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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泪-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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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荼靡。”



  我用讶异的眼光看着小康,他眼里却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想不到这个看上去阳光灿烂、乐于助人的小康,竟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恋,我却这样无意而又无情地触碰这个伤感的话题,挑起他满心的悲伤。



  我想起他上次给我念的几米漫画里的独白:“我要等到最最孤独、最最悲惨那一日,才将你唤来。”



  我想我自己都快哭了。我是一个不容易被挫折失败惹哭的人,却轻易能为柔肠百结的伤感情事潸然泪下。我不敢再直面小康的眼光,我害怕看到那绝望的神色,我害怕看到那大红的罂粟在他眼里绽放。



  突然,小康扑闪过来,紧紧抱住了我。我不能回神,因为我害怕,一旦我将他从这场错觉中推醒,等待他的将是回到现实的残酷。所以,我宁愿他把我当成画里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任他把我紧紧摁在怀里听那颗狂热跳动的心脏。



  一串热腾腾的液体流到我颈项里,那是小康的眼泪。他开始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继而变成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我拍了拍他的背,用最原始的办法安慰他。此时的小康,全然没了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稳重,现在只把我当成一个赖以信任的好友,只管在我面前放声痛哭。



  “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我轻轻耳语。



  小康止住了泪嗝,才将我放开。他抹了抹眼泪,镇定了情绪,打着泪嗝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既是罂粟,即有剧毒。它永远只能开放在你的记忆里。”



  他便拉着我走出卧室,呯地锁上房门。我依然坐到沙发里看电视,他抄起笔刷继续绘制那副巨大的抽象油画。



  他顿了顿,说:“那个小白……他是你好朋友?”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然会提起白亮,便嗯了一声:“是啊,上次咱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么?”



  他表情有些不自在,但立即就恢复常态,说:“哦,没事。有好朋友真好,不会寂寞。真羡慕你。”



  我总觉得小康没有说出他想说的话,他心里想的,应该不是这一句吧。但是我也不好追问,就任由他怎样说。于是我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是有大熊吗?不是有我吗?”



  从小康家出来,我想了想,该去医院看看奶奶了,我都在家昏睡了好几天,恐怕她做梦都在盼着我吧。于是我打了辆开往第一人民医院的车。



  来到医院,走廊上依然是来来往往的白衣天使,推着满箱满箱的医疗用品,每个角落都弥散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夹杂着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一道令人心悸。



  奶奶的病房的门虚掩着,我正要推开门,却看见一个黑色身影站在病床面前,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像。我以为是焰子哥哥,但仔细一看,却是骆扬。



  我看到骆扬面无表情站在床前,原以为他只是来看望奶奶的,可他口里喃喃的话语却让我无比震惊:



  “死老婆子,你也有今天啊!你不是进基督教吗,你不是会念经吗,你念啊!你再念个诅咒经,看能不能把我咒死啊!你再念个求饶经,看你能不能站来啊!你他妈的老古董,势利眼,孤老婆子,戏子怎么了,戏子不比你这开破茶馆的脸上有光吗?你再爬起来跟我叫板呀!你他妈活生生毁了老子一辈子的幸福!活该你死了丈夫又死儿子,老天就是要你断子绝孙!有个孙子就了不起呀?就能给你江家延续香火啊?那死小子他妈的也不过是被男人抄的女人命!”



  我心里满是羞愤,就像塞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这样侮辱我奶奶!他怎么骂我都可以,但他怎么能如此诋毁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难道他真的没有一点良知,真的丧尽天良了吗?



  我破门而入,一头撞到骆扬身上,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头栽倒在病桌上,一只玻璃杯掉到地上,哗地摔得粉碎;那些乳白色的塑料瓶瓶罐罐也都滚落到地上,洒了一地五颜六色的药片。



  “你这个畜生!”我颤抖地指着被我撞倒在桌上的骆扬,气得脸色乌青。



  他站起来,理了理被我撞乱的领带,语气竟然相当平和:“小韵!小韵,你不要生气!是她毁了我的幸福的!是她毁了我一生!”



  我听不进他的话,只是愤懑地盯着他,恨不得眼睛里能生出两团三昧真火来,一把烧光了他。



  “你滚!”我咬牙切齿地指着门口,“滚啊!”



  我的心口痛得厉害,我看着病床上的奶奶,被病魔折磨得眼睛深陷,眼眶淤黑,眼里一片死灰。她瞳孔涣散,眼珠缓慢却焦急地转动,仿佛在寻找我的影子;嘴角微微颤抖着,仿佛要呼唤我的名字。



  我扑上去抓住奶奶的手,大声喊:“我在这里,奶奶!我在这里!”



