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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唤玉昭的老妪佣懒的打了个呵欠后才开口,声音出人意外,清脆得犹如夏夜里随风摇曳的风铃。
“娘,比起十五年的漫长等待,他才忙了十三天,算不上辛苦。”欧阳玉昭咬了手中的果子一口,品尝甜美滋味。“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口中的‘他’是你爹、我的夫君。”欧阳水若纠正,“玉昭,娘纵容你贪玩的性子,一年前也顺你的意,劝环翠随你非言叔叔回陇西,还跟着你离开环玥书院,但凡事——”
“我知我知,凡事要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欧阳玉昭替母亲接了下去。“不过,娘可没说得饶‘爹’处且饶‘爹’喔。”
“玉昭……”欧阳水若哭笑不得,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呵,承袭了她与丈夫的一切,更有属于她自己的古灵精怪,让为人母者的她头疼不已。
她心里明白,女儿是气不过丈夫将她们母女留在江南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所以想尽办法说服她离开环玥书院。
一年前,她依了她,因为疼惜女儿,更因为西安城离他更近一些。
一年前,她大可与环翠一同前往陇西,但她没有。
她承诺过,等他来接她;所以,一直等着……
十五年了……欧阳水若深挚的目光投向试图破阵的童啸寒,那俊逸冷峻的面容依旧令她心动,脸上的沧桑也令她心疼。
唉,如今丈夫就近在眼前,他们夫妻却还不能相见,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折磨?
不解情事的傻女儿呵,完全不知道这样非但折磨了自己的父亲,也折磨了自己的母亲。
“玉昭,够了!”
“才不呢。”干皱的老妇脸上露出蛮横的表情,看来极不搭调。
“玉昭。”
“再等等嘛,娘……”欧阳玉昭开始耍赖了。“想当我欧阳玉昭的爹,也得先掂拈自己的斤两才行,我欧阳玉昭是何许人也,要我改姓‘童’,哼哼!先要看他的八字够不够重。”
“哦?”一声低沉的轻哦飘来。“那么,你觉得童某八字够不够重?”
“当然不——”这声音?
母女俩同时回头。
欧阳玉昭吓得老脸狰狞,瞪大一双“老”眼,看着不知何时已破阵来到两人身后的童啸寒,同时感觉体内一股窒闷。
不敢相信,她她她她她……她竟然被人点中穴道!
另一方面,欧阳水若还不及回神,便被一只铁臂勾进睽违十五年的胸怀。
千头万绪令她张口结舌,无法立即反应。
是惊讶、是狂喜、是更多更多说不出的深情挚爱,欧阳水若顾不得女儿还在一旁,忘情地回搂这个令她几近疯狂思念的男人,小脸贴上炽热的胸口。
天啊!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等待啊……
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能力,她却只能抽噎地轻唤着丈夫的名。
“啸寒……”声落,泪亦烫红了眼眶。
相思绵绵无尽期,珠泪暗垂只为君——流了十五年的相思泪,以为泪水早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流尽流干;可再度重逢,珠泪依然成串。
这次,不是因悲,是喜极而泣。
“让你久等了。”童啸寒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我来接你了。”
十五年了,她依然纤瘦得教人心疼。
“原谅我,竟让你等了十五年。”
活过三十九个年头,不曾向任何人低头道歉过——这样一名刚强傲然的男子,此时此刻,对他的妻子致上最深的歉意。
这一句话揪痛了欧阳水若的心,又矛盾得令她破涕为笑。
“你这样……要我怎么怪你……”
童啸寒取下她遮容的面纱,细看十五年未见、只能日夜凭借刻在心中的模样以解思念的妻子。
岁月待她一如她对他的温柔——十五年过去,她的风韵在清灵中添上醉人的妩媚:神色之间,有为人妻的柔情似水,有为人母的成熟仁慈,更有身为他心仪女子的绝美迷人。
“你依然如故。”他情难自禁地亲吻她柔嫩的颊边,很快的,又见她双颊泛起娇羞的浅红。“不,是更美了。”
“你也是。”欧阳水若拭去泪水,夫妻重逢、一家团圆,不该哭泣的呵。“啸寒,你依然是我的丈夫,今生今世唯一的丈夫……”
说好不再哭的,偏又忍不住。欧阳水若好气自己太过感伤的情绪。
“别哭了……”童啸寒重新搂她入怀,爱怜地低语:“别让人以为我只会惹你伤心,虽然这是事实。”
欧阳水若点头,却还是止不住奔流的泪水,偎在丈夫怀中哭泣。
天!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的欧阳水若猛翻白眼。
“能不能、请两位、先看看四周、再决定、是否要、待在这儿、重续夫妻情分?”当她是哑巴、瞎子,还是石像啊?
“啊!”惊呼取代了哭声,欧阳水若这才想起少不更事的女儿还在一旁,羞得不敢抬头。
童啸寒打量她,夫妻重逢的感伤被女儿一身老妇的行头打散泰半。
“童某说过,很期待你烧水烹茶。”
“很遗憾,眼下这情况,老身是无法为您烧水烹茶了,童大爷。”
“玉昭。”欧阳水若出声喝止。
“无妨。”童啸寒搂住妻子,对于女儿的无礼,并不以为意。
“哼!”
