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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九郎道:“我不怕,我只是预先把话说明白,若是对方拿你来威胁我,我只能有限度的接受。”
马伯乐道:“所谓有限度是什么程度?”
洪九郎道:“那就是说,如果要我放过一个人而换取你老哥的安全时,我会接受,如果要我们两个一起陷进去,我就不作考虑了。”
马伯乐道:“那当然,我也知道我的份量没有那么重。”
洪九郎一笑道:“谁的份量都没有那么重,只要理智地想一下,就可以知道,身处江湖,绝不能太君子,那些卑劣小人,往往就会利用道义为绳索,捆住了一些人的手脚。老师傅教会我武功后,特别交代了我几句话,就是不必拘于义气,不能过于仁慈,当行则行,当杀则杀,方寸之间,只要把握住问心无愧,一切都可放下去做。”
马伯乐有点讪然地道:“老弟说的很对,对付那些江湖鼠辈,是不能太拘于道义的,我们在一起同行,你根本不必管我,凡事只管放手去做。”
“那倒不必,我说过了,为了老哥的安全我可以作让步,只是不能赔上我自己。”
两个人总算达成协议了,当他们再次上道时,可神气多了,敦煌城里的江湖道和武林道都出来送行了。
有人殷勤致意,有人慨馈程仪,因为红狐庄垮了台,他们又有了活路,可以公然出来活动了。
对那些馈赠,马伯乐主张退回,洪九郎却含笑照单全收。
马伯乐很不以为然的道:“兄弟,你收他们的钱干嘛?”
“第一,我没钱用;第二,这些钱是我该收的,我打垮了红狐庄,使他们有了活路,收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马伯乐道:“你要用钱我这儿有。”
“可是我不喜欢向人开口伸手,那钱花得痛快,世上最苦的事,莫过于欠人情。”
“我们是兄弟,还分这些干嘛””
“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我虽是个穷光蛋,花起钱来却是很凶,大哥你纵有千万家财,也不够我挥霍的,我必须自己赚一点。
“可是你受了他们的馈赠,于你的侠名有亏,这一来你就成了他们的打手了。”
洪九郎笑道:“不一样,打手是听命行事的,我却不必受人指使,打手拿了人家的钱,必须达成交付的事情,我却有充分的自主,不必对谁交代。”
“你难道不欠人家的人情吗?”
“没有的事,谁的情我都不欠,我没有开口向他们要,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
“假如他们有事情求到你呢?”
“看情形,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而且又无损于义的事,我乐于帮忙,帮助人是件很快乐的事,即使不送我礼,我也会帮助他们的,此外就谈不到什么了。”
马伯乐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老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身在江湖,行事却不遵江湖规矩,我行我素。”
“老哥说对了,我就是一个不属于江湖的江湖人。”
马伯乐只有摇头叹息了,他实在摸不透这个年轻人,但洪九郎却像具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使马伯乐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跟着他。
由敦煌到酒泉,中间的第一个大城就是安西府;疏勒河流经城外。
这些地方虽是汉人较多,但玉门关外仍是被人视为塞外,汉回杂处,荒凉不毛,阴山山脉绵延数千里。
到了安西府,马伯乐要驱马入城。
洪九郎却反对了,他要住在城外疏勒河畔的回人帐篷里。
马伯乐道:“兄弟,安门店中的大客栈,比敦煌的还要设备周全,你又于嘛要去受那个罪呢?”
“我习惯,我在天山一直住在帐篷里的,再往东去,恐怕不再有机会了,我要多回味一下那种生活。”
“那种生活有什么可怀念的,在大漠上是没办法。”
“各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像住在这儿的维吾尔人,他们可以造屋子来住了,但是他们仍然情愿挤在河边的草原上,住在帐篷里,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习惯。”
“生活习惯必须要随环境环境改变的,老弟以后可住不到帐篷了,应该从现在起改改那种生活习惯。”
“我倒不一定是非住帐篷不可,但是在那个圈子里,我可以为睡大觉,不必担心受人暗算。”
“在安西城中难道会有人暗算你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有人要对付我,安西该是个很理想的地方,那儿的汉人多,容易藏身而不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我宁可躲开一点。”
“老弟,照这样说法,这一路往东,都是人烟辐辏的大城市了,你岂非整夜都无法合眼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能减少一份危险;我又何必硬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提的理由都不是很好,但表示了一个决心,他不住在安西府城中。
马伯乐拗不过他,只有道:“老弟,你喜欢受罪,我可没办法,但我受不了回回帐篷中的那股子气味,叫我住在那一夜,我宁可叫人宰了,再说我在安西城还要看几个朋友,打听一下消息。”
“那好,我们各住各的,反正说好在这儿待两天,后天中午我们在城门口会合,再一起东行。”
“在这两天里你不是很无聊吗?”
