细地告诉我有关朱美的事。”
——那确实是,朱美待过的店家。
酿酒屋主人鸭田周三一听立刻坦承不讳。
“然后啊,我也得知规避兵役、无头尸体等事实。这些旁人很难问得出来,毕竟村子里出了逃兵这种叛国者,是全村的耻辱,再加上分尸案。口风很紧也是正常的,这是村子的禁忌。不过啊,为这个逃兵和朱美牵线的,听说就是这位酿酒屋主人,本人好像深感自责。所以给了朱美钱,让她逃走。”
据说束口袋里装着的红包袋,是周三给朱美的,不会错。不仅如此,劝朱美逃亡的听说也是周三。
敦子问:“让她逃走?那么,那是说朱美因为杀夫罪嫌而遭警察追缉吗?”
如果这样,知情藏匿的宇多川也有罪。
“不,不是这样的。朱美刚开始是有嫌疑,但是她有不在场证明,所以证明是清白的。真凶另有他人,已经遭到通缉。事实上,那嫌犯也是鸭田酒造的佣人,巡查还会不时前去盘查呢。加上这件事,主人更是感到责任重大。”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非逃不可呢?被害者的妻子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见了,不是很不利吗?可能反而会遭到深入追查吧。”
对于敦子的问题,宇多川用力点头回答。“嗯,哎,正如你所言。不过,因为有内情。杀人的确是重罪,但在当时逃兵是滔天大罪。本人不用说,包括家属,不,全村或全镇都会遭到警告、蔑视。出了叛国贼就是共同体的耻辱,拒绝当兵是要不得的。人人对此诚惶诚恐,这可是反抗了天皇命令呢。朱美那个姓佐田的丈夫,做了那件要不得的事。只是这样,就被全村仇视了。”
逃兵。。。。。。
关口打了个寒颤。宇多川说那是要不得的。但是,当时如果走错一步,关口说不定也会做了那要不得的事。
事实上,当收到征兵令时,关口想逃。他觉得惊愕,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自己是理科学生,那东西早早送到,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关口烦恼、恐惧得发抖,他真的很想逃走。
然而,关口像被水冲走似地出征,唯唯喏喏地前赴战场。与那些因为宗教上的理由或思想性的信念而拒绝服兵的人不同,关口主要是因为生理性的恐惧,所以没办法。那种特质经常软弱半途而良,招致令人羞耻的结果。
宇多川继续说:“再说,规避兵役的叛国者并不存在国民之中——当时官方有此一说,所以通常一抓到就往前线。这件事军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没有被一一报导,再怎么说,因为找到的是无头尸体啊。消息迅速传开,据说家人也遭了殃。说是家人,也只有重病的父亲和妻子朱美而已,父亲似乎因此去世了。朱美也不能独自留在那里生活吧。”
宇多川说周三坦言,他看到朱美无法帮公公举行葬礼,连遗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实在没法袖手旁观。然后,听宇多川说朱美跳河自杀了,好像非常心痛,而对救命恩人宇多川深深道谢。
“我也只能给她钱,试着叫她去别的地方生活,很担心她怎么了。再怎么说,这女孩的不幸,有一半因为我的不德所致。”
“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她。”
“朱美没有罪。”
周三这么说。还说,要用自己的方法,希望早点抓到真凶。
“不过,她还是别回到这里比较好。”
他也这么说。
调查朱美的宪兵,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寻找已经洗刷嫌疑的朱美,被抓到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周三一脸沉重地如是说。
“但是宪兵是军事警察,不是吗?追捕逃兵就算了,命案应该不在宪兵管辖范围才对吧?他们跟民间的案件无关吧。”至少关口是这么想的。
“不,那时候可是军警不分,也有戴了臂章就乱来的将校呢。朱美也好像说是问口供,却遭到严刑拷打。所以,如她主人所言,只要有一点点风声,最好还是避开。”
宇多川从周三那里取得地方报纸的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