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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纵是隔着帘子,堂中的奢靡艳俗之气依旧让西桐觉得很不舒服。
“江公子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得了新宠怕我等来抢,才这做这般金屋藏娇之姿态?”
“我看是羞于见人吧,哈哈……”
“听说这几日江世子出入市井、游戏风尘,混出了些薄名,想必这位新宠是钦仰者吧,莫要故作神秘,快让我等也见识见识一向眼高于顶的江公子的新欢……”
听着外面谈笑中的种种猥琐狎亵,西桐的面色不由又白了几分。她咬着唇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一双手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怨不得江灿,这一切终是她自取其辱罢了,早该想到青楼歌馆中的不堪,也早该想到这些纨绔放荡子弟的放纵下流!
幸好江灿没容他们再放肆下去,听闻他在外间似笑非笑道:“你们是来参与赌局的,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你管我请的是新欢还是旧爱,只要赢了你们便罢,爷我好久没有兴致好好跳舞了,若不是被你们这些人逼急了,也断不会让你们有这等机会一饱眼福,还不快快瞪大眼睛仔细看着……”
众人继续哄笑,江灿却不理会,只是突然转了身子,望向西桐,轻声道:“不要管旁人,只管拣你拿手的弹吧。”
他早已换了淡蓝色的宽松舞服,半敞的外裳、魅惑的姿态让西桐隔着帘子却仿佛也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声音虽然依旧轻浮妖媚,但他的目光,却透着帘子仿佛点点渗了进来,仿佛带了丝鼓励和安慰。
西桐淡淡应了一声,将手轻轻置于琴上,深深吸了口气,乐音突然在她手指间呛然响起。
那琴声一反古琴常规起势间如流水般的细润清雅的风格,第一个琴音便直逼人心魂,然后一泻千里的铿铿之音不绝于耳,其间隐隐夹杂着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之势。
仿佛天地间突然就肃杀起来。
但是……琴音起势良久,江灿却一直身形未动。
她的琴音,让他震惊!
他想不到,她弹的竟是一曲《泽风》!
这支曲子几近失传,乃是因为曲风之激昂,故事之悲烈,不但需要弹琴之人的琴技高超,而且极耗心神,需将自己的情绪精气全情投入。若不能达到琴神合一,则无法体现真正的琴曲精髓!
所以江灿才会震惊,震惊眼前这女子年方十七,竟能弹奏如此激烈大气的曲子,更震惊她竟会用这般绝决的方式以曲言志!她在言己之志,亦在嘲他之气短!
手在衣袖下紧了紧,心却仿佛在胸膛内愈跳愈快。
而西桐抬头,透着竹帘,她真真切切瞧清了他眼中散尽一切心绪的震惊!
他的震惊,却同样让她震惊!
原来……他果然识得这支曲子为《泽风》!
《泽风》可以追溯到海内五国之祖先近八百年前的一曲绝奏,世间识得此曲的人不多,而西桐有幸得之,还是母亲依照自己年轻时的习技师傅口口相传而手录下来的琴谱。西桐依稀记得写这琴谱极是耗神,母亲整整撰了三个月才完成,后来又经师傅拿去各地寻访高人润色,才有了如今的全本。
它讲一个少年皇子在他的国家受到威胁,家园被人践踏,百姓被人欺凌时,不顾个人荣辱、抛却亲人至爱,披印挂帅,南北争战数百场,力挽狂澜却终于战死沙场的故事!
曲的开篇便是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将军被敌人围攻,所有将士全部战死,只余他一人身中数十箭,在最临死前叹息自己一生戎马却不能将敌虏亲手驱除出境的遗憾。
堂间从一片安寂渐渐到窃窃私语,他们虽不懂《泽风》之深意及他的惨烈和悲哀,但初时也都被这曲风间的高亢和感染力所震憾,而过了一会儿,则因为江灿失神地站在台上一动不动而感到奇怪。
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哄笑。
就算曲子偶有低回婉转之音,但《泽风》的基调却以阳刚为主,加之配了“苍龙”之琴本身的高亢!而就在西桐以为江灿会因她公开有意的嘲讽和刻意的为难冲进来或者拂袖而去时,他半垂的目光突然直直望向西桐,眼中精光一闪而没,而后忽然长袖微动,一个旋身开始疾舞。
琴音愈奏愈快,他的舞也愈来愈疾,虽不若那少年将军的张扬凌厉之咄咄,却于风流间不失气度,妖媚间不失傲骨,让西桐忽然生出一丝错觉,如果他手中有剑,他必然也会和那名唤为泽风的少年一样,可以驰骋杀场,保家为国。
而在高昂凄厉的不甘与悲怆到了极致之时,突然曲音一转,渐渐低回婉转,泽风开始回忆之前五年的数次征战,有初战的紧张,大捷后的喜悦,同袍伤亡的悲哀,面对战殍哀蕻的怨悯,受伤时彻夜难眠的痛楚……此时的江灿也缓了节奏,风烟之厉尽散,一招一势更趋内敛,虽能感觉到那天地间最深刻的亘古悲伤,却又有着与泽风不同地绵而不绝的生机与力量!