“在维吾尔的营地里绝不会无聊的;我可以找他们的女孩子聊聊天、谈谈情,永远都不会寂寞。”
“老弟,我可得告诉你一声,入了阳关,虽然还是称为塞外,但是却跟南北疆不同了,这儿的回回女孩儿家很保守,对汉人尤其没好感,你可别去惹他们。”
洪九郎一笑道:“对维吾尔人,我可比你清楚多了,他们也许讨厌汉人,但绝不会对一个天山来的人不礼貌的,我跟他们聊聊天山,正好疗一疗他们的乡愁。”
他拍马向营地行去,马伯乐只有在背后大叫道:“我住在安西客栈,那是最大的一家,有事情可以来找我。”
洪九郎在马上抬抬手道:“知道了,大哥有事也可以到这儿来,可别找洪九郎,找天山的飞狐,我在沙漠上都用这个名字。”
他拍马进了营地,马伯乐遥远地看着,只见营地中出来了不少维吾尔人。
不知道洪九郎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立刻欢呼拥抱,十分热情地把他拥进一个大营篷去了。
洪九郎好像在维吾尔人中,的确是十分得人缘的。
马伯乐摇摇头,回马向城里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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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马伯乐在安西府,居然有不少的朋友,而且早知道他要到来,都在客栈中等着了。
看见他到来,都上前寒喧问候,马伯乐客气地跟大家都客套了一阵,聊了一阵家常,也说了一阵在敦煌的情形。
当然,谈得最多的是洪九郎。
大家听说出了这么一位青年英侠,都不胜仰慕,一齐追问洪九郎的下落。
马伯乐只有笑道:“我这位老兄弟有个怪脾气,他不喜欢人多,所以单独找宿处去了,而且他也有顾虑,因为一路上已经受到青蛇门杀手三次暗算,所以他要保密行踪,请各位见谅。”
青蛇门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杀手组织,洪九郎能躲过三次暗算,那简直是奇迹了,但也因此了解到洪九郎的处境危险,确实不便公开现身了。
客套完了之后,他也跟人许了一些饭局,以及拜托人家什么消息,大家也就纷纷告辞了。
马伯乐这才来到店房中,擦了把脸,说是要休息;不再见任何访客,有人找他,叫他晚上的饭庄子见,然后他关上房门,认真地休息了。
闭上眼不过一个小时,他听见塌下的木板上传来轻轻叩击声。
他很快地翻身坐起,掀开褥子,再掀起垫板,底下居然有一个方洞与一条通道,通向一个地方。
有一个人从底下上来;很恭敬地打了一躬道:“四爷,您好,六爷、七爷和八爷都在等着您。”
马伯乐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跟他们碰头,你就顶我的位置在炕上躺躺,谁来都别开门,在里面含糊地应一声,若事情紧急,就告诉我来替换。”
“是的,四爷,小的理会得。”
马伯乐就从通道中下去了。
他来到一间秘室中,那儿坐着三个中年人,看见他进来,一齐起立抱拳道:“四哥,您来了!”
马伯乐点点头道:“坐下!坐下!”
他看了三人一眼,然后又道:“几年前,我要到平凉坊去以这个身分窝着,你们还不赞成,现在终于知道好处了,尤其是老八,捡回了一条命。”
坐在他左边的那个中年人神情愤然地道:“四哥,都是你拦着,不让我跟他硬拼,叫一个年轻小伙子赶走I,实在不是滋味,我那红狐庄也完了。”
“庄院好好的在那儿,你只要有命回去,敦煌的天下还是你的,老八,说句良心话,我们几个人中间,就是你那儿最糟,闹得不像话,反对者也最多,差不多江湖的人全都恨你入骨,连我这个不成气候的马伯乐都能号召到一批要除掉你的人。”
敢情这个老八,竟是天府八狐中的红狐于天正,那么这个被他称为四哥的,就是八狐中的幻狐韩天化了。
他是八君中,唯一没有准落脚处的,也没有建立起一块他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他却是八狐中最可怕的一个,也是最神秘的人。
他精擅易容、变形,经常以各种不同的身分中面目,突然出现,而他暗算人的手法出奇,武功又高,不知多少好手都折在他手下。
天府八狐之所以能横行西北,称霸甘凉河洛,有一半的天下是韩天化打下来的。
他总是把最难对付的一两个人收抬下来了,其他人再去接下来那个局面就行了,而这次他居然化身成了马伯乐。
韩天化坐下,排行第六的玉狐楚天涯就忍不住问道:“四哥,那个叫洪九郎的小子真是老杀才的弟子吗?”
“他的本名叫洪天泉,跟我们一样是以天字排行,因此我想可能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