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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思想:这太妙了!又是在一个孤独的岛屿上,又有坚固
的石墙!有地方可以禁闭要犯,也有可以责成看管要犯的人。我
们不妨碍他们拯救自己的灵魂,可是他们必须替我们看守囚徒。
(基督教修道院的这种兼职使得多少人的信念遭到破灭!)
萨瓦季在圣岛上登陆的时候想到这个吗?……
这里关押过教会异端分子,也关押过政治异端分子。阿夫拉
米·帕利岑在这里坐过牢(也死在这里);普希金的舅舅工·汉尼
巴尔因为同情十二月党人也在这里蹲过。扎波罗日军营最后一个
统领卡尔尼舍夫斯基(彼得留拉的遥远的先驱者?)在垂暮之年被关到这里,经过长期监禁,年过百岁之后才获释放。
然而所有那些人几乎是可以按名字数出来的。不过索洛维茨修道院的古代史在我们苏维埃时代亦即在索洛维茨劳改营时代被披上了一件神话的罩衣,它哄骗了参考指南和历史记述的编写者,因而我们今天在某些书里看到索洛维茨监狱是刑讯监狱的说法。据说这里又有拷问架的吊钩,又有皮鞭,又有烙铁之类。实际上,俄国一般的修道院囚牢里根本没有这些伊丽莎白时代以前的刑讯监狱或西方宗教裁判所里使用的刑具。这全是一个不老实的并且一窍不通的研究者捏造出来的。
索洛维茨的老犯人们都还清楚地记得这个人。他就是小丑伊万诺夫,营里的外号是“反宗教杆菌”。此人原是诺夫戈罗德大主教的仆役,因为把教堂珍品盗卖给瑞典人而被捕。一九二五年被押到索洛维茨。他上窜下跳,千方百计地逃避一般劳动,以便保住性命。他干上了在犯人中进行反宗教宣传的专业,当然也变成了情侦科(情报侦查科。就取了这样一个坦率的名称)的人员。不仅如此,他还推测说僧侣们一定在这里埋藏了许多珍宝,使得劳动营的领导们都动了心,于是组成了一个由他带领的发掘委员会。这个委员会挖了好几个月。——呜呼,僧侣们欺哄了反宗教杆菌的心理学推想:他们在索洛维茨什么珍宝也没有埋藏。伊万诺夫为了光荣下台,便把在地下修筑的庶务、贮藏、防卫等用途的房屋解释成为监禁和刑讯的场所。据他说,经过了那么多的世纪,细小的刑具自然未能留下来,但是有一个钩子(是吊肉胴用的)就足以证明这里曾有过拷问架。至于为什么十九世纪的酷刑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就比较难以说出理由。于是他得出结论说:“索洛维茨监狱的制度,自上一世纪起,变得大大地温和了。”反宗教杆菌的这一“发现”非常合乎时宜,也使大失所望的长官们多少得到一点安慰。文章刊登在《索洛维茨群岛》上,后来又由索洛维茨印刷厂印成单行本,从此便十分成功地熏黑了历史的真相。(索洛维茨的繁荣昌盛的修道院革命前驰名全国,极受人们尊重,所以小丑耍的这一套把戏更被认为是适合形势的需要。)
劳动人民掌握了政权以后,对这些不怀好意的僧侣寄生虫们采取了什么措施?给修道院派去一些政委和政治上可靠的干部,宣布把修道院改为国营农场,命令僧侣们少祷告,多为工农劳动。僧侣们整日劳动。由于他们对于下网的时间和地点具有特殊的知识,能够捕到味道非同寻常的鲜鱼。这些鲱鱼全运到了莫斯科,送上了克里姆林宫的餐桌。
然而修道院里的珍宝,尤其是集中在法衣圣器贮藏室里的大量珍品,使外来的领导和训导干部心中不能平静:这么多的珍珠宝贝作为呆滞的宗教货物积存在这里,未能转入劳动者(他们)的手中。他们此时便采取了一个与刑法典稍有抵触而与剥夺非劳动者财产的总精神完全符合的手段——在修道院里放了一把火(一九二三年五月二十五日)。建筑物损坏了,法衣圣器贮藏室里的许多珍宝不见了。而主要的是,所有的登记帐簿都烧掉了,没有办法查清究竟损失了多少东西,什么东西。
用不着进行什么侦查,革命的法律意识(嗅觉)还不能提醒我们该怎么办吗?烧毁修道院的罪犯不是僧侣这帮黑色的狗东西还能是谁?把他们统统撵到大陆上去!把北方特种营统统迁到索洛维茨群岛上来!八十高龄甚至百岁的老僧们跪下恳求留他们死在这块“圣土”上,可是当局以无产阶级的坚决性将他们一概扫地出门,只留下最必需的人员:渔业队;穆克萨姆岛上的畜牧专家;会酿白菜的梅福季神甫;铸铁匠人萨姆逊神甫;还有另一些有类似用途的神甫。(在卫城里拨给他们一个与劳动营隔开的角落,有单独出入口——鲱鱼门。他们被称为“劳动公社”,但是为了照顾他们受毒太深的实际状况,把坐落在墓地上的奥努弗里教堂留给他们,让他们在里面做祷告。)