西桐双手由着心中涌出的感动与震憾随心而奏,一双眼却不错分毫地紧盯着场中那有着自己独到见解的舞者亦随心而动。她奏得快,他舞得疾,她奏得哀婉,他舞得柔媚,她奏得凌厉,他舞着坚忍,她奏的绝决,他舞得凄艳……那已经不是什么赌局,不是什么表演,不是与人消遣的玩笑,不是被人指点的屈辱,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二人的一奏一舞,那是只有琴者与舞者间,才有的默契与较量!
作者有话要说: 嗓子继续处于崩溃中,说不出话来!既然如此,俺就啥也不说了,只更文~~~
刚才与朋友谈论到《泽风》之曲时,其实我一直脑补的是这首曲子,虽然是古曲,也没有形容中的激昂,但我非常喜欢,大家可以听听:)
☆、赌局
“呛”的一声,愈来愈疾的高亢终于让西桐手中的琴弦承受不住凌厉而绷断,满天的激越戛然而止,琴弦最后的尾音在寂静的堂前发出低鸣,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强极则辱,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西桐苦笑地盯着自己的手,喃喃叹息,一滴鲜血顺着指尖滑下,还未落到琴身之上,却猛地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执住,她还未清醒过来,自己那只受伤的手指已然被江灿含到口中。
江灿那因为刚刚疾舞而微带了喘息的呼吸就在她面前,他因为剧烈活动而微红的面颊也近在眼前,而一双眼更是出奇的灿若朗星!
从没有人敢这样轻薄她,而这个动作让西桐全身一震,竟只顾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推开他。而幸好江灿用口吮去她指尖的鲜血后看着伤口只是淡淡道:“幸好割得不深,否则这手指头就再弹不出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了。”
西桐猛地惊醒,双手猛地推开他,张了张嘴,所有指责的话却都凝在口边说不出来。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太清澈,因为他的神情太自然,完全没有平日的种种妖娆,只是仿佛下意识就做了,纯粹出于关切就做了。
江灿见她此时的表情,忽的一笑,似要说什么,却蓦的有口哨之声响起:“我说江公子怎得把操琴乐师藏在帘后,原来竟是位这么俊俏的小公子,真没想到刚刚那种激昂的曲子居然出自这般文弱少年之手。早就听闻江公子也好上了男色,所以最近才与我等厮混到一处,我只道是传言有误,看来果然是真的……”
帘子因为刚刚江灿冲进来而被掀开,此时倚帘立着一名身着灰青色长袍的青年,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他长得也算颇为英武,但一双眼中的淫靡之色和一闪而过的探究让西桐有种被狼当作猎物的感觉,而江灿此时的笑容间已恢复往日随意清狂:“我江灿这点风流韵事全被西陵公子瞧透了,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西陵公子故意在旁人面前揭我的短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身形未动,只是有意无意瞥了西桐一眼,仿佛默认。
西桐忽然心中一动。西陵公子?北野国的西陵若?
传言两年前北野内乱,西陵皇室被旁枝宗亲推翻,于是身为皇六子的西陵若带了众位妻妾仆从前往燕颖国避难。因为昭帝的母亲有北野国的血统,所以昭帝便收留了他们。而北野国因着与燕颖中间隔着淮风国,加之刚刚谋得天下,不敢轻举妄动,而西陵若这位亡国皇子却把燕颖当故国,日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也被人不耻。
一个是亡国的皇子,一个是地位尴尬的质子,这西陵若和江灿还真是同病相怜呢,难怪会厮混在一处。
论起来这西陵公子应该也称得上是西桐的堂兄,可那尖锐而探究的目光和其间的种种不怀好意,却让西桐觉得很不舒服。
幸好她着男装一向没有什么脂粉气,加之刚刚极是阳刚凌厉的曲风更不会让人怀疑是出自女子之手,西桐倒也不担心他认出自己。
此时却听又有人在哄笑:“既是让西陵公子见了,也让咱们见见江公子的新欢如何,可比得上楚朝馆的少如公子……”
原本只以为弹完一曲便罢了,谁知横生出这许多的枝节,归根结底却是她的好强与任性所致,所以西桐本不欲再生是非,但听得旁人用伎馆的男伎与她相比,她还是不由微变了脸色。
此时江灿却是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向她低笑道:“你且回那间雅室等我,这里的事你不必理会……”
西桐应了一声,明知道他故意说得暧昧,但她更知道此时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多说多做什么都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她起身隔着帘向外面的众人淡淡行了一礼,从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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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雅室的后窗外居然有一片翠竹林。
时至春日,林中一片葱翠盎然。西桐静静坐于林中,听着风吹过时竹叶发出的沙沙之声,仿佛心头能够浮起无比的宁静馨然。竹,不愧称之为君子,宁折不弯,经冬犹绿,而这份高洁气度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忽闻脚步声由远及近,西桐转身,却见江灿立于身后两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