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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昭帝心中不由柔软了几分,此时西桐却已若有所觉地抬头,向着门口的他淡淡笑道:“父皇好口福,新茶今日才到,此时月色正浓,水刚煮沸,茶味正香,是品茶之佳境……”
昭帝信步踏进,撩了衣袍坐在她身边的矮凳之上,由得西桐将刚刚泡好的茶斟了一杯递到他手中。他微抿了一口,终是缓了面色间的冷厉威仪,轻轻开口:“你与江灿,认识许久了吧……”
西桐的手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也不过是几个月而已,应该谈不上许久,只是……那种唯心而交的感情,却又不知道算不算交浅言深。
其实这一点上,她是十分感激父皇的。他虽派了贴身侍卫随身相护,而那侍卫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父皇却从不向他询问任何她的事,也从不过问她的私事,所以纵是她与江灿因着几次巧遇而引发种种故事,父皇应该并不知情。
西桐心中微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江灿的一切说与父皇听,正在此时,却忽听昭帝淡淡道:“桐儿真心喜欢的人,便是那个江灿吧。”
西桐心头猛地一震,抬头望向父皇,却见他狭长而明亮的眼中闪着清透而了然的光,本想借着给昭帝倒茶疏解一下自己的心绪,可是手中的壶却有些抖,她索性放下了壶,坐回几间。
见西桐的目光,昭帝道:“今日你与他在御花园中种种交流,纵是无言却也相通,为父是过来人,看得明白。”
原来……父皇竟看得如此清楚,只是……她与他,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微微沉吟了下,西桐道:“父皇如何看他?”
“我燕颖虽无一统海内之野心和实力,但经过几次战争之后,却也让其他几国不敢小觑,特别是四年前与淮风一战和三年前与长昭一战,两役之后,两国分别以学习为名派了质子前来我朝,再加上从北野国逃难而来的亡国太子西陵若,目前以别国皇子而名暂居我国者共此三人。此三人朕并非不闻不问,实则早着人秘密留意,西陵若沉迷于酒色,醉生梦死,毫无复国之心,长昭国五皇子南润生则生性胆小懦弱,亦不成气候,唯有这个淮风国的三皇子江灿,看似风流不羁,荒淫无行,但却心机深沉,别有成府,特别是每隔几个月总会借着在某处烟花之所留连忘返之名,而莫名消失几日,朕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会利用这几日而偷偷潜回淮风国……”
听着父皇缓缓开口,西桐的心跳疾了几分,原来……原来根本不用她向父皇解释,父皇竟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得多。而帝王之术,便是这般有先知远瞻之见吧,唯有把任何事都想在前,安排在前,才能高瞻远瞩,防患未然,掌控全局!
“淮风国如今形势极为微妙,太子虽把执大半朝政,但因其冷厉无情之极的铁腕手段却让朝堂上下的官员均为不满,而目前朕听闻秘报,淮襄帝病重垂危,这回只怕是大限将至……”
“江灿……想回国?”西桐猛地醒悟。
一下午她也没啄磨透江灿今日之举的真正用意,而父皇这一句话则似醍醐贯顶,一下点醒了她——当初是淮风国的太子江烽无容人之量而将江灿逼走,如今襄帝病危却也不宣他回国,分明是不想他回去,所以江灿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国,而又有什么理由比让燕颖国的皇帝一怒之下将其驱离更顺理成章和更让人没有戒心的呢?
所以这段时间内,他故意在“淮上春”跳舞引人注意,故意参与淫靡不堪的比舞,故意去讨楚若辞的欢心,故意为一个男伶大打出手而弄得满城风雨,故意……入宫来招惹太子哥哥,挑战父皇的权威甚至激怒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寻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逼父皇将他赶走——江灿,你果然好沉的心机!
“或许他不知道朕看透了他,又或许他知道,他不过是在赌,所以朕才今日以招待为名,将其扣暂时留在了宫里,因为朕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处理,桐儿……”昭帝抬眸看向西桐,“告诉朕,你是否喜欢他?”
西桐咬了咬唇:“父皇当从一个国家君王的角度去判断……”
“但我首先是你的父亲,一个父亲,自然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儿得到快乐。”昭帝柔声道,之后却语气一转,现了几分冷凝,“原来朕考虑不想让他回国,是因为从燕颖帝王的角度上来讲,江烽远比江灿好要好对付!”
西桐一惊,猛地抬头盯向昭帝:“父皇是想……”
“我想过,我若借此机会除去江灿,无疑是卖给淮风太子江烽一个很大的人情,而如果江灿回国,若真得了帝位,以他的心机手段,淮风在他手中,会比在江烽手中可怕。”
昭帝目光灼灼,字字句句听得西桐冷汗直冒。以前她只是欣赏江灿藏在不羁面具下的隐忍风骨,却一直不曾真正面对过彼此残酷的身份,他是淮风国的皇子,他与她,不仅仅是江灿与木西桐的关系……那么,这种身不由己的地位,注定让他们必须在做朋友之前先考虑到更多的利益和取舍么?
