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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上官游览,动烦属吏支应,伤小民几许物力矣。」其洁己爱民如此。
历两京光禄寺卿,改通政使。黄道周既谪官,复逮下诏狱。国子生涂仲吉上书讼之,邦曜不为封进,而大署其副封曰:「书不必上,论不可不存。」仲吉劾邦曜,邦曜以副封上。帝见其署语,怒,下仲吉狱,而夺邦曜官。逾年起南京通政使。入都陛见,陈学术、吏治、用兵、财赋四事,帝改容纳焉。出都三日,命中使召还,曰:「南京无事,留此为朕效力。」吏部推刑部右侍郎。帝曰:「邦曜清执,可左副都御史。」时崇祯十六年十二月也。
明年,贼薄近郊。邦曜语兵部尚书张缙彦檄天下兵勤王,缙彦慢弗省,邦曜太息而去。城陷,趋长安门,闻帝崩,恸哭曰:「君殉社稷矣,臣子可偷生哉!」即解带自经。仆救之苏,恨曰:「是儿误我!」贼满衢巷,不得还邸舍,望门求缢,辄为居民所麾。乃命家人市信石杂浇酒,即途中服之,血迸裂而卒。
邦曜少好王守仁之学,以理学、文章、经济三分其书而读之,慕义无穷。鲁时生者,里同年生也,官庶吉士,殁京师。邦曜手治含敛,以女妻其子。尝买一婢,命洒扫,至东隅,捧篲凝视而泣。怪问之,曰:「此先人御史宅也。时堕环兹地,不觉凄怆耳。」邦曜即分嫁女资,择士人归之。其笃于内行如此。赠太子少保、左都御史,谥忠介。本朝赐谥忠愍。
凌义渠,字骏甫,乌程人。天启五年进士。除行人。崇祯三年授礼科给事中,知无不言。三河知县刘梦炜失饷银三千,责偿急,自缢死,有司责其家。义渠言:「以金钱殒命吏,恐天下议朝廷重金,意不在盗也。」帝特原之。宜兴、溧阳及遂安、寿昌民乱,焚掠巨室。义渠言:「魏羽林军焚领军张彝第,高欢以为天下事可知,日者告密渐启,籓国悍宗入京越奏,里闾小故叫阍声冤,仆竖侮家长,下吏箝上官,市侩持缙绅,此《春秋》所谓六逆也。天下所以治,恃上下之分。防维决裂,即九重安所藉以提挈万灵哉!」义渠与温体仁同里,无所附丽。给事中刘含辉劾体仁拟旨失当,被贬二秩。义渠言:「谏官不得规执政失,而委申饬权于部院,反得制言路。大臣以揽权为奉旨,小臣以结舌为尽职,将贻国家无穷忧。」兵部尚书张凤翼叙废将陈状猷功,为给事中刘昌所驳,昌反被斥。义渠言:「今上下尽相蒙,疆埸欺蔽为甚。官方尽滥徇,武弁幸功为甚。中枢不职,舍其大,摘其细,已足为言者羞。辨疏一入,调用随之。自今奸弊丛生,功罪倒置,言者将杜口。」不纳。
三迁兵科都给事中。东江自毛文龙后,叛者接踵。义渠言:「东岛孤悬海外,转饷艰,向仰给朝鲜。今路阻绝不得食,内溃可虑。」居无何,众果溃,挟帅求抚。义渠言:「请阳抚阴剿,同恶必相戕。」及命新帅出海,义渠言:「歼渠散党宜速,速则可图功,迟则更生他衅。」后其语皆验。
义渠居谏垣九年,建白多。吏科给事中刘安行恶之,以年例出义渠福建参政。寻迁按察使,转山东右布政使,所至有清操。召拜南京光禄寺卿,署应天尹事。
十六年,入为大理卿。明年三月,贼犯都城,有旨召对。趋赴长安门,旦不启扉。俄传城陷,还。已,得帝崩问。负墙哀号,首触柱,血被面。门生劝无死,义渠厉声曰:「尔当以道义相勖,何姑息为!」挥使去。据几端坐,取生平所好书籍尽焚之,曰:「无使贼手污也。」旦日具绯衣拜阙,作书辞父。已,自系,奋身绝吭而死,年五十二。赠刑部尚书,谥忠清。本朝赐谥忠介。
赞曰:范景文、倪元璐等皆庄烈帝腹心大臣,所共图社稷者,国亡与亡,正也。当时壎颜屈节,侥幸以偷生者,多被刑掠以死,身名俱裂,贻诟无穷。而景文等树义烈于千秋,荷褒扬于兴代,名与日月争光。以彼洁此,其相去得失何如也。
【列传第一百五十四马世奇·吴麟征·周凤翔·刘理顺·汪伟·吴甘来·王章·陈良谟·陈纯德·申佳允·成德·许直·金铉】
马世奇,字君常,无锡人。祖濂,进士,桂林知府。世奇幼颖异,嗜学有文名。登崇祯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十一年,帝遣词臣分谕诸籓。世奇使山东、湖广、江西诸王府,所至却馈遗。还,进左谕德。父忧归。
