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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脚步沉重地走回院子。屋中的炕桌上,摆着春桃点燃的琉璃灯盏,可是这小丫头却踪影全无,显然是溜到前院去凑热闹了。她随手从几案边拿起一本书,坐在炕桌边翻看起来。混乱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息,眼前的书她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一直望着书页发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抬头看看,胤禩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手提食盒、酒坛的常顺。她看着常顺把酒菜在炕桌上布好,等他退出暖阁才放下书问:“今个怎么散得这么早?”
“他们看我一直心不在焉,兴致不高,所以就早早散了。”胤禩坐在她对面,脱下长袍外罩的坎肩扔在一边。
“又怎么了?”她不安地看看他布满阴霾的脸。
“没什么,我们喝酒吧。”他摇摇头,举起酒坛倒满了两个杯子。
她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放在桌上,固执地看着他问:“还说没事,看你的脸拉得有多长!”
“是吗?”他勉强笑笑,一口干掉杯中的酒,把杯子用力顿在桌上,突然紧紧地盯着她,带着嘲讽的口吻说:“老十三倒是真记挂着你,今个一来,就急急地先去看你,酒席开了好久才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告诉你十三阿哥来看我的?”她挑起眉毛,有些气愤地回视着他。
“当然是听岫玉格格说的,她说和你游园子的时候,看到十三弟特意来看你,所以知趣地先回来了。”
“哈,听她说的。”她冷哼一声,隐忍了一个下午的委屈和腌脏气突然爆发出来,“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如果不是十三阿哥来的及时,我这脸上早就被她赏了一记耳光?”
“什么?”胤禩突然用力抓住她一只手,眉峰紧紧蹙在一起,“她要打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干吗不去问她为什么!”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急急地藏在炕桌下,愤怒地提高声音说,“你不是很相信她的话吗,那就等她自圆其说吧,别问我。”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他一下子从炕桌边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双手扶在她肩膀上,阴郁的眼神中增添了浓浓的关切。
“算了,这些无聊的事,我真的不想说。”她的气消了一些,可是消沉愤懑的心情又多出一抹无奈。
他定定地望了她一刻,忽然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低沉地说:“我是担心她会刁难你,可是没料到竟会如此出格。”
“胤禩,这一切真的让我厌恶透了。我不害怕岫玉格格的刁难,她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可是我讨厌女人之间为了争抢男人勾心斗角、唇枪舌剑。难道我以后的生活天天都充满这些低级、无聊的内容吗?”
“不会的,蓁蓁,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他深深地吸口气,用力抱紧她,她眉梢眼底的无奈和失落勾起了他满怀痛惜。
“你能吗?”她抬起头,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不能每时每刻都守在我身边呀。而且,你真的了解岫玉格格吗?也许,你是太低估了她吧。今天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挑起你对我的猜忌,今后只怕我们的矛盾会更多。”
他沉默了,只是抱着她的双臂更加重了力量,过了一会才突然说:“你不必担心,以后真的不会了。今天只是她触到了我的隐忧,所以才会惹出我的猜疑。这几年虽然十三弟只见你寥寥数次,可是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你一直非常关切。所以每次想起来,我都极不开心。”
“你胡说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望向他,吃惊地低呼出来。可是她转瞬又想到傍晚在花园中胤祥那复杂的眼神,顿时有些气馁了。如果连粗枝大叶的她都有所怀疑,那心思缜密细腻的胤禩又如何会无从察觉呢。她沉吟一会,手指不知不觉在他温热的面颊上轻轻划着,终于又望向他,象耳语一样低声说:“我心里早已写满了一个名字,再也没有空余容纳其他了。”
“蓁蓁。”他的眼中突然闪出灼人的光彩,激动地轻唤一声,猛地把她的头重重压在自己胸前。
谛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幸福和满足突然充溢在她胸中,所有的烦恼、愤懑、忧虑都在刹那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紧紧握住她一只手,贴在脸颊上轻轻摩索着,喃喃地在她耳边低语:“蓁蓁,蓁蓁,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我知道留你在身边会让你受委屈,可是即使是皇子,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所以今后我只有加倍地对你好,只有这样才能补偿你为我受的委屈了。”
“不要说了,留下来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蓁蓁抬起手盖住他的嘴,拦住了他下面还要说的话。她满怀深情地凝视他片刻,突然绽出个纯净的笑容,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再看看他说:“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们还要好好庆祝呢。如果真被搅得败了兴致,不是正遂了岫玉格格的心愿吗。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呢。”
胤禩的脸上也终于露出开心的笑意,点点头揽着她在炕桌边坐下。桌上,琉璃灯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一屋子浓得化不开的春意。
康熙四十五年的冬天到得格外早,天气也格外冷,仿佛是特意配合蓁蓁跌入谷底、冷得没有一丝暖意的心境。胤禩大婚的日子在即,整个府里早已忙得热火朝天。只有她一个人是闲闲的,冷冷的,与阖府上下喜庆、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这段时间她连胤禩也很少见到,他似乎也在为迎娶岫玉格格忙得不可开交。每次短暂的相见,她总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兴奋、迫切的光芒。这光芒更象一池冰水一样冻结了她的心。
更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府里宅院翻新居然连她住的毓景阁都不落下。所有院墙,所有廊柱、窗棂、屋顶和游廊的彩绘都被粉刷一新;门帘、窗纸、被褥、帐子全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如果在这屋子里再贴上大红的喜字,她真有把这里当作新房的错觉了。胤禩到底想怎样?迎亲的准备已经触及到她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刺痛会逼得她毫无喘息之地吗?她忽然想起以前岫玉格格象挑战一样说过的要把新房设在这里的话。难道她真的提出了这样无理的要求?难道他竟答允了她的无理要求?
