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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改元,帝欲尊所生为帝后。会掖庭火,廷臣多言咎在「大礼」。继曾亦言:「去年五月日精门灾,今月二日长安榜廊灾,及今郊祀日,内廷小房又灾。天有五行,火实主礼。人有五事,火实主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不兴。今岁未期而灾者三,废礼失言之郊也。」提督三千营广宁伯刘佶久病,继曾论罢之。宣大、关陕、广西数有警,中原盗窃发。继曾陈战守方略及储将练兵足食之计,多议行。
三年,帝渐疏大臣,政率内决。继曾抗章曰:「比来中旨,大戾王言。事不考经,文不会理,悦邪说之谄媚则赐敕褒俞,恶师保之抗言则渐将放黜。臣目睹出涕,口诵吞声。夫祖宗以来,凡有批答,必付内阁拟进者,非止虑独见之或偏,亦防矫伪者之假托也。正德之世,盖极弊矣,尚未有如今日之可骇可叹者。左右群小,目不知书,身未经事,乘隙招权,弄笔取宠,故言出无稽,一至于此。陛下不与大臣共政,而倚信群小,臣恐大器之不安也。」疏入,帝震怒,下诏狱掠治,谪金坛县丞。给事中张逵、韩楷、郑一鹏,御史林有孚、马明衡、季本皆论救,不报。累迁至徽州知府,卒。
帝初践阼,言路大开。进言者或过于切直,帝亦优容之。自刘最及继曾得罪后,厌薄言官,废黜相继,纳谏之风微矣。
最,字振廷,崇仁人。继曾同年进士。由慈利知县入为礼科给事中。世宗议定策功,大行封拜,最疏止之。寻请帝勤圣学,于宫中日诵《大学衍义》,勿令左右近习诱以匪僻。嘉靖二年,中官崔文以祷祠事诱帝。最极言其非,且奏文耗帑金状。而帝从文言,命最自核侵耗数。最言:「帑银属内府,虽计臣不得稽赢缩。文乃欲假难行事,逃己罪,制言官」。疏入,忤旨,出为广德州判官。言官论救,不纳。已而东厂太监芮景贤奏最在途仍故衔,乘巨舫,取夫役,巡盐御史黄国用复遣牌送之。帝怒,逮二人下诏狱。最充军邵武,国用谪极边杂职。法司及言官救之,责以党比。最居戍所,久之赦还。家居二十余年卒。
硃淛,字必东,莆田人。举乡试第一。嘉靖二年成进士。明年春与同县马明衡并授御史。甫阅月,会昭圣皇太后生辰,有旨免命妇朝贺。淛言:「皇太后亲挈神器以授陛下,母子至情,天日昭鉴。若传免朝贺,何以慰亲心而隆孝治?」明衡亦言:「暂免朝贺,在恒时则可,在议礼纷更之时则不可。且前者兴国太后令节,朝贺如仪,今相去不过数旬,而彼此情文互异。诏旨一出,臣民骇疑。万一因礼仪末节,稍成嫌隙,俾陛下贻讥天下,匪细故也。」时帝亟欲尊所生,而群臣必欲帝母昭圣,相持未决。二人疏入,帝恚且怒。立捕至内廷,责以离间宫闱,归过于上,下诏狱拷讯。侍郎何孟春、御史萧一中论救,皆不听。御史陈逅、季本、员外郎林应骢继谏。帝愈怒,并下诏狱,远谪之。帝必欲杀二人,变色谓阁臣蒋冕曰:「此曹诬朕不孝,罪当死。」冕膝行顿首请曰:「陛下方兴尧、舜之治,奈何有杀谏臣名。」良久,色稍解,欲戍之。冕又固请,继以泣。乃杖八十,除名为民,两人遂废。廷臣多论荐,不复召。
淛为人长者,不欺人,或为人欺亦不校。与明衡皆贫,淛尤甚。乡里利病,必与有司言,虽忤弗顾。家居三十余年卒。
明衡,字子萃。父思聪,死宸濠难,自有传。明衡登正德十二年进士,授太常博士。甫为御史,即与淛同得罪。闽中学者率以蔡清为宗,至明衡独受业于王守仁。闽中有王氏学,自明衡始。
陈逅,字良会,常熟人。正德六年进士。除福清知县。入为御史。以救两人谪合浦主簿。累官河南副使。帝幸承天,坐供具不办,下狱为民。
林应骢,亦莆田人。明衡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嘉靖初,尚书孙交核各官庄田。帝以其数稍参差,有旨诘状。应骢言:「部疏,臣司检视,即有误,当罪臣。尚书总领部事,安能遍阅?今旬日间,户、工二部尚书相继令对状,非尊贤优老之意。」疏入,夺俸。以救淛等,谪徐闻县丞。代其长朝觐,疏陈时事,多议行。
杨言,字惟仁,鄞人。正德十六年进士。授行人。嘉靖四年擢礼科给事中。阅数日即上言:「迩者仁寿宫灾,谕群臣修省。臣以为责在公卿而不在陛下,罪在谏官而不在圣躬。朝廷设六科,所以举正欺蔽也。今吏科失职,致陛下贤否混淆,进退失当。大臣蒋冕、林俊辈去矣,小臣王相、张汉卿辈皆得祸矣,而张骢、桂萼始由捷径以窃清秩,终怙威势以贼良善。户科失职,致陛下俭德不闻,而张仑辈请索无厌,崔和辈敢乱旧章。礼科失职,致陛下享祀未格于神,而庙社无帡幪之庇。兵科失职,致陛下纲纪废弛,而锦衣多冒滥之官,山海攘抽分之利,匠役增收而不禁,奏带逾额而不裁。刑科失职,致陛下用罚不中。元恶如蓝华辈得宽籍没之法,诤臣如郭楠辈反施钮械之刑。工科失职,致陛下兴作不常。局官陆宣辈支俸逾于常制,内监陈林辈抽解及于芜湖。凡此,皆时弊之急且大,而足以拂天意者。愿陛下勤修庶政,而罢臣等以警有位,庶可以格天心,弭灾变。」帝以浮谤责之。
