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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鞭业已扬起,准备再稍隔近,便一鞭打来,船追更快。百忙中手持长篙,朝下面山石上用足全力一撑,正赶后面一浪打来,二女情急之际用力又猛,木排立似箭一般顺着浪头涌处往前驶去。后面的船见前面木排随浪急驶,相隔又远了丈许,也不想想二女年幼力弱,不能持久,稍停仍可追上,无须忙此一时,心里一急,六桨同飞,忙即往前急追,也打算就着浪头顺流追上,做梦也未想到下面乱石林立,又尖又锐,中间还有两根石笋,宛如刀剑,挺立水中,这一冲,去势太猛,后面又有浪来,炔上加‘快,一冲两丈多远,恰巧驶到前排驶出之处的乱石上面,船随浪头往下一落,下面乱石一齐出水,恰巧撞个正着。
那船原是一条旧的小龙舟,多年未用,船底木料好些腐损,当日洪水暴发,匆匆取用,也未仔细修理,走起来虽然轻快无比,其去如飞,却禁不起硬碰这样锋利坚硬的山石锐角,去势这等猛急,怎吃得住?只听哗嚓一声,船头立被撞碎,船底撞穿一个大洞,恰巧嵌在山石缝中,套在那根最长的石笋上面,洪水立时涌进。船头恶奴,正在耀武扬威,厉声喝骂,冷不防经此巨震,整个身子,当时仰翻水中。全船五人,只他和后面摇橹土人水性较好,本可不死,无奈事出意外,船头一碎,脚骨被山石所伤,几乎撞断,碎船木片带着铁钉激射起来,又正打向头上,钉瞎了一只眼睛,顺手一带,连眼乌珠也被勾出,同落水中,其痛攻心,落水昏迷,当时淹死,遭了恶报。中坐摇船三人,当头一个被船底穿进的石笋将膝骨打碎,人也震落水中,随流漂去。第二人往后一仰,正赶身后那人受震翻倒,仆向水中,挡了一挡,虽未落水,左桨经此猛烈震撼,齐中折断,一不留神,将柄打向脸上,手膀震脱了节,脸骨也被打碎,人几乎吓昏过去,等触礁嵌住,全船进水,半身浸在水中,前高后低,斜插水内,惊魂乍定,一看身后那人的脚挂在船边,上身仆倒水中,忙用手去拉,才知那人入水时势子太猛,索性水深,也许无妨,偏巧下面都是山石,头撞其上,打闷过去,再被后面浪头一打,头和船一样,不知怎的嵌向石缝之中,受伤更重,人已失去知觉。心想伤后进水,也许有救;遥望二女,业已逃远。先还不敢出声,似因船毁人伤,看出自己无法再追,忽在前面黑影中娇声喝骂,说恶奴遭了报应,心中恨极,回顾船后土人,刚由水中翻起,似未受伤,愤气可泄,破口大骂,说那土人只顾自己,见死不救,回去要他狗命。
那土人名叫夏喜儿,今早接到七星子密令,少时水发,速往北山崖坡上会合,如见狗子命人来唤,无须理会。又听大水一涨,就要起事,心中欢喜,以为转眼就要翻身,过好日子,不料人太忠厚,和另外一些土人一样,明知七星于是他救星,恶霸转眼遭报,未起事以前,偏是不敢违抗,一心只盼大水淹来。一清早便去庄前探看,等了一阵,见水已越过公路淹将过来,大壑中水也正往上高涨,正在高兴,不料仇敌闻报水来,到处乱抓土人为他造船造排,服那劳役,懦弱一点的人只顾恋家,未及赶往指定地点联合反抗,致被分别抓去。喜儿这一落单,更和绵羊一样被人牵了就走,先代恶霸造木排,累了一整天,又命他来往驾船,恶奴看守甚严,不敢游水逃走,恐被迫上射死,又吃不饱。
最可恨是,所有土人不许上楼,由几个恶奴看守,自己蹲在房檐上,却命这些土人守在两间快要淹没的楼厅之内,一个个坐在水中浮起的门板方桌之上,触手便是房顶,身子都不能立起,又黑又冷,周身水湿,叫苦连天。爬着窗缝向外探看,遥望对山崖上,那些奉命集合早就赶到的同类土人,不论男女老少,在七星子兄弟指导之下,好似各有事做,一个个忙进忙出,纵前跳后,合力下手,大锅吃饭,看去兴高采烈,快活非常,水面上不时隐隐传来一片欢呼。羡慕之极,深悔当初没有勇气,更不该恋家,未照首领所说抢在前头,以致落后。不久就要翻身,还受仇敌这样虐待,白吃许多苦头,悔恨交集。
正在叹气摇头,眼看人家恶奴大酒大肉,自己饿着肚皮,还不知少时能否给点吃的。
正在难受,忽奉仇敌之命,驾船去追二女,明明五人同去,却说追不上,回来便要吊打,恨到急处,又打不起逃走主意。先见船走太快,方说这船年久失修,恐禁不住,几乎挨了一鞭,心里正没好气,果然触礁,将人撞翻,总算会水,吃橹当胸一挡,后面又没有遮拦,虽然翻落水中,恰是山石旁边水深之处,没有受伤送命,只胸前有点觉痛,灌了一口冷水。刚刚翻起,便受打骂,不由激动怒火,又见全船恶奴非死即伤,所追二女的父母均是亲戚,先劝恶奴不要划得太快,虽防船被浪头打碎,一半还是不愿二女被害。及见全船恶奴非死即伤,打人的一个,外号双料白眼狼,最是凶暴,无故专打土人消遣,仇恨又深,这时见他一面甩着一条受伤的手臂,还在呼痛叫苦,只剩一手,还想打人,怒从心起,暗忖前面不远,便是我们的人另一聚会之所,便游水也避得过去,何况木排上二女都是亲戚苦人,这驴日的如此可恶,乘着天阴黑暗,一片大水,四外无人,何不将他打死泄恨?就是后面再有敌人追来,我已逃到西山崖,反正要和他们拼命,管不到许多;何况照七星子弟兄所说,非成功不可,怕他作什。念头一转,立时狞笑,抄起一技木桨,厉声喝道:“无缘无故打我作什?”