“这脾气,很像我。”
“哼哼!”
“现在,童某想知道你欧阳玉昭是何许人也?童某的八字够不够重,足不足以当你娘的丈夫、你的爹亲?”
“哼哼哼!”
“玉昭……”欧阳水若失笑,拿她没办法。
“或许你需要点时间来掂下童某的斤两。”语毕,他将爱妻打横抱起,压低脸,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你的闺房在哪儿?”
红霞迅速染上双颊,欧阳水若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他们女儿面前……
十五年过去,他的狂傲有增无减啊。
“在哪儿?”童啸寒执意要得到答案。
“啸——”
“或者你要为夫随便挑一间?”
天!欧阳水若惊呼,绯红的脸藏进他怀里,不敢看任何人。
“水若。”他催促道。
十五年了,有许多话、许多事,他只想与妻子分享,连女儿都不准窥探一二。
欧阳水若小手微颤,含羞带怯地指向左前方回廊。
“娘!”
不会吧,连娘亲都决定跟他站在同一边!欧阳玉昭不敢相信她最爱的娘亲竟然临阵倒戈。
确定方向,童啸寒朝女儿露出十五年来首度开怀的一笑,“那么,愚夫妇告辞,不打扰你掂算童某斤两了。”
欧阳玉昭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瞠大一双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十五年来不曾闻问的丈夫抱进闺房。
而那个“宣称”是她爹的男人用脚踢上房门前,还很恶劣地回头朝她一笑,只差没把她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打她懂事以来,还不曾输过,身边的人不是听她的,就是中她的计;想不到她今儿个竟栽了个大跟头,败给……自己的爹!
气!气气气气气——气死她了!
第十章
十五年了……
直到再次拥妻入怀,在耳鬓厮磨间感觉到她的温暖,童啸寒才肯相信他已寻回今生挚爱的妻子。
当他领着下属凯旋而归,准备接下来返回中原了结昔日仇怨时,不料竟得知妻女已离奇失踪一年,巨浪般的后悔登时将他淹没。
他后悔,后悔当年执意报仇,将妻女推离身边。
后悔让他的妻子虚度青春,为他漫长等待到最后,竟得到无法重逢的结果。
更后悔自己是造成一家失散的元凶!
妻女失踪的消息彻底打消了他报仇恨的念头,若非接下来发生的怪事,他会立刻抛弃一手打造的啸龙堡,回转中原。
是巧合,还是刻意设计的圈套?
在体力不支的妻子无法负荷过多的激情,累得俯躺在他身上昏睡过去之后,欲念尚未平息、以至于无法成眠的童啸寒这才分了点心,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指腹贪恋地沿着欧阳水若裸背的脊线轻抚,即便陷入沉思,他仍不放过任何偷香窃玉的机会。
这一觉,欧阳水若睡得并不安稳。
半是过度的激情让独守空闺十五年的身子酸疼不适,半是觉得一切恍如梦境,生怕梦醒人去,只是昙花一现的不安;而背脊不时传来的麻痒炽热更令她无法不在意。
嘤咛一声,她恍惚转醒,“啸寒?”
“我在。”童啸寒为她调整更为舒适的姿势搂着。“吵醒你了?”
“不。”欧阳水若绽放柔美的笑靥,偎进丈夫的怀抱。“只是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真的回到我身边。”
“不会再分开了。”
“真的?”
“待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回啸龙堡,从此不再踏人中原武林。”他承诺。“这次,我说到做到。”
欧阳水若在他怀里点点头。
“我信你。”她说得毫不迟疑。
童啸寒苦笑.“我多次食言,你还这么轻易相信我,真傻。”
她摇头。“真正傻的人是你,总是为难自己,一肩担下所有的事,就是不肯分给旁人。”
他吻她。“我心甘情愿。”
“我也一样。”柔白的手捧住丈夫的脸细细瞧着,柳眉凝愁。“你瘦了……”
“也老了。”他笑说,不再带愁。
“如果你老,我也是。”欧阳水若改握住他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约好的。”
童啸寒搂抱爱妻,闭上双眼欲眠,妻子却开了口。
“啸寒……”
“恩?”
“事情还未结束,不是吗?”他们夫妻分离十五年,为的不就是一朝为家人报仇雪恨吗?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已过了好勇斗狠的岁数,不会单独行事的,水若。”此时此刻,他衷心希望与妻子分享一切,包括他将来的做法。
他相信,当他们一家回到啸龙堡后,他们夫妻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倾听彼此过去的十五年。
“培植势力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与身为武林盟主的孙直斋相互抗衡。在陇西闯出一番名声后,我让非言派人回到中原,暗中追查孙直斋的一切,武林盟主的推选一直以来便以武功、人品、声望为先,打败他的同时也必须让武林人士心服口服,才能永绝后患。”
“你……还是要与他单打独斗?”还说不会单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