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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找到他爹的消息了?
倭人→竹筒钱罐→他爹的消息……一个惊人的推论在脑海中出现。
难道,他打听来有关他亲父的消息竟是来自那个倭人?那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是扶桑人的后裔,在这么多年后才又找到自己亲父的消息,虽然明明知道师兄千叮咛万叮嘱他这几天乖乖呆在帮里是有重大任务,可是还是按捺不下心头的焦急与喜悦,偷偷出海,看起来是打算抢在他们出发前回来。
回想起来,他那种从血性里透出的“狠”意,的确与那些生性凶残的倭匪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比起“他有可能是倭人后裔”这个消息来,叶栴飞更担心的是他现在一个人出海了的事实。
这几天的海域不比寻常,偏偏他又不知道,就这样一个人出去了。
越想越不安心的叶栴飞跳了起来,直冲到海边,向停歇在岸边的渔船打听他的消息。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脑袋大大,脸圆圆的小哥在这里租船出海?他身上应该背着几个大竹筒。”
一连问了七个渔民,才从一个五十多岁、脸上满是被海上太阳晒出黄褐斑的老人身上打听出他的消息。
“有啊,那个大脑袋的小哥啊!”
老人在石头上敲了敲旱烟袋,眯起眼睛回想。
“今天一大早,他就过来了,然后问我们能不能有人带他出海。小哥你也知道,这几天说要操演,水师封海。我们都不准去打鱼啦,还有谁敢带他出去?我劝他过几天再说,他一定不肯,向我打听了‘鹤岛’所在的位置,就买了小老儿的船自己出海去啦!”
说着,老人还从鱼篓拿出两个大竹筒,在上面敲了敲:“他拿这两个竹筒的钱跟小老儿买的,反正我也老了,船也旧了,卖给他倒不算亏本生意!”
悠悠地吐了一口烟,那老人心满意足地背起虽然没有鱼,可也沉甸甸的鱼篓回家去了。
“你出海的计划能不能提前?”
急得跟什么似的,叶栴飞咬着牙跺了跺脚,直冲回南海派,向摊着一张海域大地图,与后来赶到的陆小玉商量着什么的素卿直接问道。
“为什么?水师那边还没布置好,提前出去危险性很大。”
素卿一愣,随即明白他这么问的意图。
“如果我不提前计划,你是打算一个人出去找他?”
能让潇洒从容的叶栴飞完全失去从容的人只有一个秦俭了。
早起他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当时并没有想过事后会演变成这样。
“是。”
叶栴飞紧抿着薄唇,眼光中无限忧虑。
“飞,做大事的人,当舍小节成大义……”
一着用错,全盘皆输。他也当知道此时计划还未成熟,贸然提早出去只会险象环生。
素卿皱起了眉,试图游说心焦如焚的叶栴飞。
“我不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一个情鬼。”
若他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就算让自己这一世都只能在遥远处偷偷关注他也是甘心的。只是,若他有危险,那么当自千山万水赶回,与他共赴患难。
叶栴飞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等等……”
素卿注视了他良久,终于不顾陆小玉的跪求再三考虑,决定计划提前,立刻出海。
“若我死在海上,你回去转告他,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是快乐的。”
临走,素卿只丢给陆小玉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也不知道叫他转告给谁。
也许,就是深藏在他心底的那个“钰”吧。
§§§§§
一艘华丽、但却也坚实的帆船在海南港扬帆出海。
南海派德高望重的虞师傅亲自率弟子送行,而不知从何方来的商贾更是将一些珍贵物质流水价地送到他们的船上,如先前计划的,招摇、也气派。
叶栴飞站在船头,举着一只竹筒般的透镜扫视着宽阔的海面,甚至没问那个神通广大的素卿这艘船是怎么来的。
“按图上行程,先绕到‘鹤岛’,再到我们原定的太平岛上需要多花七天的时间,倒是刚好让他们完全准备好……”——如果他们在耽搁了七天后还有命逃进太平岛的埋伏圈的话。
素卿被带着酽酽咸味的海风吹得有点发冷,揉了揉鼻子,喃喃地说道。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按本来的计划,都已经有诸多冒险,现在更是仓促行事,几乎等于把一条命都押在这次出行上了,可是却无法漠视叶栴飞对心上人那种不顾一切的似海深情。
也许就是被他感动了吧。
明明做大事的人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却偏偏无法做到心似坚石。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输再输吧。
自嘲地笑着,素卿索性抛开太多有的没有的想法,在船头击节,引吭高歌起来。