那外号双料白眼狼的恶奴最是凶狡,见平日任凭鞭打、不敢叹口大气的土人,竟敢当面向其质问,越发大怒,也忘了身已受伤,左膀酸痛无力,自恃一点武功,又拿有一根铁棍,怒喝:“你这猪狗奴才,敢和我对嘴,我先打你一个半死!”正要打下,先是喜儿闻得水响,瞥见侧面白忽忽一条,上面立着半段黑影由水中驶来,定睛一看,忽然想起一人,心中惊喜,刚喊得一声“七星子大哥快来”,恶奴手中铁棍业已打下,心神一分,差一点没被打中,总算手快,用木桨猛力一挡,二次急喊。恶奴欺凌上人已惯,没想到他会还手,自恃会武,却不知土人个个力大,对方更有几斤蛮力,又当情急之际,用力大猛,这一桨竟将铁棍荡开,桨虽打断,恶奴手臂却被震痛酸麻,又听连声急呼“七星子”,心中一惊,忘了对方已成仇敌,不似平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要回击,刚怒喝问道:“你见鬼呢,快些住口,设法送我回去,少吃好些苦头。”话未说完,喜儿已看清来人,越发高兴胆壮,笑骂:“你这狗日的奴下奴,老子今天要你的命。”手随声起,先是半根断桨当头打下,猛听水面上一声娇叱,一条黑影长蛇也似已飞将过来。
恶奴怒头上,风浪又大,始终没有留意身后,见土人竟敢回击,事出意外,闪避稍迟,一下打中左臂,恰是痛处,不由暴怒如狂,厉声大喝:“我不杀你这猪狗,誓不为人!”喜儿一面动手,一面看着前侧面来人,分了点心,竟被恶奴扬手又一铁棍当头打下,本来非伤不可,恶奴方觉这一棍定是脑浆迸裂,猛觉眼前黑影一闪,同时身上一一紧,手中铁棍也反击过来,将肩头扫中,其痛非常。脚底就势一歪,连人带棍一齐翻倒,无巧不巧跌向船舷短木桩上,将肋骨撞断了一根,奇痛澈骨,一声惨号,几乎痛死过去。
昏迷中闻得水响,人也浸入水中,大片水点打向脸上,惊醒一看,一匹白马,上坐一个黑衣蒙面女子,立在船旁,正吩咐喜儿稍等,跟着,便将自己绑起。
原来马上人正是黑女,本由西山崖去往飞虹瀑去寻李强夫妇,中途闻得水上少女哭喊救命,催马赶去。二女初见黑女,先还害怕,后听说是七星子李诚之妻,喜出望外。
黑女问知前面还有敌船,因方才那一撞,火把全灭,几乎错过,后听侧面有人喝骂,循声赶来,还未到达,便听出船后是一土人正受恶奴打骂,忙又掉头赶去,恶奴铁棍擦得极亮,老远便可看出光影,黑女目光本好,瞥见一条白色光影扬起,惟恐恶奴先将人打伤,先将套索飞起,把人擒住,一面喝住喜儿,不令动手。二女本在前面等候,被黑女催马追上,令其回转,将恶奴带土人同放排上,送往西山崖发落,一面详问前事。
刚到西山崖,李诚便赶了来,本意玲姑聪明美貌,狗子多么残忍,这样好色之徒,决不舍得杀害;否则,有了这大一会,人已早死。这顿毒打决不能免,时机未至以前,最好不令李强夫妇知道,免使分心,不令黑女前往送信,以为人死不能复生,如已遇害,去也无益;否则,大事一成,总能救出。李强天生情种,得此信息,必不坐视,万一生出枝节,事虽一样,难免多伤好人,索性挨到发难之时再说。黑女因听李强夫妇说得玲姑如何聪明美艳,处境可怜,当初背盟失信,也是情势所迫;一个弱女子,无力反抗狗子淫威,不能怪她;此时人又觉悟,变成自己一面,不应坐视;再说,他父亲陈四知道,也显自己不够交情,再三争论。李诚力言此事关系新旧两村好几千人身家性命安危,我们应从大处着想,不应为了玲姑一人,使大众受累吃亏。兄弟情重,他是首领之一,如其感情用事,不顾危险,因救玲姑一人,误了众人的事,如何对得起这些弟兄姊妹,坚持不可。
黑女争他不过,心却不平,便说:“你不许兄弟去,又不许我去,派上两个会水的弟兄前往探听消息总可以吧。”李诚还想不许,因见二女跪在地上哀求救她主人,悲哭不起,实在可怜;仔细想了一想,忽然变计,点头答应,安慰二女,令其不要悲苦,已有法想,一面传令,喊来两个水旱两路俱都来得的弟兄,分别指示机宜,详说后楼一带形势和下手接应方法,并告黑女速往西山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