囚犯们时常爱说的一句谚语:“圣地不愁没人住”,果真变成了现实。钟声沉寂了,神灯和香火熄灭了,再也听不到弥撒和彻夜祈祷的声音,再也没有人昼夜不停地喃喃诵经,圣像壁毁坏了(只有普列奥布拉仁斯基大教堂的还保存着)。可是,身穿拖到脚后跟的超长下摆军大衣、缝着带特殊标志的黑色袖章和领章、头带没有五角星的黑箍制帽的英勇的契卡工作人员,于一九二三年六月来到这些岛上,在这里创建了一座森严的模范劳动营——工农共和国的骄傲。
连这些具有阶级性的集中营那时也被认为是不够严格的了。于是,一九二一年创建了“北方特种劳动营”,缩写是C几OH(“大象”),归肃委管辖。第一批这种营地出现在彼尔托敏斯克、霍尔莫哥雷以及阿尔汉格尔斯克附近严但是这些地点显然被认为是难以警戒的,从长远看来不适于犯人的大量聚集。首长们的视线自然地转向了离它们不远的索洛维茨群岛。那里已经有现成而完善的经济设施,有石砌的建筑物,距离大陆二十至四十公里,这对于监狱管理人员说来是够近了,对于逃犯说来是够远了。而且有半年时间和大陆断绝联系——是一颗比萨哈林岛还要难啃的核桃。
对于“特种”两个字的含义,各种条例中还没有明确详细的规定。但是索洛维茨劳动营营长艾赫曼斯当然在卢宾卡得到了口头的说明,来到岛上,又对自己亲近的助手们做了传达。
索洛维茨的故事现在也许不会使以前的犯人甚至六十年代的普通人感到惊奇了。但是请读者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契诃夫时代及契柯夫以后时代的俄国人,一个号称俄国文化的白银时代即二十世纪录订十年的人,一个当时教育出来的尽管受过国内战争的震荡但仍习惯于人们应有的食物、衣服和口头交往规范的人,然后再请他跨进索洛维茨的大门克姆佩朋克特——克姆中转站吧。这个递解站设在既没有一棵乔木也没有一丛灌木的荒芜的神父岛上,它靠一道堤坝与大陆相连。他在这个光秃肮脏的畜圈里首先见到的是检疫隔离连(当时犯人们编成“连队”,还没有“作业班”)。人们身上穿的是……麻袋!普普通通的麻袋:下面露着腿,好象穿着裙子。上半截为头和双手挖了洞。(亏他们想得出来。可是没有俄罗斯的机智克服不了的难题!)新来的犯人,当他还有自己的衣袋的时候,可以暂时躲过这条麻袋,可是他对这个麻袋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就会看见传奇般的骑兵大尉库里尔科。
库里尔科(别洛博罗多夫也和他一样)出现在解犯纵队面前的时候,也是穿着缝着吓人的黑袖章的契卡人员的长下摆的军大衣、黑袖章缠在陈旧的俄国军服料子上显得特别古怪,好像是死亡的徽志。他跳上一只木桶或者别的什么合适的高台,对新来的犯人们发出突如其来的刺耳的狂叫:“喂…!都听着!这地方不是索(苏)…维埃共和国,这地方是索…洛维茨共和国!你们要放明白点!索洛维茨这块地面上,检察长的脚还没有踩上过!他也永远踩不上来!你们要知道,把你们送到这里来,不是要你们改造!天生的罗锅子,改不过来了!告诉你们我们这儿的规矩:我说‘起立’,就起立!我说‘趴下’,就趴下!给家里的信要这么写:活着、健康、对一切都满意!完啦!……”
瞠目结舌的名门贵族、京城的知识分子、神甫、毛拉和愚昧无知的中亚人恭听着这一番从未听过、见过、读过的训话。没能在国内战争中出名的库里尔科现在以这种历史性的特殊方式把自己的大名写进俄国的史册。随着每一句恰到好处的叫嚣和训词,他的劲头越来越大;更有无数新的更加锋利的叫嚣和训词不断地脱口而出。
在自我陶醉和滔滔不绝地喊叫声中(可是他内心却在幸灾乐祸地想着:你们这些书生,我们跟布尔什维克打仗的时候,你们躲到哪里去了?你们想避风头吗?结果被人家揪到这里来了。这就是给你们狗屎不如的中立主义的报酬!而我们也能跟布尔什维克交朋友,我01是干实事的人!),库里尔科会这样地开始他的教练;
“第一隔离连,你们好!……不行,再来一次!第一隔离连,你们好!……不行!……你们喊‘首长好!’声音要大,要叫全索洛维茨群岛,要叫海峡对面都能听到。两百人一齐喊,要能把墙都震塌!!!再喊一次!第一隔离连,你们好!”
库里尔科盯着要每一个人都使劲喊,直到喊得累趴下,才转入下一个科目——全连围着柱子跑步:
“腿抬高!……腿抬高!”
到这时候,连他自己也不好受了,连他自己也像是演到第五幕最后一次谋害之前的演员了。经过半小时操练后,他用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喉咙向正在和已经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下的人们许下了一个愿,这句话一语道破了索洛夫卡的实质:
“我将来要强迫你们吸死人的鼻涕!”
而这仅仅是为了摧毁新来者的意志的第一次操练。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