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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亦有道之照夜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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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逸淡淡道:“顾某还有自知之明。此时要走也走不得,何必给脸不要脸。”

“慢着!”齐泯玉踏上一步,“顾公子,我有两件事不明白,想要顾公子在这里解释给大家听听。”

“请问。”顾天逸声音冷淡。

齐泯玉冷冷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是,顾公子为什么整日戴着人皮面具,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众人都看向顾天逸,发出小声的议论。

“因为……令郎这种麻烦,实在是很烦人哪……”顾天逸叹息一声将手伸向脸颊,缓缓撕下人皮面具,“这个回答齐宗主满意吗?”

齐泯玉的事情早流传开,众人看到顾天逸相貌,心中想法皆同:原来齐天然追的男人是他,原来掳了齐天然折磨的人是他,这样的相貌,怪不得齐天然见了他魂都丢了!惊艳后,心里便隐隐赞同了顾天逸的话:他果然是戴着面具比较少惹麻烦。

众人的反应使齐泯玉感到一丝狼狈,恶狠狠盯了顾天逸一眼,他又道:“我的第二个问题,《照夜白图》本是四大世家的东西,五十年前消失不见,四大世家找了多少年都没有找到,为什么会出现在顾公子手里?”

此言一出,刚才还压抑沉重的议事厅顿时沸腾起来。楚昭平、燕冠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赵氏宗长赵江中也变了脸色。

顾天逸眼望众人,憔悴病容上倏的浮现一抹明亮的艳色。众人呆了一下,才察觉原来是他在笑。顾天逸的笑容三分刻薄、七分嘲讽,他手略一伸,《照夜白图》已在手中。

“此图是我挖了三十三座坟弄来的,至于那坟墓的主人从何处得来,我就不晓得了。”顾天逸的笑容针一般扎人,他展开了图,悠然道,“令郎跟我说过这图的故事。既然此图是孟轲赠给楚宗天的,也算是楚家的东西……”他面向楚狂歌,自画囊抽出《照夜白图》,收了笑容,神情凝重地说,“楚兄洒脱不羁,江南水秀地灵,也不过只君一人而已。我便将此图赠与楚兄,以作相识相知之纪念。”

楚狂歌心道:“你固然是好意,这图到我手里却是颗烫手山芋。”见顾逸之眼神坚定柔和,比对旁人的冷淡刻薄大不相同,心中感动,想道:“他那么宝贝这幅图,却断然送给我,我要是畏畏缩缩,怎么当得起他的情意?别说是一幅图,就是一把烧红的烙铁我也非接不可。”

“多谢顾兄,小弟那日一见此图,就喜爱非常。能得顾兄弟相赠,不胜欣喜。”楚狂歌微微一笑,双手接过《照夜白图》。

这下子,齐泯玉呆住了,楚昭平、燕冠晨、赵江中也呆住了。议事厅中四大世家的弟子也呆住了。

苦寻多年的《照夜白图》回来了,竟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麻烦的是,《照夜白图》不是回到四大世家手里了,而是以私人相赠的形式落到了早已脱出楚氏管辖的楚狂歌手里。以楚狂歌那视天下如无物的不羁个性,会将这幅《照夜白图》献出来吗?

午后阳光射入房中,洒在顾天逸光洁的额头上。楚狂歌看着他额角折射出的淡金光芒,露出不自知的怜惜神色。顾天逸眼帘一抬,望向楚狂歌。楚狂歌惊觉失态,连忙收回眼光,掩饰地转头看窗外的紫藤花。

这间厢房与议事厅隔了一条走廊。门前左右两旁满种修竹,东面长窗外种植着数株紫藤树,取的是“紫气东来”之意。时值春末夏初,正是紫藤由盛转衰之时,只见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开的早的已凋谢,结出形如豆荚的果实,悬挂枝间也别有情趣。

楚狂歌道:“顾公子,是我将你带到这里的,就一定护你周全。待顾秀回来,只要你想要走,我就一定送你走。”

顾天逸道:“昨夜阿秀干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你不怕杀人的是他?”

“你们要是想杀齐天然,早在齐天然落进你们手里时就杀了,怎么会耽搁到现在又动手?顾秀现在究竟在哪儿,倒是惹人担心。”楚狂歌微微拧起眉毛,“但也不用太担心。他们怀疑你们,一定会尽力寻找顾秀,楚家在这儿有点势力的,一定能找到。”

“如果杀人的是我呢?”顾天逸忽道。

楚狂歌吓了一跳,见顾天逸神色淡然,唇边似笑非笑,松了口气道:“你吓我一跳。”探过身子,微笑道:“顾大公子,烦请你告诉我一声,你不是杀人凶手吧?”

