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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歌无意中一回头,微微吃了一惊。顾天逸身材修长,穿着衣服时只觉得清瘦,脱了衣服才知他竟是这样的瘦。形销骨立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他的锁骨挺得有些高,显得有些突兀,他的腰很细,手和腿很长,叫人担心那么瘦窄的腰身会不会断,奇怪那么瘦长的手臂是如何一抬手就把燕正甫的手斩下来的。
顾天逸顺手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似乎感觉到什么,朝楚狂歌缓缓转过脸。星月清辉下,好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不是少年的青涩,亦没有成年男子的刚硬,更不是女子的娇柔,仿佛是月下一枝临水的梅花,疏淡洒脱,却自铁骨铮铮、风流绝代。
林中匆匆一见,楚狂歌平生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惊才绝艳”,然而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一时间竟然转不开眼。
顾天逸神态平和淡定的,眼神中却一片静寂萧索,带着石头一般的冷漠,仿佛对任何事都能无动于衷。与楚狂歌对视了片刻,他缓缓拔下头上的乌木簪,一头乌黑长发顿时披拂下来,直垂到腰际,乌漆般的黑更衬得他身上象牙般的白,一种说不出的锐冷风情陡然荡开。
楚狂歌心中一荡,几乎要倾倒于他脚下。陡然惊觉自己的心思,楚狂歌心中一阵冰寒,只觉惭愧到极点,再也无法迎视顾天逸的目光,极不自然地转开眼,脸颊上慢慢透出一抹血一般的红。那是个男人,是个男人……楚狂歌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他一个猛子扎进水潭里。
顾天逸微有些愕然地望着水面上一圈圈的水纹,眼中聚拢起的杀机缓缓散去,渐渐浮起一抹奇异的带着些许讶然的笑意。
楚狂歌被冰凉的水包围,肺里憋得难受,才发现刚才的呼吸竟然都停了。他心里更加羞愧,闭气良久才露出水面。顾天逸已经在浴桶里了,背对着他,只露出半个头顶。楚狂歌偷偷松了口气。就在刚才,那种极致的静里,他又感到了那种很静寂的隐忍的杀气和怒气。
树林中第一次窥见顾天逸时,怀月楼上燕正甫要取顾秀一只手时,银蛇娘子说出顾天逸身上带的是韩干的《照夜白图》时他都曾感到过这种只属于顾天逸的异样杀气。顾天逸外表淡定平和,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偏激刚爆,他和顾秀一个邪气在外,一个邪气在内,倒真是一对好兄弟。
两人沉默着,连水声都没有,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楚狂歌忽道:“顾公子,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嗯?”
“你手里的《照夜白图》与四大世家关碍极大,你收藏好,不要给别人看见,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数百里奔波,顾天逸又困又倦,听到这句话,眼帘微微一抬,秀窄倦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半晌方道:“有人喜欢就给他好了,其实这图我也没什么用处。”
楚狂歌心想,你为了胡素发和银蛇娘子夫妇夺图,将他们二人置于死地,还说你不在意这图?
顾天逸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虽然没什么用,却是我挖了数十座坟挖来的,哪有轻易给人的道理?若是该得这图的人,给也就给了,可胡素发来和我抢。本来没什么稀罕,他越是和我抢,我偏就不给他。”
楚狂歌失声:“几十座坟?”
“你以为我是哪里得来的?”顾天逸悠悠道,“好好的画做了陪葬,再不能见天日,真是可惜。那些画和宝物若有灵性,一定会感谢我。”
楚狂歌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这顾天逸……究竟是干什么的?
顾天逸转头望向楚狂歌,俊丽如诗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笑意,“似乎忘了告诉你,我是个挖墓贼,和胡素发这种强抢的家伙其实算是一路人物。”
淡极,始知花艳。诡极,始有妖色。
楚狂歌看得转不开眼睛,良久吐了口气,道:“下次掘墓时记得叫上我。”顾天逸眉尖微挑。楚狂歌微微一笑,“我什么坏事都干过了,似乎还没干过这种事,想来一定很有趣。”
顾天逸仰面大笑,笑声中舀了一瓢水倾在头上,用力甩了甩头,抹去脸上水渍,将双臂展开悠闲地架在浴桶上缘。那么削瘦到极点的背影,明知他中了剧毒命在旦夕,却不由得感到一种闲适恬淡的潇洒。
楚狂歌心道:“怪不得他戴着人皮面具,要不然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天一亮,楚狂歌回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楚府。四大世家中知道他为人的直撇嘴,没见过他只听过他事迹的小辈们却颇为兴奋,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天才人物究竟是什么样子。楚狂歌懒散惯了,既不去见宗长和父亲,也不去见各家长辈,直接去了接待齐家人住的院子。齐家这一代宗长是齐天然的父亲齐泯玉,年轻时荒唐过一阵子,后来收心养性,医术十分高明,与药王谷的药王并称双仙。
齐泯玉年轻时是个美男子,上了年纪,修饰合体,仍然显得风度翩翩,为人却十分刻薄寡恩,听了楚狂歌的来意,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齐某人也能帮上楚大公子的忙,真是荣幸之至。”
楚狂歌以前对这位世伯诸多得罪,他向来能屈能伸,嘻嘻笑道:“舅舅,看在我娘份儿上,你帮外甥一次忙。我向人家吹嘘您老人家医术高明,您不帮我,外人不敢说我们四大世家见死不救、不仁不义,多半要说您医术不济,是救不活。”
齐泯玉明知他是使激将法,耐不住他死缠烂打,终于答应下来。
楚狂歌知道顾天逸不喜见人,替齐泯玉背了医箱往自己院子走。走进西厢,齐泯玉正为顾天逸把脉,齐家一名小厮飞奔进来,喘着粗气叫道:“宗长,少,少,少……少爷回来了!”
