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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跟这种人是说不通的,这个道理在他步入朝堂时就已明白了。
王富贵却赖着不走,让下人搬来数十个红木大箱,齐刷刷打开,顿时金光溢满大堂。
“谢大人,这是万两黄金,若小儿贱命能保,事成之后老夫再奉上万两——一切就拜托谢大人了!”
谢启小小呛了一下,单手遮脸以免金光刺眼,“ 小福,你来数数。”
谢小福立马蹲下,乐呵呵地捧着大元宝一个个的数,王富贵站在一旁,脸上浮出喜色,连连磕头,“ 谢大人真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啊——”
没一会谢小福就起身回报:“少爷,真的是一万两呢。”
他满意起身,对着男人肥胖的脸,微笑道:“ 按我大庆律典所定,受财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七十,每五贯加一等,至八十贯绞;受财不枉法者,一贯以下杖六十,每五贯加一等,至一百二十贯杖一百,流三千里,王富贵,你意图以万两黄金收买朝廷命官,你知道万两黄金是什么罪么?”
王富贵脸上喜色未褪,凝成死灰。
谢启面冷语利,继续道:“ 按律处以斩刑,你多次贿赂本官手下,如今还敢找上门来,你可知罪?”
男人急得扯住他袖口不放,嘶声大叫:“ 谢大人,我姐夫是光禄寺的少卿,您就卖一个面子吧——谢大人,小儿只是一时错手才杀的人,他只是个孩子——”
谢启挥开男人,言语间戾气颇重:“ 来人,把他送到刑部去。”
如果区区万两黄金和一个光禄寺少卿都能让他折腰,那他早就不是这个名声了,飞黄腾达也只是很简单的事了。
他只是不愿因为钱权就卖掉自己的自尊而已,人活一世,就求个坦荡舒心,他生来就是断袖,就整定了见不得光,他不想在其他方面还活得如此窝囊。
十年,他没有徇私枉法过一次,落得一声恶名,满身腥臭。
倘若时间逆流,他还会是如今这个谢启,他的顽固没人能挽救。
吠吼第十二声
“少爷……樊将军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你们吵架了吗?”
谢小福体贴为他奉上参茶,揉按着他酸疼的肩膀,小心翼翼询问。
对着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小厮,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了当的说:“ 不来才是正常的,来多了……其实也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樊将军不是喜欢少爷你吗?”
“ 喜欢不喜欢问我怎么知道。” 他脸皮微烧,喝下热茶。
“少爷你那么好,樊将军喜欢你有什么奇怪的——” 谢小福说的理所当然:“ 京城能配的起少爷的,我看也就那个樊将军了。”
谢启不由失笑,一个小厮看过多少世面呢,在谢小福眼里,他永远是最光彩最能干的,无人能比的优秀。
他的小厮只是一只井底之蛙,只看着他这面狭窄的一方天空,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樊林和他相配相称。
可惜井外的人都知道,樊林的天下要把他谢启的宽很多,不是他能比拟的。
“ 如果少爷和樊将军一起了,我们就能回乡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到小福的手在颤抖。
“ 少爷,能吗? ”
谢启撑着额头,颇为无力地样子很是颓废,哪有刚才斥退旁人的冷厉肃穆。
“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像他这种儿子,没有让父亲炫耀的资本就算了,活到三十还无家室,这不是给家门抹黑吗?他能忍受旁人的奚落侮辱,却还是没法接受半点父亲的异样目光。
说到底,他还是欠缺胆量而已,就像他毫不迟疑的拒绝樊林的邀请,也是怕自己在宴会上的格格不入会让樊林瞧不起。
樊将军的四十寿宴如期而至,他也情理之中的收到请柬,捏着这烫金的柬,谢启在卧室里来回踱步不停,焦躁不安。
“少爷,马车备好了,您要走了吗?” 谢小福从门外探头问道。
谢启心一横,把请柬放入袖中:“ 等我换完衣就走。”
谢启挑了件紫色袍子,颜色还算鲜亮喜气,束发上斜插三根白脂玉簪,长长的腰带在腰前折了折,一直拖曳到袍摆,斜襟腰紧,广袖潇洒,正是时下富家男子最常见的打扮,他取了把折扇,端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踏进了从未来过的樊府。
啊啊,果然是权倾朝野的樊家啊,这轰轰烈烈的架势真的让他很头晕目眩啊,不过是四十生辰就如此豪奢,若真要到六十做寿岂不是要跟皇室比肩了吗?
