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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格群岛-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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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别尔佳耶夫小组里有的人被变成了审判庭上的傀儡,而拿他本人却没有办法。本想把他拉进这一场审判,两次逮捕,曾带到(一九二二年)捷尔任斯基那里去进行夜间审讯,加米涅夫也坐在那里(可见他也不嫌弃通过契卡来进行思想斗争)。但别尔佳耶夫没有卑躬屈膝,没有央告,而是坚定地阐述了作为他不接受俄国现政权的根据的那些宗教和道德原则,结果,他们不仅认为让他出庭没有好处,而且把他释放了。人竟出了观点! 
  H·斯托里亚罗娃回忆一九三七年布蒂尔卡板铺上的邻居,一个老太婆。每夜都审讯她。两年前,一个从流放地逃跑出来的过去的大主教曾在她家借宿过。“可别说是过去的,他是现在的!不错,我有福气接待了他,”“好,那他以后从莫斯科出来到谁那里去了?”“我知道,就是不说!”(大主教通过教徒的关系逃到了芬兰)侦查员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在老太婆的脸前晃拳头,而她对他们说:“你们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剁成碎块也没用。其实你们害怕长官,互相害怕,甚至害怕把我杀死(“线索断了”)。可我什么也不害怕!就是马上去见上帝也行!” 
  在三七年也有过这样的人,他们没有从审讯室回到监室来取行囊。他们选择了死亡,但没有株连任何人。 
  不能说俄国革命者的历史给过我们坚强不屈的范例。但这里无法比较,因为我们的革命者从来也没有见识过拥有五十二种方法的这种真正的好的侦查工作。 
  舍什科夫斯基没有摧残拉季舍夫”。拉季舍夫根据当时的惯例也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儿子们将依然会当近卫军官,并且谁也不会断送他们的前程。谁也不会去没收拉季舍夫的世袭领地。但这个卓越人物到底还是在他短短两星期的侦查中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放弃了自己写的书——并请求宽恕。 
  尼古拉一世没有这份聪明——把十二月党人的妻子抓来逼她们在隔壁公事房里尖叫或者对十二月党人本人用刑,——不过他也没有这种需要。对十二月党人的侦查完全是自由的,甚至把问题送进单人囚室让他们事先考虑。没有一个十二月党人后来回忆说他的回答被人曲解。不追究对“暴动准备”知情不报的责任。被判刑者的亲属也没受到任何牵连(关于这一点,有沙皇的特谕)。但是,甚至雷列耶夫也是“详尽坦白,毫无隐瞒”地回答问题。甚至彼斯捷尔都分裂出来了,供出受他委托埋藏《俄国法典广的诸同志,以及埋藏地点声很少一些人,像卢宁那样,显示出对侦查委员会的不屑和蔑视。大部分人表现得平平庸庸,互相攀扯,许多人低首请求宽恕!扎瓦利申把一切都推在雷列耶夫身上。E·11·奥波连斯基和C·11·特鲁别茨科伊甚至赶紧咬出格里鲍耶陀夫来——这点,连尼古拉一世也不相信。 
  在《仟悔书》里巴枯宁在尼古拉一世面前卑躬屈节地向自己脸上吐口水,从而逃脱了死刑。精神的渺小?还是革命的狡计? 