奸人何渊请建世室。言与廷臣争,不听。言复抗章曰:「祖宗身有天下,大宗也,君也。献皇帝旧为籓王,小宗也,臣也。以臣并君,乱天下大分。以小宗并大宗,干天下正统。献帝虽有盛德,非若周文、武创王业也,欲袭世室名,舛矣。如以献帝为自出之帝,是前无祖宗;以献帝为祢而宗之,是后无孝、武二帝。陛下前既罪医士刘惠之言,今乃纳渊之说。前既俞礼卿席书之议,今乃咈书之言。臣不知其何谓也。」
杨一清召入内阁,言请留之三边。特旨拜张璁兵部侍郎。言以璁贪佞险躁,且新进,未更国家事,请罢璁,并劾吏部尚书廖纪引匪人。同官解一贯等亦谏。皆不纳。有投匿名书御道者,言请即烧之,报可。
六年,锦衣百户王邦奇借哈密事请诛杨廷和、彭泽等,下部议,未覆,而邦奇复诬大学士费宏、石珤阴庇廷和,词连廷和子主事惇等,将兴大狱。言抗疏曰:「先帝晏驾,江彬手握边军四万,图为不轨。廷和密谋行诛,俄顷事定,迎立圣主,此社稷之勋也。纵使有罪,犹当十世宥之。今既以奸人言罢其官、戍其长子矣,乃又听邦奇之诬而尽逮其乡里、亲戚,诬为蜀党,何意圣明之朝,忽有此事?至宏、珤乃天子师保之官,百僚之表也。邦奇心怀怨望,文饰奸言,诟辱大臣,荧惑圣听。若穷治不已,株连益多,臣窃为国家大体惜也。」书奏,帝震怒,并收系言,亲鞫于午门。群臣悉集。言备极五毒,折其一指,卒无挠词。既罢,下五府九卿议。镇远侯顾仕隆等覆奏邦奇言皆虚妄,帝责仕隆等徇情。然狱亦因是解,谪言宿州判官。御史程启充请还言旧任,不听。稍迁溧阳知县,历南京吏部郎中。坐事再谪知夷陵。累官湖广参议。
言为吏,多著声绩。溧阳、夷陵皆祠祀之。
刘安,字汝勉,慈溪人。嘉靖五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改河南道御史。入台甫一月,上疏曰:「人君贵明不贵察。察,非明也。人君以察为明,天下始多事矣。陛下临御八年而治理未臻,识者谓陛下之治功损于明察。夫治,可以缓图,不可以急取;可以休养致,不可以督责成。以急切之心,行督责之政,于是躬亲有司之事,指摘臣下之失,令出而复返,方信而忽疑。大小臣工救过不暇,多有不安其位者。孰能为陛下建长久之策,以图平治哉?且朝廷者,四方之极也。内之君臣,习尚如此,则外而抚按守令之官,风从响应。上以苛察绳,下以苛察应,恐民穷为起盗之源,食寡无强兵之理。今明天子综核于上,百执事振刷于下,丛蠹之弊十去其九,所少者元气耳。伏望大包荒之量,重根本之图,略繁文而先急务,简细故而弘远猷,不以一人之毁誉为喜怒,不以一言之顺逆为行止,久任老成,优容言官,则君臣上下一德一心,人人各安其位,事事各尽其才,雍熙太和之治不难见矣。」帝阅疏大怒,逮赴锦衣卫拷讯。兵科给事中胡尧时救之,并逮治。狱具,谪尧时攸县主薄,安余干典史。筑决堤数十丈,人称刘公堤。再迁长沙同知,擢凤阳知府。治行卓异,赐正三品服。以忧归,卒。
薛侃,字尚谦,揭阳人。性至孝,正德十二年成进士,即以侍养归。师王守仁于赣州,归语兄助教俊。俊大喜,率群子侄宗铠等往学焉。自是王氏学盛行于岭南。
世宗立,侃授行人。母讣,陨绝,五日始食粥。嘉靖七年起故官。闻守仁卒,偕欧阳德辈为位,朝夕哭。时方议文庙祀典,侃请祀陆九渊、陈献章。九渊得报允。已,进司正。十年秋疏言:「祖宗分封子弟,必留一人京师司香,有事居守,或代行祭飨。列圣相承,莫之或改。至正德初,逆瑾怀贰,始令就封。乞稽旧典,择亲籓贤者居京师,慎选正人辅导,以待他日皇嗣之生,此宗社大计。」帝方祈嗣,讳言之,震怒,立下狱廷鞫,究交通主使者。南海彭泽为吏部郎,无行。因议礼附张孚敬,遂与为腹心。后京察被黜,孚敬奏留之,复引为谕德,至太常卿。侃以疏草示泽。泽与侃及少詹事夏言同年生,而言是时数忤孚敬。泽默计储副事触帝讳,必兴大狱,诬言同谋可祸也,绐侃藁示孚敬,因报侃曰:「张公甚称善,此国家大事,当从中赞之。」与为期,趣之上。孚敬乃先录侃藁以进,谓出于言,请勿先发以待疏至。帝许之。侃犹豫,泽频趣之乃上。拷掠备至,侃独自承,累日狱不具。泽挑使引言,侃嗔目曰:「疏,我自具。趣我上者,尔也。尔谓张少傅许助之,言何豫?」给事中孙应奎、曹汴揖孚敬避。孚敬怒。应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