夜凉似水,他跟着前方引路的小厮,穿过樊家奢豪反复的长廊,那望不见尽头的红灯笼似长龙一般缠绕在夜空下,隐隐可闻那边热闹喧嚣丝竹乱耳,似幻非真。
“ 谢大人,这里请。”
那位置毫不起眼,几近最末, 倒不是樊家故意如此,只是他向来不会参加这种酒宴,人家也不会特意给他留位,所幸对这种事他一向看得开的很,此番来只为看人又不为吃酒。
谢启暗暗巡视四周,终于在灯火辉煌处瞧到青年的身影,樊林正和一群朝中年轻权贵们谈笑风生着,朗眉俊目,笑起来意气风发到极点,他远远望着,只觉心神那么一荡漾,马上就移不开眼,魂魄渐渐也毫无廉耻的快粘到青年身上去了。
樊林自是没注意到他这个偏僻的位置,正担着宾主之责四处敬酒,礼数周全,沉稳大气的样子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他想念两人独处时青年的霸道和不可理喻的少爷脾气,可爱的让他毫无抗力。
见是见到了,可还是胸口空荡,怎么填也填不满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羞耻。
他不由嗤笑一声,人啊,太贪心是会得报应的,望垄得蜀哪有个尽头。
座他周围的皆是一些品衔低下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官员们,皆是一副寒蝉禁喏的样子,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发声。
他也不会主动去跟人打交道,只是一杯杯的饮着自己杯中美酒。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端着酒杯走过来,“谢……谢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谢启眼皮一掀,默不作声的接过年轻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垂目的一瞬间,他忽觉不妥,敏锐的偏头一望。
谢启视力极佳,所以就算隔着那么多人,他还是清晰的看到有人正注视着他。
敢在人家寿宴上还我行我素的一身深墨长袍,除了秦敛他不做他想,谢启抿唇回视,手中酒杯微扬,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那头秦敛面无表情,手并无多余动作,眼漆如墨,四周的烛光落入眼瞳,半点涟漪也没晃起,沉如枯井。
秦敛的心思深得跟什么似的,他完全摸不着边,触不到岸,于是心里总是虚着的。
他看着秦敛不缓不慢的起身,朝他这个方向踱步而来,谢启如坐针毡,只怕自己起身就是自作多情。
但秦敛的确是停在了他桌前,脸颊因为酒意而泛红,但眉眼沉静,没有半点醉相,他见秦敛长袖一晃,原来是端起了他桌面上的酒杯。
四周的人立马鸦雀无声,一双双眼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谢启起身,按住秦敛的手,低声道:“ 秦相使不得,这酒该下官敬你。”
秦敛视线停在两人手相处上,谢启指尖一烫, 赶忙收回手,略显尴尬道:“ 下官失礼了。”
“ 之承,你们已多年没在一起喝过酒了,这杯我来敬。” 言罢秦敛微微一仰头,酒进喉间,那下巴线条漂亮的让他呼吸微堵。
酒喝得急了些,他见秦敛一向冷淡惯了的脸红晕更深,他不由劝道:“ 秦相,您少喝点。”
秦敛脚步一晃,似是身体不稳,谢启急忙伸手扶住他,秦敛顺势靠在他身侧,温热的气息毫不吝啬的扑打在颈侧,在外人看来,秦相那是酒量不好,喝醉了。
谢启却无心旖旎,他身体僵住,全身都被刚才秦敛那句低得不能再低的私语给震住了。
秦敛整理衣袍,歉意道:“ 失礼了,你知我酒量向来不好。”
“ 哪里……”
“ 之承。” 秦敛似是在微笑,声音却有些凉意:“ 那么多年,我每次邀你的帖子都石沉大海,如今樊将军的寿宴,你倒是来了。”
谢启袖中手握成拳,语塞许久才道,“ 秦相,您喝醉了。”
秦敛不置一词,放下手中空杯,缓缓转身离开了。
谢启也坐不住了,离席净手,这儿乱得他只想拔腿就跑。
心不在焉的人哪里听得见背后脚步声,他猛得被人抱住,吓的脱口欲叫,又别人一手捂住嘴巴。
“别叫别叫,是我呢。”
青年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支在他肩膀上,乐的一颤一颤的:“ 几天不见胆子怎么变小了。”
“……” 他瞪大眼,平息胸口起伏。
青年反手一拖,把他拉近偏远花园里。
谢启被压在树上,借着月光还可看清青年脸上浓烈的笑意,“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
樊林闷声道:“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不是说今天不来的吗?来了又不告诉我,成什么样子!”
“ 告诉你也没什么用。”
他们两人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太过亲密是会引起别人疑心的,他这都是为樊林好。
他是团烂泥巴,怎么都无所谓,但樊林不同,他没法看着樊林因为一团泥巴而受污。
青年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上力道加大,恼怒道:“ 你这什么意思。”
“照着字面上理解就好。”
樊林彻底恼了,眯眼狠声道:“ 谢启,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么,总是这样气我刺我很有意思?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没用的世家子弟,靠着祖辈庇护才有今天——你以为只有你谢启有骨气,我樊林就是一软骨头吗?”
看,好不容易的独处又变成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了,谢启看着青年英俊的脸,摸了摸,沉稳道:“ 你看我就知道,骨气没法当饭吃的。”
“……” 樊林撇开头,拢眉冷颜。
“ 我知道你不是软骨头,你有能耐,那很好。” 谢启这话说的真心诚意,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