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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小雨闻言扬起了嘴角,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这么说吧,我要是使劲打你狠命咬你完了在床上还特不配合的跟你摔跤,你会怒不?”
“这不废话么。”陆朗觉得自己这反应绝对正常。
“那怒完呢?”
“怒完?”
“嗯,就是第二天。”
陆朗歪着头看着鹿小雨想了半天,才说:“差不多,也该消气儿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还能把我当太上皇似的供着么?”
“……”
陆朗想挠墙,死命挠的那种。
“行了,啥也不说了,你那位就一典型的自虐狂。”陆朗说着想起了正大综艺的经典环节——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鹿小雨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似乎在想着什么,陆朗看着他的笑靥慢慢的变浅,直至再也不见。
“喂,酒醒了吗?”陆朗忽然问。
鹿小雨点头:“差不多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陆朗说着要去开门。
下意识的,鹿小雨就出了声:“我不回去。”
陆朗转过头,满脸疑惑:“那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蒙棉被纯聊天。”
鹿小雨笑:“怎么的,不乐意啊?”
“喂,咱不带这么残忍的。”陆朗确实有点不情愿。
“呃……”鹿小雨低头苦思冥想和很久,然后抬起头,慢慢走近陆朗,“这么着,给你点福利吧。”说完,没等男人反应过来,鹿小雨就轻轻的环住了对方。
难得的,陆朗竟然有点不知所措,胳膊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好像随便哪个举动都会破坏这难得的宁静。
“鹿……”
“别说话,也别动,就这样挺好……”
陆朗不知道自己被抱了多久,他脑子有点乱,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副美丽的油画,大夏天的湛蓝白云下,无数只蜻蜓在大野地片片金黄|色的向日葵上飞翔。很美,很美。
鹿小雨也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这拥抱好像有着某种虔诚的意义,轻不得,重不得。轻了会跑掉,重了却会碰碎。此刻,鹿小雨搂住的已经不再是陆朗,而更像是那些一不留神便会稍纵即逝的幸福。
直到陆朗开始龇牙咧嘴,鹿小雨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太长。赶紧松开胳膊,鹿小雨有点抱歉:“不好意思,身上肯定更酸了吧。”
陆朗揉着肩膀,却没接话。而是轻轻敛下眼眸,不经意的问:“你刚刚,把我当谁了呢?”
“……”鹿小雨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陆朗眨眨眼,回忆起之前的对话片段,忽然明白了什么,刚要开口,却被鹿小雨抢先一步捂住:“别,千万别说。”小孩儿的样子很紧张,就好像他要说的是什么噩耗。
“听过言灵吗?”轻轻的放下手,鹿小雨忽然问。
陆朗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嗯,就是说话带魔力吧。”
“对,”鹿小雨定定的看着陆朗,“所以,语言也是可以杀人的。”
陆朗愣了半晌,忽然抬手轻轻摸摸鹿小雨的头,温柔的说:“那是他们不会说话……”
事隔多年,鹿小雨还是坚信,陆朗的副业绝对是个写散文的。
——下个瞬间,当他被轻轻拥进那个温暖怀抱的时候,陆大散文家和他说:“就算不快乐也不要皱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聚餐的那个夜晚,不是鹿小雨第一次夜不归宿,却是他第一次什么招呼都没打的夜不归宿。直到后半夜,他才等来陈涛的慰问电话。可那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鹿小雨有些发呆。他开始想为什么陈涛现在才打来电话,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方也刚刚回家。那么之前的时间他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鹿小雨觉得再想下去自己会发疯。
后来,陆朗看出了端倪,劝他打电话回去问,鹿小雨却死活不打。最后,气得陆朗使劲揉乱他的头发:“别扭小孩儿,憋死你得了……”
送走陆朗,这个冬天再没有发生什么值得纪念的事儿。大年三十鹿小雨和陈涛看了张DVD,结果被凄惨的结局雷到不行。鹿小雨怪陈涛推荐这么没品的片子,大过年的不吉利,陈涛欲哭无泪,海报明明那么喜庆。
年初一给沈盟拜了年,去年的这个时候王朝和沈盟还在因为试管婴儿的乌龙事件弄得波澜起伏,如今,继续如胶似漆温暖依旧。鹿小雨很羡慕,他特想拉陈涛一起过来取取经,看看人家这小日子是怎么经营的,可惜,那天他们兵分的两路,陈涛去了白范家。
白范在年底结了婚,新娘子长什么样鹿小雨到现在也没看见,因为那天电视台正好出外景。陈涛包了红包,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鹿小雨有点惭愧,因为他压根一分没出。有些好奇红包到底包了多少钱,可当时忘了问,后来便也懒得探寻了。
日子好像忘记了放盐的菜,索然无味。