自十天前跟齐天然的小厮日夜兼程赶回来,说齐天然在北面出了事,四大世家派了好几拨高手往北而去,打探齐天然下落,至今没有回音。齐泯玉只有这一个儿子,骤然听说这个消息如何不激动,急忙问:“少爷现在哪里?”
“少爷伤得不轻,送到咱们住的挽云斋了。”
楚狂歌心中暗叫不好,父子连心,此时也万万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齐泯玉快步离去。正懊丧发愁,听到顾天逸道:“楚公子,麻烦你给我倒杯水。”楚狂歌见顾天逸虚弱无力地倚在床头,脸色青白,嘴唇干裂,摇了摇桌子上的茶壶,却没有茶,见那齐家的小厮已走到门口忽然站住,回头偷偷地朝顾天逸直打量,心中一阵烦恼,吩咐他:“去沏壶茶。”
那小厮哦了一声,探头朝顾天逸又看了一眼,正与顾天逸的目光碰到一处。他似是吃了一惊,转身就往外跑。楚狂歌回头看顾天逸,顾天逸已经重新带上人皮面具,并没有惊世骇俗之处,不由奇怪,那小厮一个劲儿地看什么呢?
顾天逸忽然轻噫了一声。
楚狂歌奇道:“怎么了?”
顾天逸苦笑道:“不好,刚才那人以前见过我。”楚狂歌一时没听明白,顾天逸又道:“他原来是跟着齐天然的,想必是齐天然被我掳走后回家报信来的。”
楚狂歌啊了一声,连门都来不及走,自窗子跳了出去。他飞身掠上墙头四下张望,哪里还有那小厮的影子。
楚狂歌心中乱如奔马,回头走到顾天逸住的东厢窗下,窗子没有开,看不见里面的光景,然而心里无比清楚,以齐泯玉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出手救顾逸之。如此一来,顾逸之就必死无疑了。他机智过人,然而怔了半晌想不出对策。他对一切本来满不在乎,遇到再大的危险困苦也不过一笑了之,这一次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他心里反复对自己说,顾天逸行事乖张,喜怒无常,而且是个男人,楚狂歌啊楚狂歌,你难道为那一张面皮就沉迷至此,你就这么点儿出息吗?……可是,齐泯玉若不肯出手,顾天逸就会死,就会死……就会死……
站了半晌,楚狂歌转身出去,直奔楚家宗长楚昭平住处。
楚昭平对这个侄子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武学天赋,恨的是他的狂野不羁、不服管教,见了他,冷淡地说:“我以为你一辈子在关外不回来了,怎么,还知道这个家?”
楚狂歌行了礼,开门见山道:“狂歌多年来侍强傲物,给伯父添了许多困扰,心中有愧,想要为楚家尽些绵薄之力。”
楚昭平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有条件的。”楚狂歌下一句就暴露了目的,“侄子的一个朋友中了剧毒,恰好得罪了齐世伯,我需要伯父从中周旋一下。”
听了这个条件,楚昭平反而放下心来。楚狂歌太过优秀,似乎占尽了楚家的灵气,这几年其他世家颇有少年才俊冒出头来,楚家一直表现平平。今年的比武盛会不比往年,挑出来的最优秀的三名少年高手将成为未来的四大世家总宗长的侯选人。如果楚狂歌肯回来,凭他的武功智谋,别说是那一帮少年人,就是前辈成名人物也能轻松盖过。到那时,还有谁家能盖过楚家的风头?
楚昭平正要答应,心里忽然一动,“你那朋友莫非就是掳走齐天然的人?”
楚狂歌深深一揖,笑道:“伯父大人明鉴!”
楚昭平一阵头疼。楚狂歌一脸狡猾得狐狸般的笑意,道:“世伯,我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啊,代价和进项本来就应该是对等的。”
楚昭平哼了一声,恨声道:“我答应你,你也好好给我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楚狂歌心中大喜,告辞离去。他刚才一时血气上涌找楚昭平谈条件,此时走出来,迎面凉风一吹,不禁有些后悔。难道从今往后再无自由了?楚狂歌一心的欢喜散去,渐渐感到失落和惆怅,然而要救顾天逸,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
楚昭平所住的流翠轩恰在齐家人住的挽云斋和楚狂歌住的白水院之间。楚狂歌苦恼地走了几步,忽然看见齐泯玉从挽云斋那边走过来,一时不知要怎么应对。齐泯玉已望见他,远远招手道:“你家这园子走得我晕头转向,你快给我带路。替你那朋友医过毒,我还要回去照顾你那表弟。”
楚狂歌心里暗奇,不敢多问,连忙为齐泯玉带路,试探着问齐天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