迎亲这天的天气也是阴沉沉、冷飕飕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似乎已经为第一场雪做好了铺垫。一大早,春桃就抱着一床崭新的锦被和一叠大红的、洒着金箔的喜字走进了暖阁。蓁蓁正伏在炕桌上,专心致志帮她描着花样,看到她走进来,皱皱眉头瞄一眼她怀抱的东西,板着面孔问:“这是干什么?”
春桃有些紧张地把东西放在炕上,抬眼偷窥了她一下才嗫嚅地说:“这是刚才常顺公公把我叫过去,吩咐我拿过来的,他还特意叮嘱我要在院子各处都贴上这些喜字。”
“好—好。”蓁蓁拿起一张喜字,边端详边冷笑起来,“那你就快去贴吧,毕竟是八阿哥大喜的日子,也让我们沾沾他的喜气。”
“苏姑娘—”春桃愁眉苦脸地看看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收起冷笑,温和地看看春桃说:“去贴吧,我没事。”
春桃点点头,拿着那叠喜字走出了暖阁。
蓁蓁又看看那床被子,好奇地放下笔,展开被子端详起来。大红的锦缎被面,上面绣着许多憨态可掬的小娃娃,在喜庆中还透着可爱。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那光滑如水的锦缎,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洞房中预示多子多孙的百子被。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冷笑起来,只是仍然弄不明白给她房中送来一床百子被有何用意。被子上那些含笑的小娃娃似乎都在嘲弄地看着她,她恨恨地把被子折起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怒,跳下地扬声喊着:“春桃,春桃。”
“姑娘找我什么事?”春桃听到喊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常顺有没有告诉你,我要什么时候从这里搬出去呀?”她站在屋子当中,双手叉腰憋着气问。
“搬出去?没有呀。为什么要搬出去?”春桃莫名其妙,只把无辜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她。
“那这又是贴喜字,又送百子被,难道不是准备把这里当作贝勒爷的洞房吗?”她气结地看着春桃问。
“不会吧,新房就在静心斋呀,就是主子那进院子东边的跨院。”春桃疑惑地想了一会,又摇摇头接着说,“常顺公公说这是主子特意交代要送过来的,想是要姑娘这里也添些喜庆吧。我知道姑娘这些天心中都不自在,要不我这就把那床被子收起来,兴许也没人注意。”
“算了,你就摆在床上吧。”蓁蓁突然泄气了,站在那出了会儿神,再深深地叹口气坐回炕桌边,又拿起笔专心地描起花样来。
一直捱到傍晚,空气中聚积的水汽逐渐厚重,再也无法被承托在空中,汇成点点零星的雪珠滴落下来。蓁蓁站在敞开的窗边,呆呆地望着晶莹的颗粒点点坠落到院中,又在瞬间融化成水,除了留在地上那点点水渍,不复有任何痕迹。
寂静凄清中突然响起了喧天的爆竹声,随之而来的是前面隐约飘来的逐渐杂沓的人声。迎亲的队伍一定回来了,八福晋进门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婚礼进行到什么阶段了?她对清朝的婚俗一无所知。如果结婚的人不是胤禩,她可能会迫不及待地凑到前院,瞪大双眼,把每个细节都看个仔细。可偏偏新郎就是他,那个她深爱的人。她现在只想远远地逃开,逃到无人的荒漠,摆脱在她耳边回响的所有声音。在这瞬间,她突然想到了《红楼梦》,也终于理解了黛玉焚稿,魂归离恨天时的惨痛。虽然她没有林黛玉那样弱不禁风、多愁善感,可是她的心不是也一样在滴血吗?
春桃不知何时走进了院子,看她正站在窗边吹着冷风发呆,惊叫了一声冲进暖阁。“我的好姑娘,你就算心里想不开,也犯不上作践自己的身体呀。”她边说边急急地把蓁蓁拉回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