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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里一声“兄弟”出口,水飘萍那里竟凤目猛睁,异采暴射,倏现激动,猛然往下一坐,伸手抓住李玉楼的手,叫出了声,居然连话声都带了颤抖:“玉楼兄,我到底听见你叫我一声兄弟了──”
李玉楼再也没想到,他这一声兄弟,竟激起了这位水飘萍的如此反应,的确是性情中人,也可见何等重视这份朋友情谊。
他不禁再度为之感动,也不禁又一次的为之愧疚。
也就因为这感动、愧疚,使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水飘萍忽然收回了手,刚才或许是因为着急,如今或许是因为兴奋,他也又一次的玉面通红。
或许也就因为这兴奋,使他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不但没能说出话来,而且还低下了头去。
要是李玉楼稍加留意,定能发现那红意都泛上了他雪白娇嫩的耳根。
可惜李玉楼没有留意,他定过了神道:“兄弟──”
水飘萍猛抬头,脸上带着惊喜:“玉楼兄──”
李玉楼却是又没留意,道:“我该走了!”
水飘萍忙道:“怎么说?”
李玉楼道:“我还有事。”
“玉楼兄要上那儿去?”
“金陵夫子庙。”
水飘萍一跃而起,道:“走,我跟玉楼兄去!”
李玉楼站了起来,他居然能站起来了,他迟疑了一下,道:“兄弟,我要去办点儿私事……”
水飘萍目光一凝,道:“玉楼兄的意思是不要我陪,要在这儿跟我分手?”
李玉楼实在不忍承认。
但是,却又不能不承认,他暗一咬牙,刚要点头。
只听水飘萍道:“玉楼兄,我那颗药虽然对你的脏腑之伤大有效益,可是还没有治好它,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李玉楼知道水飘萍说的是实情,刚才他站起来的时候,虽然并没有觉得很艰难,可是胸中还隐隐作痛。
其实这他倒不在乎,奈何他不能不在乎他那些还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包括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只好狠一狠心了。
只听李玉楼道:“我知道兄弟的好意,我不得已!”
水飘萍脸色微变,低下了头,可是他旋即又抬起了头:“好吧!既然玉楼兄不愿意我陪,也只好在这儿分手了──”
李玉楼好生惭愧,好生不安,方待说话。
只听水飘萍又道:“其实,我应该能谅解,谁又没个难处,没个难言之隐?没个不得已的苦衷?咱们有缘,既然有缘,定然会很快再见面的,走吧!我送玉楼兄出去!”
李玉楼没再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地,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他默然的转身外行,水飘萍默默跟在后头。
出了破庙,李玉楼回身抱拳:“兄弟,后会有期!”
他要走。
水飘萍及时道:“玉楼兄,也愿也对我作个许诺?”
“兄弟要我什么许诺?”
“不管玉楼兄在那儿,别忘了我这个做兄弟的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跟玉楼兄见面、相聚!”
李玉楼忍不住又一阵激动,道:“兄弟放心,我会时刻牢记,永不会忘。”
“那么玉楼兄走吧!”
李玉楼没再说什么,也不忍再多看水飘萍一眼,转身行去。
水飘萍站着一动没动,一直望着李玉楼不见,一双凤目中闪漾起亮亮的东西,那竟然是泪光。
他提一口气,腾身要走,忽然他又收住腾势,一声:“我怎么会这么傻,怎么就没有想到!”
瘦小的身躯再次腾起,横空疾射,去势如电。
去的方向,却是李玉楼刚才走的方向。
口口 口口 口口
李玉楼离开那座破庙之后,一阵疾行,一直到看不见那座破庙了,他才吁了一口气,缓了下来。
想想那位表现得一见如故,那么热忱的水飘萍,他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歉疚之余,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水飘萍的手,一次掩住了他的嘴,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掩口也好,握手也好,他都清楚的感觉到,那位水飘萍的手,娇嫩若羊脂,柔若无骨,尤其掩他嘴的时候,水飘萍的手上,还有一股兰麝似的幽香。
大男人家长得这么娇嫩,尤其那双手,更赛过女儿家,还带着一番香气的,必然,那是位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想到这儿,李玉楼不由摇头失笑。
过了桥,顺着秦淮河往上游走,他又到了“夫子庙”,到了“夫子庙”,直奔金瞎子的书棚。
老远的,他就看见金瞎子书棚前围满了人,乱哄哄的。
到了近前,用不着间就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金瞎子没来,没开棚,棚前也没贴歇工条儿。
这情形,绝无仅有,多年来金瞎子从没歇过工,而且场场准时,既没早过,也没晚过,就连一年三节,他也是照常开棚,说他的书。
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只有李玉楼明白,可是也有一点他不明白的,既然动用这么厉害的毒,十拿十稳的置他于死地,人死就灭了口,金瞎子他还有必要躲么?
