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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下眼,喉咙干涩,被别人捧着的脑袋似乎已不是自己,而是一碰就要碎化。
这个吻交换的,好象联盟的卖身契。
萃对着梳妆镜,一件一件,仔细地,矜慢地除去她新从巴黎订造的首饰,每一件都流光溢彩,每一件都衬托出她的娇妍——这样的萃儿,我几乎不敢相信,她像是在一夜间就长成了。
“不准见他,不准跟他罗嗦,不准再出门去什么乱七八糟沙龙。”我站她身后,纷乱看我风华绝代的小妹妹,心里的想法再坚定不过——绝不让她受伤害。
“哥哥,你的脸色真难看,你该坐下来休息,不要总是一副看到生人就恨不得把自己、把我赶快藏起来的小家子气。”
萃平稳地说,冷淡里带着恼火,就像翠姨,就像她母亲的方式,抱怨。
我怔怔看这美丽女人,她在镜子里精雕细琢的完美容颜,和她身后站立的青年——虽然修长却脸色发白,无论如何激动,面色总是苍白,与镜中女主角的细致与红润难以媲美。
“萃。”我还是决定说理:“他太强,他会伤到你,你会变成怎样?看看,就一个晚上,你就魂不守舍!翠姨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只有你一个妹妹,我难道会害你!”
“胆小鬼!”猛然地,萃把手上的蓝钻项链重重摔在镜上,一如砸在我心上。
镜子上一道到裂缝,参差。
萃哭了,“我就是要他,我只要他!你从小就受爸爸疼爱,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我只想要最好的!你把他给我吧。”
就像我把秦展给你一样?
你要就是你的。我总是这样说。但你想要的对象总是那么离奇。这次这个,再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东西”。
我抱住我抽泣的小妹妹,不明白她这些离奇的想法,我不能再给她保证。
我的朋友在安睡。我本不该深夜打搅。但我来了。
而当我在一边坐下,他就真的一下子醒了过来,好象刚做完一个美梦,看我都是慢慢升起的朦胧笑意,他说“你来了。”
喉咙微微干涩,我手撑着脑袋,打量他的愉快,打量他与他的区别。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为什么?”
“我不是别人。”
他闷闷的话叫我哈哈大笑了,他皱起鼻子的模样和夸张的恶声恶气都好丑好丑,尽管这样糟蹋,我俊美的伙伴仍然有稳重的风度和坚毅的刚烈,我不明白,为什么萃会不要这样的他?
是雷煌比他冷酷还是比他邪恶?是雷煌不易到手还是他从来就守侯在我们身边?
我的心作痛,我知道他爱萃儿,我那任性的小妹妹,但美丽健康的人总有获得任性的权利,感情这码事远不能外人解。
他躺着,看我,不坐起来。有些瘦了,颧骨突出,但双眼依旧莹动有光。
我趴到他床边上,盯他双目,眼梢往上挑的没以前厉害,现在是薄薄长长的凤眼,精悍而带过犀利,但看我的时候,总是忠诚而平静。
生这种眼神的都不该是凡鸟吧。却要为别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多么不值得!
我不会为秦展付出我的生命。这点我可以肯定。
“萃看上别人了。”事无可挽回,我宁愿早揭伤疤:“你比不上那个男人。你的出生财富权利气势仪表没有一样比得上,如果这是少女小说,你就是配角,秦展。”
我知道我给了他恨恨地打击,他闭了闭眼,慢慢睁开时,都是灰黯。
“我没有保护她。”他拿胳膊堵住眼睛,像顽固地试图修正一个致命的错误:“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到哪去了!——但让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你死了我照样可以心安可以幸福?”他把胳膊放下来,看着天花板,神情痛苦而无奈:“随她去吧,你也不要难为她,我从来就配不上你们欧阳家。”
他还在耿耿于怀,而我却明白。
“我是你的少爷,你当然要先救我,你没错——你就是这样想的!”我是自问还是自答,糊涂的不止他秦展一个,如果他没救我,他会跟萃在一起幸福吧,我会被他们慢慢忘掉吧,如果我的心脏让我不复从前。
“我怎样想的,我自己都不明白。欧阳,只要你明白就好。”他摸摸我的脑袋,因我正趴在床沿,带着被重重刺伤后的疲惫,他摸着我的头发,缓慢而深刻,认真地几乎像对自己珍爱的小宝贝。
我也摸摸,探他衣服里面摸到他胸口裹的纱布,一层又一层。曾经都是模糊的血染满我的手心。
“谢谢,秦展。好兄弟。”
他停留在我头上的手,微微迟钝,他的眼也是如此,他摇摇头,久久看我,却再不说为什么摇头。
19
“念念,你在看什么?”二堂弟老早就懒得用“念念书,念念课本,快念念念念……”来纠着我耳朵嘲弄,他看见大热的天里,我径直盯着车窗外面,才一起凑过来。
我们的加长林肯,车外的小小摊子,在卖着冰棒。
他一笑,随便按了车上的钮,“下去把所有冰淇淋都买来。”
里面回答是。
不是冰淇淋,是冰棒。你见过又破又小的摊子卖哈根达斯吗?我无知的二堂弟还沾沾自喜地啧啧笑话我:“大少爷,你口味果然异于常人啊——”
车停在那,后面的车也停了,跑出来堂弟家的两个黑衣保镖,大热的天里还套着厚厚的黑西服,扎着长长的黑领带,我在凉快的车里看他们个个牛得像黑市流氓。
小摊子上的老头看得目瞪口呆。
本来是简单的人货两讫,老头先哆哆嗦嗦吓得不能说,两个保镖又跟个死人一样什么都不说,掏过钱就抢人家东西,东西抢到手,才把钱随手撒了人家一地——钱是很多,比人家几厢几车的小摊子的冰棍都多——他们好象还很趾高气扬,自以为替主人好好打赏了,可以好好回去交差了。
这群猪。
堂弟看了眼,继续对我念三堂弟怎么怎么现在压着他了,想他跟我小时候玩得怎么怎么好了,怎么现在反倒是他的地盘和势力被人挤兑到最底下了。
我推开车门,白色的衣料反着光,不觉得热,只觉得还不够热。
人高马大的保镖立我面前,抱着他们那一堆冰淇淋,堵着我。我抽了最上面一根,剥了皮,嘎吱嘎吱嚼,嚼着我的冰棍,我走到老头前面,他守在这十子路口可能不少年头,估计真没碰见过我们这号人,他现在面前一汪票子,却两手惊恐绞在一起,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看看能一巴掌拍死他的保镖,再看看闹着要吃冰棍的花花公子哥,他是想跑又绝对不敢跑:不是都已经吃到嘴了,我——到底还要干什么?