“别岸扁舟三两只。葭苇萧萧风淅淅。沙汀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渐渐分曙色。路遥川远多行役。往来人,只轮双桨,尽是利名客。
一望乡关烟水隔。转觉归心生羽翼。愁云恨雨两牵萦,新春残腊相催逼。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歌的却是柳永一曲【归朝欢】,那个前朝郁郁不得志的才子词人,曲中诸多深意暗与他心通。
第一日出海,浆急风顺,波涛万倾迭迭相送,不多时便已穿出了福建水师名曰“演习”的封锁线,轻快地航行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一只海鸟轻巧地掠过水面,低低的飞姿,翱翔在波涛间,是壮丽的冒险。
回头已看不见岸,只听闻海涛拍击着船身的声音永无休止地喧嚣着,远远处几乎象一条白线似的浪花奔腾而来,猛地碰到船沿,发出富有韵律的激溅声音,然后迸散开来,化做一串银白色的碎花镶边,消失在船与海之间,然后,再一条浪花又紧接着追逐上来,碰撞、飞溅永无止境。
“很美丽的海。”
满天的晚霞在海上燃烧着,就连蔚蓝的海都被染成了桔红的颜色。却比天空更壮观。因为海是活动的,当一排排浪涌起时,辉映在浪峰上的霞光简直像是水面上燃烧的火,又象曾经被这片海吞噬的冤魂流淌出的血液,闪烁着,涌过来,然后化做白色的碎沫。
“可惜它是无情的。”
素卿呆呆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奇景,忽儿感伤起来,不再在甲板上留连,转身回舱。
到了第二日,他们这艘大船后面已远远地缀上了数艘狭长的快艇。
他们果然被海盗盯上了,幢幢的暗影,就像是远远缀在大鲸后,危险地眦着白森森利齿的鲨群。远比大海更险恶的,是人的心。
“他的船应该不快,怎么我们还是追不上?”
叶栴飞一夜未眠,仍在船头用着独孔镜向海面张望着,他们比秦俭迟了半天出海,一路猛赶,大海茫茫,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你要知道,在海上就算靠着‘司南’把握航向,也不一定会在同一条水路上,更何况你师弟并不熟路,也许走的不是水手们熟常走的这条航道。”
素卿只能这样安慰他,“只要他大致的方向没错,哪怕是追到了鹤岛,也总能找到他的。你下去休息吧,海风吹了一夜,可别生病了才好。”
“……”
叶栴飞思量了一下,明白自己若在海上生起病来是百害无一利,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下去休息了。
在第三天的霞光中,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岛屿,可是在近海时还不敢跟上来的海盗船已经愈发大胆起来,像是小蝗虫似地跟在他们的船后,各种标志的都有,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的圈子,将他们逼着向岸上停靠——有点像是在仿效鲨鱼群猎的样子,将猎物赶到一处浅海的地方,然后一起扑上来撕咬。
“前面就是鹤岛了。”
水手是这样报告的,可是脸色却苍白。
这种时候他们敢靠上任何一个岛屿停下,遭受的命运都将是被待机已久的海盗们扑上来噬咬得粉碎。
“只要想办法在岛上撑过七天,也许还有转机。”
再继续前行将他们引入中是不可能了,只好在这里跟他们耗上,只要能撑到后援水师的救助就好。
素卿明辨当前形式,当机立断。
“鼓满帆冲上去,争取先机。岛上应该有不少的藏身之处,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熟悉那里的情形。”
一声令下,指挥若定。
三张风帆全升起来,鼓满风的双桅船自然不是一般小船能追上的,他们很快就把其它的船支甩下,在众望所归下直冲向那大海深处的孤岛——只是不是被迫的,而是主动冲过去的——这一变化反攻得海盗们措手不及。
“走!”
船一靠岸,什么东西也没取,素卿与叶栴飞带着船上十余名水手趁暮色的掩护飞快地登上了这座小岛。
这岛在海上看起来小,其实也有方圆数百里。向岛上的莽莽密林一头钻进去后,他们居然暂时安全了。
“你爹要是当官,以前一定是当将军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叶栴飞喃喃道,对他的用兵之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素卿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这岛上应该是有人住的。”
入岛后不久,叶栴飞与素卿都发现了这个事实。
这座岛在规划上像是一座海上的城堡,外围沙滩全是看似漫不经心摆下的礁石,可是却全都是经过海浪啃噬了上千年的石髓,坚固得非比寻常。
离这里礁石稍远一点,有一块高高耸起的巨石在群石中如鹤立鸡群,外形观之亦如巨鹤,想必是“鹤岛”之所以得名。
再往里进则是现在他们藏身其中的丛林,林中蔓滕像是有人砍伐过的样子,竟然是一个稍具规模的五行阵。
“那师弟一定在这岛上!”
叶栴飞目中闪烁着一丝惊喜。
“托你师弟的福,也许我们能在这里挨过这几天……”
素卿喃喃地说道。
有了天然的石林及这种布法奇怪的丛林,外面的匪盗们要把他们揪出来也不容易。
“你的运气也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