楚狂歌的脸逼到顾天逸近前,相距径寸,温暖的呼吸喷到彼此脸上,暖昧得叫人几欲颤粟。顾天逸镇定地注视着楚狂歌的眼睛,不闪,不躲,不退,唇边笑意变清晰,缓缓摇头,“齐天然不是我杀的。”

楚狂歌挑了挑眉毛,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他神情平淡如常,却知自己的呼吸已然不稳,心跳已然发狂。他还记得清晨亲吻顾天逸的唇时那唇上的柔软温凉,那种触感令他贪恋和怀念。他勉强按捺着自己没有再次吻上顾天逸的嘴唇,这有点难度,叫他觉得勉强自己用的力气太大,以致于全身的骨头都是疼的。

两人正危险地对峙着,宝珠在外面低低咳了一声,“少爷,您的茶。”

楚狂歌微一震,意识到刚才玩得过火了,猛地站起来,迎上宝珠接茶。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天逸随随便便倚在塌上,举手投足间透着潇洒闲适,虽是布衣,却卓然不凡,无处不显得清贵端方。然而楚狂歌也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人太过超凡拔俗,完美得不像一个真人。

天快黑的时候,楚昭平派人来请楚狂歌单独过去。顾天逸疑心出了什么事,却没有做声,安静地看着楚狂歌离开。

下人在前引路,走到议事厅前并没有停下,继续往前,带楚狂歌来到楚氏宗堂。

宗堂有两进,里面一进摆着楚氏先祖的灵位,外面一进则是个极深的大堂,为历代惩诫弟子、决定大事之处。晚一辈的,甚至地位稍低的都在外面的院子沉默等待,本来就不大的院落被填得满满的。

踏进宗堂的门,楚狂歌就发现气氛比中午时更为压抑。大堂中摆了五张大椅,楚、燕、齐、赵四家的宗长分坐其上,楚狂歌瘫痪的父亲楚昭原也被抬了出来。在他们身后,是四大宗长里最有份量的前辈老人。而在四位宗长面前的,则是清早派出去开棺检验胡素发尸体的人,为首一人名叫楚开,论辈份是楚狂歌的远房堂弟。

齐泯玉冷冷道:“楚原,把你看到的告诉他!”

“是。”楚开恭敬地答道,“小侄与燕家几位世兄奉众位宗长之命找到了胡素发的墓地,棺里的尸体的确是胡素发,而且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齐泯玉冷笑:“杀天儿的不是胡素发,那会是谁呢?”

楚狂歌淡淡道:“不管是谁,总之不会是顾天逸。”

齐泯玉怒极反笑,“不是他还会是谁!难道是天儿自己杀了自己!胡素发是死在顾天逸手里的,定是那一战里胡素发用七杀掌对付过顾天逸,顾天逸临阵偷师,然后用这招武功杀了天儿,故布疑阵!天儿被顾天逸美色所迷,落得如此下场,你不引以为戒,处处替顾天逸说话,难道也想步天儿后尘!?”

楚狂歌心中长叹。如果一开始就将昨夜他和顾天逸在船上过夜的消息说出来,本没有一点问题。然而顾天逸早先一口咬定他是独自在船上过的夜,后来又揭开人皮面具,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此刻自己再将真相说出来,不但这真相的价值大打折扣,他“为顾天逸美色所迷”的罪名恐怕也就坐实了。然而他又没有别的选择。这时再不把真相说出来,顾天逸这冤屈就洗不明白了。

楚狂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不得不说真话了。”

“真话?”四大宗长相对愕然,楚昭平声音中也带出了怒气,“狂歌,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昨夜顾天逸并不是一个人在船上饮酒,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楚狂歌努力振奋精神,心虚地说着本该理直气壮说的实话,“顾秀消失了一整天,顾天逸出去寻找顾秀。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我出去找他们,遇到顾天逸,与他在船上饮酒至三更,因城中宵禁,就在船上睡了一夜,今天早上才回来。”

楚狂歌看着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叹道:“别说顾天逸中了寒毒,就算他没有中寒毒,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离船杀人再回到船上,各位以为有这个可能吗?”

齐泯玉厉喝道:“楚狂歌,你果然为他美色所惑,竟然为他撒起谎来!”

楚狂歌很想说“我像在撒谎吗?”,但他不能这么问,因为少年时在外闯祸、戏弄前辈、偷银子出去喝酒……做那种事时,他的确撒了很多的谎。他现在很需要别人相信他,但他实在是一个很没有信誉的人。楚狂歌现在才发现做正人君子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紧要关头,你说出来的话有人信。

这一刻,楚狂歌第一次为自己没有信誉而小小地悲哀了一下。

但现在不是悲哀的时候,所以楚狂歌很庄严,并且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舅舅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好男色,顾天然虽然漂亮,可惜非我所好。天下的男子难不成都是好色之辈,见了漂亮的,不管公的母的都往上扑?此其一。再者,天然是舅舅的儿子,也是我表弟,不是亲兄弟,也有亲戚的情份在。在青州府,我听说表弟追着一个男人不放,担心他有危险,从青州南下,千里迢迢解救表弟。若他真是死在顾天逸手上,我怎能与顾天逸善罢甘休,更别提替他遮谎了。”

“花言巧语!”齐泯玉怒喝,“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被顾天逸美色所惑,口口声声说没有扯谎,那我问你,顾天逸为什么说他是孤身一人在船上过的夜,当时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楚狂歌一阵头大。

齐泯玉冷笑道:“说不出来了是么?若你们果然是在船上过的夜,若你们果然是清清白白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又何必扯谎骗人!现在见他脱不了身,你又出来说什么是在船上一起过的夜!哼哼,楚狂歌,你当老夫是八岁小儿,任你哄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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