  奶奶却不能转过头来看我,依然只是痛苦地蠕动着唇角。



  我气火攻心,此刻对骆扬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到胸口。我发了狂似的扑过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费尽力气想将我的十指刺入他的喉咙。



  骆扬痛苦地咳嗽着,突然猛地一甩手,就将我推开。我趔趄着倒退几步,头重重地撞到墙壁上。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两眼直冒金星。还没等我来得及回过神来,骆扬已经怒兽一般扑过来,眼里发出杀人般的光芒,揪住我一撮头发,拽着我的脑袋狠狠往墙上砸。我感觉头皮都快给他扯掉一块,火辣辣地生疼,墙壁上发出“嘭嘭嘭嘭”的声响,我的头就快要裂开了。



  我想呼救,可我喊不出来。我想,我就要死掉,骆扬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突然放开我,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药片来,倒出一大把,直往嘴里塞。他吃的就是我上次在他家书房里看到的镇定剂,我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要吃那玩意,他的魔爪又伸过来了,再次抡起我的脑袋往墙上撞。



  不知道撞了多久,我想墙壁都快给砸出一个洞来了。突然我听到有人大叫一声,随即传来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便闪进一个人来,一拳砸在骆扬的鼻子上,骆扬双手捂着满是鲜血的鼻子,痛得蹲在地上直叫唤。



  是焰子哥哥。他刚从开水房拎开水回来,看到骆扬发了疯似的撞我脑袋,扔掉热水瓶就冲了过来。他把我紧紧拽在怀里,双手轻轻抚摸我红红的额头,一遍又一遍问我:“小韵!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焰子哥哥便愤怒得涨红了脸,眉头扬得老高,像一副锋利的双刀,深邃的眼睛里放出可怕的眼神,他指着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痛苦不堪的骆扬血气方刚地吼道:“你他妈找抽呀!我敬你一声骆叔,你他妈却整个一畜生!禽兽!杀人魔!你想撞死我的小韵啊!那你先问问我邱焰干不干!有种你试试!”



  正此时,传来一阵“叽叽叽叽”声音,急促得紧,原来是病床旁边的心电仪的警报响起。我看到那红色心电图突地窜起老高,曲曲折折的,一峰又一峰,然后却猛一个平刹,就变成了直线。



  我只听见自己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奶奶”,然后就昏过去了。



  奶奶走了。我从一个悲戚的梦中醒来。好多双惊喜而又悲伤的眼睛看着我,我却定定地盯着灰迹斑驳的天花板,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朵里。他们好吵啊,吵得我听不到奶奶的声音,奶奶站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原野,慈祥地跟我讲话,可我却只听得见耳畔他们嘈杂的声音:“醒了,醒了,小韵醒了!”



  焰子哥哥、大熊、小康、白亮、姐姐他们都在,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可是,我却再也看不到奶奶的眼睛了。我努力在人群中搜索,寻找着那双慈祥的眼睛,疯了似的哀嚎着。



  姐姐捂着嘴跑出去了,白亮追了出去。大熊定定在站在旁边,小康倒了杯水送过来,焰子哥哥紧紧拽住我的手,泣不成声地望着我。



  “奶奶呢?”我沙哑着问。



  “奶奶走了。”焰子哥哥哽咽着说,“小韵乖,奶奶要安静地上路,别哭啊。”



  一炉火尽,奶奶就成了一捧骨灰。下葬那天,我抱着骨灰盒,披麻戴孝走到坟场,两个披着雪白经袍的牧师一路跟着,替奶奶诵殓葬经,超度亡魂。他们手持蜡烛,烛光似雪。



  那是一个阴天,天被乌云压得低低的,雾蔼重重,几只杜鹃凄厉地啼叫着,仿佛世界末日。牧师凄惶地念着:“前往天堂的慈祥老人,请别惧怕乌云,那是我父设置的迷烟,你会穿越;请别惧怕山路,那是天国必须的险途,愿主保佑,阿门。”



  末了,丧客们纷纷散去。妈妈这几天忙着奶奶的葬殓之事,几日几夜没有合眼,累得站不稳脚跟,我让焰子哥哥扶她回去休息。小姑则哭哑了嗓子,眼睛肿得鼓鼓的。她呆呆地望着奶奶的坟墓,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小的时候,我们过着穷苦的生活,却是那样开心。记得有一次,我偷偷跑去看一场戏,那个戏班是从城里来的,他们穿着我从没穿过的美丽衣服,戴着我从没戴过的漂亮头花。那位慈祥的团长阿姨瞧见我可爱,便送给我一个红红的苹果。那时候我连苹果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吃过。所以,那个香香的苹果,对我充满了诱惑。可我却舍不得吃掉它,想拿回去跟妈一块儿分享。于是我把它放在衣兜里。可我却敌不过那诱人的香气,于是就把手伸进去,用大拇指抠一点出来,放到嘴里尝尝鲜。就这样,我一路走,一路抠,到家的时候,那个苹果就给我挖出一个大大的窟窿来。当我把这个苹果递到妈眼前的时候,她就哭了。”



  我听着小姑讲述着令人垂泪的往事,怕她再这样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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