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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任何人,一旦失却冷静,都很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回来一直没缓过来,这几天觉得很累,熬不了夜了,所以最近更新缓慢,见谅。。。
☆、求全
透着屏风,依稀看着父皇略是僵直的背影和握在软椅扶把上微露了青筋的手,西桐眼眶一热——任相老谋深算,一箭双雕,此话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父皇的底线。
毕竟当初让她随行去赈灾筹粮,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公主应有的行事范围,从不得宠几乎被遗忘的公主,到身负重任的钦差,任相心中的担忧她又如何不知?
“任相言重了,为国祚相信朝堂任何一位大人皆可抛却身家性命,何况身为天家血脉的公主,必是更能体谅和牺牲。”忽然沈红叶缓了口气,说得风清云淡一般,“只是下官记得,不止七公主,似乎四公主也只是与任侍郎订了亲而已。”
随着沈红叶一字字地开口,西桐只觉得原本温暖如春的南阁竟比漫天风雪的屋外还冷上几分。
“沈红叶,你什么意思!”果然,第一个按耐不住的是任飞宇,也就是面圣需要解剑,否则只怕此时任飞宇定要拔剑相向了。
沈红叶却不理会任飞宇的冷厉,轻轻挑了下唇角笑道:“天下之事若都只需和亲就能解决,那陛下多生些公主岂不连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省了?任相身居高位多年,必是更加深切明白此理,相信刚刚任相也不过是说笑而已。”
听言语间,沈红叶的情绪已恢复正常,但这样谈笑中却咄然逼人的沈红叶,却是西桐感到陌生的。西桐似乎隔着屏风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凌厉——果然,是她低估了他。
“诸卿何必做此意气之争,无论如何朕不会用自己的女儿去换什么国之利益。我燕颖木氏立国二十余载,虽不主动去扩张疆土,却也绝不会任人欺侮。”昭帝沉声道,帝王威仪顿现无疑。
“陛下圣明。”众人都忙道,眼见任相一方面上渐露喜色,昭帝微微叹了口气,又缓缓开口,“不过沈相所言极是,兵为下下策,朕亦不愿边关再起战事,更何况,如今燕颖屡次灾害,粮食减少,国库不足,诸卿心里也都十分明白,休养生息实是燕颖存国之道。所以朕今日找诸卿来议,也是期望能够找出应对之策,至少能给燕颖缓息之机……”
西桐亦暗自苦笑,父皇之意再明显不过,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任相一党若再主战,便是有违圣意了。然而其实这一番境地众人又有谁不明白,相争也不过都是利益的驱使罢了。
果然,屋内众人面色似都有些异样,纷纷称是,却谁也不再言语。
屋中静默片刻,忽听沈红叶缓缓开口:“臣恳请陛下容禀。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是查明北野在边关失踪使臣一事是否属实,若真有此事,臣以为当尽快帮北野找回失踪之人,或许能将此事化解……”
“找,莫须有又如何找?”任飞宇冷笑。
沈红叶道:“北野所下战书言之凿凿,臣以为不像作假,何况纵是作假我方也必要有所姿态,以示燕颖大国之气度。”
“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极是,查明此事,总要还燕颖一个公道,若真是北野诬陷,至少也要将其狼子野心暴于天下,如此不清不楚冒然迎战,却落得我理亏在先的名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礼部尚书此时上前,点头称是。
“所以臣认为,即日便遣使知会北野,请宽限时日静待我国调查此事,一方面可着人仔细调查,另一方面可积极备战。臣以为并非不战,只是战而有备,战而有因,方为上道。”
昭帝闻言,眉宇间微微一动,目光扫过众人:“众卿以为如何?”
“老臣也觉得沈相所言有理。”想不到此时出言支持沈红叶的的却是任相。
忽见他上前半步,向沈红叶长揖道,“沈相果然少年英才,才思敏捷、思虑周到,此事是老朽操之过急,刚刚言语得罪之处,还望沈相见谅。”
这前倨后恭之举让西桐心间微微一动,此时却见沈红叶忙侧身半步忙恭身回礼道:“任相言重了,同是为国所忧所虑,只是角度不同,红叶年轻浅薄,有言行不当之处,也望任相海涵。”
一时间笑泯恩怨,同仇敌忾,仿佛刚刚的重要条件、剑拔弩张只是恍然一梦——西桐也忍不住微笑,果然世事如戏,这出戏竟比戏台上演的还要精彩纷呈。
任相此言一出,众人自然也随声附和,直到此时昭帝才道:“朕也以为沈卿之举可行,既然众卿也都认可,那么便按照这个意思办吧。事不宜迟,至于人选……”
“臣愿亲自前往平野关调查此事,还请陛下恩准。” 沈红叶忽然郑重行了大礼,语意温和从容,抬眸间目光清亮幽朗,“臣虽不才,但臣以为唯有如此,方显我国重视与诚意。”
屋中空气又是一凝。就连西桐也没想到,沈红叶竟会主动请缨。
果然昭帝也是目光微闪,沉吟道,“平野关地处两国之界,一路艰难,且战事一触即发,朕以为沈卿身为国之右相……”
沈红叶恭敬叩首:“谢陛j□j恤。臣虽为文官,却一直向往骥风塞北之景,臣亦想见识一下平野巍峨和我雄关铁骑之姿,何况若臣真能凭三寸之舌化解两国纷争,少让两国百姓涂碳,却也是臣之万幸,还望陛下成全。”
“沈相好气魄!”任相忽然抚掌笑道,“沈相一介文臣尚有这豪情壮志,老臣着实钦佩。老臣不才,自荐臣之犬子、兵部右侍郎任宇飞随沈相前往,一来可随身相护沈相一路无虞,二来随时提防北野开战,若真是和谈不成,也能在边关尽几分心力,替陛下守这城池不失……”
“任相所言有理,臣去和谈只是良好意愿,万一功亏一篑,两国交战不可避免,任侍郎也可会同边关诸位将士替我燕颖镇守边关,力克强敌。”沈红叶居然在任相此言之后点头相和。
“陛下,臣愿随沈相前往。”沈红叶音未落,任飞宇便已跪于沈红叶身侧,“臣虽才疏学浅,愚钝粗笨,却也跟着樊将军和陈将军打过几回仗,此次容臣为再去历炼,纵是马革裹尸,也定然不教胡马度阴山!”