久之还朝,进左庶子。帝数召廷臣问御寇策。世奇言:「闯、献二贼,除献易,除闯难。人心畏献而附闯,非附闯也,苦兵也。今欲收人心,惟敕督抚镇将严束部伍,使兵不虐民,民不苦兵,则乱可弭。」帝善其言,为下诏申饬。时寇警日亟,每召对,诸大臣无能画一策。世奇归邸,辄太息泣下,曰:「事不可为矣。」十七年三月,城陷。世奇方早食,投箸起,问帝安在、东宫二王安在,或言帝已出城,或言崩,或又言东宫二王被执。世奇曰:「嗟乎,吾不死安之!」其仆曰:「如太夫人何?」世奇曰:「正恐辱太夫人耳。」将自经,二妾硃、李盛饰前。世奇讶曰:「若以我死,将辞我去耶?」对曰:「闻主人尽节,我二人来从死耳。」世奇曰:「有是哉!」二妾并自经,世奇端坐,引帛自力缢乃死。先是,兵部主事成德将死,贻书世奇,以慷慨从容二义质焉。世奇曰:「勉哉元升。吾人见危授命,吾不为其难,谁为其难者!与君携手黄泉,预订斯盟,无忘息壤矣。」世奇修颐广颡,扬眉大耳,砥名行,居馆阁有声,好推奖后进。为人廉,父死,苏州推官倪长圩以赎锾三千助丧。世奇辞曰:「苏饥,留此可用振。」座主周延儒再相,世奇同郡远嫌,除服不赴都。及还朝,延儒已赐死,亲昵者率避去,世奇经纪其丧。其好义如此。赠礼部右侍郎,谥文忠。本朝赐谥文肃。
吴麟征,字圣生,海盐人。天启二年进士。除建昌府推官,擒豪猾,捕剧盗,治声日闻。父忧归。补兴化府,廉公有威,僚属莫敢以私进。
崇祯五年,擢吏科给事中,请罢内遣,言:「古用内臣以致乱,今用内臣以求治。君之于臣,犹父之于子,未有信仆从,舍其子,求家之理者。」又言:「安民之本在守令。郡守廉,县令不敢贪;郡守慈,县令不敢虐;郡守精明,县令不敢丛脞。宜仿宣宗用况钟故事,精择而礼遣之,重以玺书,假便宜久任。民生疾苦,吏治臧否,使得自达天子。」时不能行。麟征在谏垣,直声甚著。寻上疏乞假葬父。既去,贻言路公揭,谓:「自言官积轻,庙堂之上往往反其言而用之。奸人窥见此旨,明告君父,目为朋党,自称孤立,下背公论,上窃主权。诸君子宜尽化沾沾之意,毋落其彀中,使清流之祸再见明时。」居久之,还朝。劾吏部尚书田唯嘉赃污,唯嘉罢去。再迁刑科给事中,丁继母忧。服阕,起吏科都给事中,时货赂公行,铨曹资格尽废。麟征上言:「限年平配,固铨政之弊,然舍此无以待中才。今迁转如流,不循资格,巧者速化,拙者积薪,开奔竞之门,无益军国之计。」帝深然之。
十七年春,推太常少卿。未几,贼薄京师。麟征奉命守西直门。门当贼冲,贼诈为勤王兵求入。中官欲纳之,麟征不可,以土石坚塞其门,募死士缒城袭击之,多所斩获。贼攻益急,麟徵趋入朝,欲见帝白事。至午门,魏藻德引麟征手曰:「国家如天之福,必无他虞。旦夕兵饷集,公何遽为?」引之出,遂还西直门。明日城陷,欲还邸,已为贼所据。乃入道旁祠,作书诀家人曰:「祖宗二百七十余年宗社,一旦至此,虽上有亢龙之悔,下有鱼烂之殃,而身居谏垣,无所匡救,法当褫服。殓用角巾青衫,覆以单衾,以志吾哀。」解带自经。家人救之苏,环泣请曰:「待祝孝廉至,一诀可乎?」许之。祝孝廉名渊,尝救刘宗周下狱,与麟征善者也。明日,渊至。麟征慷慨曰:「忆登第时梦隐士刘宗周吟文信国《零丁洋诗》,今山河碎矣,不死何为!」酌酒与渊别,遂自经,渊为视含殓而去。赠兵部右侍郎,谥忠节。本朝赐谥贞肃。
方贼之陷山西也,蓟辽总督王永吉请撤宁远吴三桂兵守关门,选士卒西行遏寇,即京师警,旦夕可援。天子下其议,麟征深然之。辅臣陈演、魏藻德不可,谓:「无故弃地二百里,臣不敢任其咎。」引汉弃凉州为证。麟征复为议数百言,六科不署名,独疏昌言,弗省。及烽烟彻大内,帝始悔不用麟征言,旨下永吉,永吉驰出关,徙宁远五十万众,日行数十里,十六日入关,二十日抵丰润,而京师已陷矣。城破,八门齐启,惟西直门坚塞不能通。至五月七日,集民夫发掘乃开。
周凤翔,字仪伯,浙江山阴人。崇祯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南京国子司业。灵璧侯奴辱诸生,凤翔执付法司。历中允、谕德,为东宫讲官。尝召对平台,陈灭寇策,言论慷慨,帝为悚听。军需急,议税间架钱。凤翔曰:「事至此,急宜收人心,尚可括民财摇国势耶!」亡何,京师陷,庄烈帝殉社稷,有讹传驾南幸者。凤翔不知帝所在,趋入朝。见魏藻德、陈演、侯恂、宋企郊等群入,而贼李自成据御坐受朝贺。凤翔至殿前大哭,急从左掖门趋出,贼亦不问。归至邸,作书辞二亲,题诗壁间自经。诗曰:「碧血九原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天下悲之,去帝崩才两日也。后赠礼部右侍郎,谥文节。本朝赐谥文忠。
刘理顺,字复礼,杞县人。万历中举于乡。十赴会试,至崇祯七年始中式。及廷对,帝亲擢第一,还宫喜曰:「朕今日得一耆硕矣。」拜修撰。益勤学,非其人不与交。
十二年春,畿辅告警,疏陈作士气、矜穷民、简良吏、定师期、信赏罚、招胁从六事。历南京司业、左中允、右谕德,入侍经筵兼东宫讲官。杨嗣昌夺情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