除非,金瞎子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有心人,在这“夫子庙”后隐姓埋名,等他二十年,斩草除根之后,心愿已了,悄然而去。
只是,金瞎子不是那种人,跟当年百花谷的变故有关么?
他生得晚,或许不知道金瞎子这个人,但是,恩师宇内仙侠,当世第一,断不会不知道司徒飞的心性为人。
否则,决不会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只因为司徒飞的一句许诺,放心让他远来金陵“夫子庙”找金瞎子。
除非,沧海桑田,在这二十年之间,另有不为人知的变故,改变了今天这个金瞎子。
正想着,心里忽动,就打算找个人打听一下金瞎子的住处,许是人同此心,忽听有人高声道:“找找他去,这么多年,这么些人,就真没人知道他住那儿么?”正是他想知道的,李玉楼他忙凝神听,半天了,一直都是七嘴八舌乱哄哄的,不凝神听,还真不容易听清楚。
立即有了回响,但这回响,却令李玉楼大失所望。
说话的人不少,但意思却是一样,这么多年来,金瞎子从不跟人交往,书迷多得不可胜数,知心的朋友却没一个,也没人知道他住那儿。
李玉楼失望的离开人群,离开书棚,离开了“夫子庙”。
离是离开了,可是上那儿去,往后怎么办?
苦等了二十年,唯一能告诉他当年百花谷变故的人,在对他下剧毒,欲置他于死地之后,悄然不见了。
往后还上那儿找线索去?除非踏破铁鞋,遍寻宇内,再一次的找到金瞎子,可是上那儿去找,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本来,只有一条线索,却让他为急着找金瞎子而当面错过了。
金瞎子所以要害人,不外为斩草除根,用的是鲜为人知的“无影之毒”,也当然跟“无影之毒”有关连。
那么,知道“无影之毒”的水飘萍,很可能知道“无影之毒”的出处。
听水飘萍说话的口气,要是问起来,一定能间出个眉目,偏偏,他不能告诉水飘萍,他中毒的经过,也不能让水飘萍跟着他来找金瞎子,现在再回头去找水飘萍,又上那儿去找,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儿,他后悔么?他不后悔,他不能后悔。
因为他不得已,他确实不能告诉水飘萍,他中毒的经过,为什么会中毒,也不能让水飘萍跟着他来找金瞎子。
他只好委诸于造物弄人,是天意让人追查二十年前百花谷惊变真象,报他李家血海深仇之事,遭受波折,不那么顺利。
天意也好,造物弄人也好,他却不能为之波折气馁,更不能就这么罢手,二十年的苦等,为的是什么?
可是,从现在起,往后──
想到这儿,忽然他发现已经不知不觉中离开“夫子庙”老远了,这个地方,当他上那座小茅屋,赴金瞎子之约时,曾经经过。
想到了那座小茅屋,他心里忽动,绝望中忽又出现一线希望,那座小茅屋里,或许能找到有关金睹子的蛛丝马迹。
他精神微振。脚下也突然加快了──
没多大工夫之后,他到了小茅屋前,只见两扇门紧闭,听不见一点声息,当然,金瞎子不可能在这儿,绝不可能。
他抬手轻按两扇门,没等他用力,两扇门呀然而开,他一步跨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一如跟金瞎子会面时,简单的陈设,也一样不少。
金瞎子不在了,那个锦囊也已经废弃了,他所怀疑的那盏灯还在,那盏油灯。
走过去看那盏油灯,只看得见灯油还剩一些,却难看出什么端倪来。
听水飘萍说,“无影之毒”无处不能下,无处不能施放,那么,他所中的“无影之毒”,究竟是被施放在锦囊上,藉按触使他中毒。
抑或是下在油灯里,藉灯点燃,使他闻进了“无影之毒”,还是根本金瞎子暗中施为,使他直接中了毒。
这些,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再厉害的毒,总要经“人”施放,不管他是怎么中的毒,下毒的也总是“人”,也就是金瞎子,找他就对了。
然而,他遍寻整座茅屋,却没能找到一点有关金瞎子的蛛丝马迹。
是根本就没有,还是已经经过了清除?
现在,这些也已经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目前是无法找到金瞎子了!
突然,他心底泛起了一股懊恼,懊恼得使他恨不得扬掌震塌这茅屋。
在他来说,这不是难事,而且只一掌就够了,因为他一掌足能使石破天惊,足能使风雷色变。
不过,还好他没有那么做,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听见有人进了茅屋十丈内,而且来势飞快。
就在他微一错愕,转身外望时,来人已到了茅屋门口。
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