昭帝自任飞宇缓缓扫至任相,目光定定在沈红叶身上,微微闪动了几分幽然,静了半晌方缓缓道:“一文一武,一明一暗,任卿与沈卿,果然——为朕谋得好计。”
“明为一文一武,一明一暗,实为一放一纵,一取一舍……敢问沈相,你与任相这般计谋,究竟是何打算?”
西桐抬眸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一色月白长袍,分明如初见时那样,皎然如谪仙般清雅从容,温淡如水,然而她却越发地看不透他——或许她从未看透过他,但即便如此,她却愿意信他,信他一番为国为民的忠心执意。
沈红叶亲手执了壶替她满上茶水,那清浅无波的眼中终是缓缓漾出几分涟漪:“原来堂堂太极宫南阁的天子眼前,竟也有人偷听壁角……”
他果然知道。今日才散了朝不久西桐便来了“红叶居”相询,用的还是南阁时昭帝的原话,她并未想瞒他,更何况以他的耳目心机,又怎会猜不到!
西桐听他难得言语间的轻松戏谑,不由抿了抿唇,终是散尽眼中的不甘不安,轻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且不说平野关战事一触即发,凶险非常,你竟还肯让任侍郎一路相陪,又与虎狼环伺有何区别?”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沈红叶忽地轻声道,眼神依旧温朗,却没由来让西桐握了茶杯的手一紧,茶水溅出一两滴,落在她白细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了起来。
他忙伸手替她取下茶杯,另一只手却拉了她欲躲的手,语意间微含了心疼:“怎的这么不小心。”
“不……不妨的……”
沈红叶仿佛没注意她的尴尬,起身从书架的一道暗架抽屉取了一个青瓷小瓶和一柄小小木匙,复又回身:“这瓶药还是当日你赠我的,幸好还余有一点。”
他的声音柔和,眼神柔软,手指却坚定温暖,一时间西桐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轻轻垂了眸任他替自己上药。
上回也是这间屋子,他受伤她替他换药裹伤,亦是那回他坦言求她只是因为时局和自保……恍恍然如前世,然而岁月却再不能回头,他又何必如此。
“北野的确一直有不轨之心,可前几月与淮风交恶之事尚未处理好,我倒认为乌延达还不敢同时开罪淮风与燕颖两国,所以此次虽下了战书言辞激烈,却未必真想起战事,不过是借此一事来探试我朝态度……” 此时忽听沈红叶低声轻言,却字字清晰。
西桐望向他平静清亮的眼,心渐渐平静,思绪也明朗了几分:“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非要去平野关?”
“因为我派人查过,北野确有使臣入平野关。”西桐手下意识微动,沈红叶握她的手紧了几分,却一字字道,“然而通关记录却不翼而飞。”
“什么?”再顾不得他替她上药的尴尬,西桐微抽了口气,“你是说有人故意抹去了这些人的行踪?难道……”
沈红叶淡淡道:“北野真战假战,刚刚朝堂之上哪个人不是为官多年,老谋深算,又焉能看不明白?”
西桐微怔,心头恍然——纵是假战,若是有心,只怕他们也可以把它变成真战。
轻轻吁了口气,他又道,“所以我必须一去。”
“可为什么要答应与任侍郎同行?”
“我若不退一步,任相岂可安心?”沈红叶轻声开口,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西桐没由来一惊:“那你岂不是……”
“放心,我身边自有人护得周全。”沈红叶见西桐的不安,只觉心中一暖,笑着抿抿嘴。
面对他的坦白,西桐咬了咬唇,沉吟了片刻,她终只是缓缓道:“你……一路小心。”
沈红叶忽然笑道:“放心吧,我总不会让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