没有雨的春天,总让人烦躁,多风,多土,多灰尘。抽出了新芽的树也看不丝毫翠绿,耷拉着枝条灰土土的一副无精打采。连带的,弄得人心情也是乱糟糟。
春分那天鹿小雨和陈涛吵了一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以健康小伙为首的几个伙计以庆祝春分的由头想聚众搓搓麻,挑来挑去挑中了鹿小雨的地界儿。自从年夜饭以后,鹿小雨和健康小伙的关系成良性健康发展的态势,鹿小雨的朋友不多,所以对于这种不涉及到原则性的忙能帮的都帮。鹿小雨本来给陈涛打电话让他晚回来些,结果到了12点见众人兴致正高还没有散的意思,便意识到很可能彻夜难眠。正想给陈涛打电话让他网吧呆一夜算了,可跟心电感应似的下一秒男人就开了门。一时间,场面那叫一个奇妙。
当时自己是什么样子鹿小雨已经完全没了印象,他只记得陈涛相当沉稳的和众人寒暄,然后侧面表达和自己是纯洁的室友关系。朋友们完全没怀疑,真诚的表达了占用他人地盘的不好意思后,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再然后,陈涛开始阴阳怪气。
“你直接和我说不用回不就得了,还什么晚点回来。我这要是一进门没思想准备做了啥出格儿的,那可热闹了。”陈涛有点懊恼,刚刚的场面让他很不痛快,说不上原因,似乎有很多方面。
鹿小雨本来预备好道歉了,可陈涛的先发制人彻底炸了他的毛:“那你回来之前不会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我这本来就是电视台宿舍,集体财产懂不懂。”
鹿小雨始终记得陈涛当时那强忍着某种情绪的复杂表情,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摔门走了。鹿小雨下一秒就后悔了,使劲敲着脑袋恨不得拔光自己头发。心里有个小人跳出来骂,你是二十七不是十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没有一点分寸吗?
以前鹿小雨觉得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可越来越多的事情都在提醒他,你得学着长大。学不会,也得学。尽管鹿小雨并不确定,人一旦长大,是不是真的就不会再相互伤害。
那一夜,鹿小雨忐忑得彻夜无眠。他特害怕陈涛一去不复回。害怕的脑袋疼胳膊疼腿疼心疼……
陈涛不是黄河,自然也就没有一去不复还。只是回来之后再没提吵架的事儿,就像他们俩压根没有过这么一出。鹿小雨也没再提,他终于学会了沉默。
春分真的就像一个分界点,从那以后,鹿小雨明显的感觉到他和陈涛的关系陷入了一个怪圈。总体形容,就是局部上时好时坏,但大趋势是下滑的,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那叫大盘震荡走低。
更可怕的是,鹿小雨找不到原因。他从来就不擅长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话,尤其是跟陈涛,可如今,陈涛却越来越少哄他了。以至于,鹿小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和语气去面对陈涛。颐指气使吧,别扭,低声下气吧,他更是完全不习惯。
熟悉的相处模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的,鹿小雨对此束手无策。
相比鹿小雨的纠结,陈涛简单多了。他没小孩儿那么复杂的心思,只是进入二十七岁,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变成熟了。你要说搁三年前他陈涛能跟人在酒桌上觥筹交错溜须拍马,那简直是开星际玩笑。可他现在做起这些,那叫一个溜。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条件反射。陈涛觉得这样挺好,人不能横冲直撞一辈子,总要学会生存法则。
白范结婚那天,陈涛被震到了。当白范西装笔挺的挽着新娘步入红地毯,陈涛真的无法将这个人和当年那个跟自己一起胡乱疯跑的家伙联系起来。人的成长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意识到这种变化,往往只在一瞬间。
看着白范陈涛才意识到,自己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给人看场子混日子的家伙了,事业勉强算小有所成,一不小心,也有了点积蓄。网吧,确实像白范一开始说的,暴利的买卖。说不欣喜是假的,那一刻,陈涛觉得所有的辛苦付出,都有了意义。
五月份,网吧有幸接到了一项光荣而伟大的政治任务——全市电子竞技精英赛。由市委牵头,各区文化局主办,各民间组织协办。
如今,电子竞技已经列入官方体育项目,文化生活自然是政府工作的一部分,于是市委领导脑袋一拍就想在这上面做做政绩文章。而陈涛和白范的网吧,不知怎么的就入了区委领导的法眼。对此,白范和和陈涛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什么叫协办,那就是既得出钱又得出力的活。可上头领导压着,你协也得协不协也得协。不过换个角度想,也算打响知名度的机会吧,陈涛和白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赛程还是很科学的,先进行循环淘汰,最后再一对一PK。循环淘汰赛在各网吧进行,然后团体和个人各选出积分最高的两名,再进行最终决赛。
龙争虎斗了近半个月,决赛的号角终于打响。
“明天休息吗?”周五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涛忽然问鹿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