想到在“添花楼”时她曾向他讨要的承诺,忽然觉得果然是自己太幼稚了——而他的纵容和相许的那个没有期限没有范围没有原则的承诺啊,忽然间让她明白了那是何种意义,只让她莫名地感动和震撼!她下意识摇头:“父皇,不要……”
昭帝轻声叹息:“非我逼你,这才是一个帝王角度的判断,可我刚刚说了,桐儿,我想先做父亲……”
帝王的角度……果然残酷啊。可是她不要他死,不管怎样,她都不想他死!
“父皇!”西桐深深吸了口气,“儿臣与他虽相识不久却倾心相知,纵是他有种种谋算野心,儿臣却信他不会对燕颖不利,何况……何况他在外多年,根基定不如江烽太子牢固,这场皇位之争的结果如何亦言之过早……”
昭帝沉默,只是温和地望着她,忽然让西桐有种莫名的心虚——其实后半句之意已是勉强,身为帝王之谋,防患于未然再正常不过。
沉吟了片刻,西桐微微叹息,“儿臣与他,只是朋友,何况不论如何,儿臣都不会远离父皇母妃,亦不会离开燕颖……”
“真是傻孩子!女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有自己的生活……”昭帝轻轻笑着抚过她的头顶,“我的桐儿自小就聪慧机灵,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记着,父皇永远不会逼你,你一定要选择自己喜欢的,要让自己开心才行……”
眼泪一下子涌上的眼眶,许多年来父皇在任何事上都从未逼过她,无论是学诗词文章,还是修琴棋书画,甚至包括她要学为官之道,父皇便许她出入太极殿,她要看古今书籍,父皇便将御书阁的令牌给了她,这份包容与体贴她穷尽此生都无以为报,且不论是身为燕颖公主的责任,纵是为这份亲情,她定当尽心竭力相助父皇!
“至于江灿之事,朕原本也未下定决心,据朕观察,他既然敢来皇宫,必是有恃无恐,想必他亦有自己的势力,纵是朕真想杀他,只怕也颇是费一番心思,何况……江灿回国,让襄王那个匹夫尝尝儿子多的烦恼,朕看着也高兴一回!”
明知道昭帝不过是为自己的相求开托,西桐还是忍不住感动得落了眼泪,而最后一句话,却又忍不住让她破涕为笑。
记得以前父皇提过,五年前两国开战,父皇御驾亲征,而襄帝则派了大皇子挂帅,曾让大皇子江煌带话,言外之意是嘲笑昭帝子息单薄,没有儿子可以替父领兵——想不到父皇竟还记得这件事!
如今纵然襄帝五子已去其二,想必只凭一个江灿,也可将淮风国内的水搅得浑一点!
可是……江灿,真的如父皇所说,他的所有隐忍、心计、谋划,都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么?高处不胜寒,她实在无法想像,这样风流不羁、妖娆媚惑的人去执掌一个国家,究竟又会是何种面目,又或者是换了他另一个面具而已。
然而不管怎样,她希望他得偿心愿,这些年的辛苦让她为他心疼,纵是今后她也许会后悔,但至少这一刻,她——信他,信他依旧是在《泽风》之曲中舞得傲然潇洒的风流男子,信他依旧是在竹林深处许她承诺的坚忍男子,信他依旧是在南觉寺中告诉她只喜欢她的温柔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送别
一早还阳光灿烂,转眼竟下了雨呢。
这样的天气,比较合适把酒临风,看帘外细雨潺潺,赏暮春翠绿风景——西桐撑着伞缓步走在集市间,因为下了雨,市面上没有平日的人来人往而显得萧瑟了几分。
今日,应该是鸿胪寺将江灿驱离出东应的日子了吧。几日前,由鸿胪寺替昭帝下旨,言江灿身为淮风国三皇子,来燕颖学习,本应遵守燕颖国律法,勤勉好学,注重尊仪,然而他却这些年来出入青楼,狎妓聚赌,坊间跳艳舞哗众,与人争男宠斗殴,不但声名狼籍,而且有伤风化,甚至化名入宫,冲撞宫中女眷,言行极是不堪,为昭帝所震怒,本当重责,然考虑到两国关系,帝从轻发落,着鸿胪寺七日内将此人驱除出东应,由淮风派使臣于边境接应。
父皇为他织罗出的种种“罪名”果然强大,这样的江灿,莫说在燕颖,只怕在淮风国,想翻身也是很难的吧,而他这一步步的算计,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让淮风国上下不耻于他,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江灿,只怕这一切,自四年前你来燕颖,就开始谋划了!
西桐淡淡苦笑,此时的西市再不会遇到那个妖孽之人,她可以行走得更安心和坦然吧,但现在,她却不想去找青芷,不想见沈红叶,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喝点酒,可是没有了“淮上春”,竟没处去寻好酒,忽然间也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不远处,一个少年静静而立。众人纷纷避雨去了,因而他的身形略显突兀。隔着烟雨,西桐看不真切,但那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