“味道不错。”我咽下一口冰,点点头,有点透心凉的舒爽,我抬手,老头一抖,保镖兴奋地往我靠近两步,手往口袋里摸摸,一个子都没有——我才想起来我身上好象从来都是没“子”的。
我弯身,从地上拾起一张,抬起身,伸手,递给老头。
老头又发抖,别提伸手接过,连举根手指都哆嗦如秋风扫落叶,脸上核桃一样的皱摺纹路可以夹死大夏天蚊子。
我身边两个还算有点脑子,连忙学我下腰,哆哆嗦嗦收拾一地钱币。
“念念,你这是何必?”二堂弟在身后阴阴讽我,“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我嚼我那根冰,好整以暇,忽然很有兴致。
“二弟,话不是这样说的,他们没脑子,你总得有点脑子吧。干我们这行,干得好还能算行侠仗义,干得不好那就是地痞流氓,当年二伯父和我父亲出来闯天下,也就是和我们一般大的小毛孩,但照样挑了洋人贩毒的老窝,有哪个在道上混的不知道欧阳家出了两个有仗义有情意的好汉子,你看你,整天计较这些地盘你多一尺我多一丈的小事,你还有点男人的出息没有?”
欧阳青被当众骂得面红耳赤,想想上前一步,但还是握握拳头,退了步,使劲憋住他早就想狠狠揍我一顿的冲动。
算他识相。
我再看看那写保镖,只看到他们又撒了一堆冰棍,双手规矩捧着刚才抛洒飞满天的一堆钞票,九十度弯身,头皮青青晃我眼,我本想给他们一人一脚散散暑热,但想想还是不要破坏了方才的义正严词,我叹叹:“像你们这样的要放在我家早就按家规打个半死。以后你们有空就到戴总管那受受调教,等他说好了,再不用来。”
提到戴威他爸,二堂弟脸色一黯,受过他调教还终身难忘的可不止威威和我两人。
“他们两个跟我有些年头了。”他跟我朝车上走,拽我袖子:“堂哥,你总给我点面子。”
“打狗也要看主人?”我拿冰棒棍子戳他手,他转而搭我肩,嬉皮笑脸:“念念,还不都是因为你要吃冰棍,我也是想你开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难讨好。”
我上我的车。他求我不得,又讽刺我:“你当年喊我们揍秦展揍个半死的时候,也不见得多光明正大,亏他现在为你拼死拼活。你还为一根冰棒,一个老头跟我计较。“
我悠悠看他,他顿时住口。
“欧阳青。”我给他把松垮跨的衣服领子紧了紧,再紧了紧,他瞪我,知已惹我这个混世魔王发飙,“秦展只有我能欺负,他的命当然是要给我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他瞪大眼里,分明不懂。
我放过他,阴沉无语。
20
妈妈弯腰在剪下一片残缺的叶子,她的侧面如同剪影,细腻生动在阳光下散发仍然年轻的明媚光泽。二堂弟先跑过去了,跟她说说笑笑。在她眼里,我们都还是孩子。
我也是,一个任性的大孩子。我拽着那些鲜艳的花。
“他可好些了?”妈妈问堂弟。
“好多了。只要念念没想出新法子闹腾他,他好得比谁都快。”堂弟瞥我,笑。
我坐在小圆桌上,把刚才揪的破碎花瓣都洒进去,喝我的茶,但不明白为什么闻起来如此芳香的事物在咀嚼的时候,却这么苦涩。
“我想到希腊去玩些天,念念,你陪妈妈过去吧。”
堂弟走了,妈妈坐我面前,细细看我,在我眼里,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痕迹,她高贵的容颜仍旧像少女时代一样精致而动人。
我有些倦,趴在桌面,回想近日波折。“妈妈,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妈妈给我把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