  好像,承担谋杀亚历山大二世的任务的那些人应当是因最富于自我牺牲精神而被选中的吧?可是,格里涅维茨基与沙皇同归于尽,而雷萨科夫却活着并落到了侦查机关的手中。就在当天他已经败露了秘密接头住所和参与密谋的人,由于害怕断送自己的年轻生命,就急忙把比预期能从他那儿得到的更多的情报告知了政府!他悔恨交加,不知所云,他建议“揭穿无政府主义者的一切秘密”。 
  在前一世纪末和本世纪初,受侦查人如果认为所提问题不适当或涉及了个人隐私,宪兵军官就当即把问题撤回。——一九三八年在克列斯特监狱,老政治苦役犯泽林斯基像小孩那样被扒下裤子用通条抽打了一顿以后,回到监室痛哭流涕地说:“沙皇的侦查官跟我说话,连称呼‘你’都不敢!”——一再举一个例子。从一篇现代的研究文章中我们得知,宪兵们拿走了列宁的《我们的部长们在想些什么?》一文的手稿,但是没有能够通过它追查出作者来。 
  “在审讯中,不出所料(这里和以后的着重点都是我加的—一作者注),宪兵们从瓦涅耶夫(大学生)处了解到的东西并不多。他总共只不过告知他们,在他那里发现的手稿是搜查前几天由一个他不愿说出姓名的人放在一个包着其他东西的大包里拿来交他保存的。侦查官毫无办法(怎么?那淹到踝骨的冰水呢?盐水呢?留明的棍子呢?……),只能把手稿送去鉴定。”结果竟是一无所获——一看来佩列斯韦托夫本人是熬过了若干年监牢生活的,他本可以很容易地列举出来,如果有一个《我们的部长们在想些什么?》文稿的保存者坐在侦查员面前,侦查员还能有些什么办法! 
  C·11·梅利古诺夫回忆:“那是沙皇的监狱,幸福的回忆中的监狱,现在政治犯们几乎怀着欢乐的感情去回忆它。” 
  这里有一个观念的差距,这里完全是另一种尺度。正如果戈理时代以前的盐粮贩子不能领会喷气式飞机的速度一样,不经过古拉格接收站绞肉机的人,是不能完全认识到侦查机关的一大神通的。 
  在一九五九年五月二十四日的《消息报》上我们可以读到:尤莉娅·鲁米扬采娃被抓进纳粹集中营的内部监狱,为了查明从这个集中营逃跑的她丈夫的下落。她知道,但是——拒绝回答!对于不知底细的读者来说,这是英勇精神的范例。对于具有古拉格痛苦经验的读者来说,这是侦查员颟顸迟钝的范例:尤莉娅没有在刑讯下死亡,没有被逼得发疯,而是在一个月后活得好好地干脆被放了出来! 
  这类应当使自己心如木石的想法,当时对我还是完全陌生的。我非但没有割断温情脉脉的尘缘的准备,连那几百支法贝尔牌的战利品铅笔在逮捕时被没收,还长久地使我耿耿于怀。后来从漫长的监狱岁月中回顾对自己的侦查阶段,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自豪。我,当然,本可表现得更坚强些。在最初几个星期,我一直神智昏沉,精神颓丧。这些回忆所以没有使我感到内疚,只是因为,谢天谢地,我避免了株连任何人。可是已经差一点落到这个地步了。 
  我们(与我的同案人尼古拉B)的陷入囹圄带有孩子气的性质,虽然我们已经是前线的军官了。战时我与他在两个战区作战,互相之间通信,明知部队有检查信件的制度,却忍不住在信里几乎公开地表示对最最英明的人的政治不满和责骂,该写父亲的地方,我们使用了一眼能看穿的“贼头”这个代号(后来我在监狱中讲述我的案情时我们的幼稚只是引起了讪笑和惊奇。人们对我说,这样的傻瓜是再也找不到了。我也相信这一点)。突然,我阅读关于亚历山大·乌里扬诺夫一案的研究著作时发现,他们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因不慎的通信而落网的,并且只是这个情况才于一八八七年三月救了亚历山大三世的命。 
  暗杀小组成员安德烈尤什金寄给哈尔科夫的朋友一封坦率的信:“我坚信(我们这里)一定会发生一次最无情的恐怖行动,而且不是在遥远的未来……红色恐怖是我的拿手好戏……我为我的收信人担心(他已经写过好多封同样的信——作者注)……如果他遭到那个那我也会遭到那个,而这是不希望发生的,因为将牵连许多很能干的人。”根据这封信进行了五个星期的从容不迫的搜查——经过哈尔科夫,目的是打探出彼得堡的发信人。直到二月二十八日才查明了安德烈尤什金的姓名——于是三月一日,在预定的暗杀前,已经带着炸弹到达涅瓦大街的掷弹者被抓了起来! 
  我的侦查员H·H·叶泽波夫的办公室高大、宽敞、明亮,窗户很大(“俄罗斯”保险公司大厦不是为刑讯而建造的)——于是,利用它的五米高度,挂起了威力无穷的主宰的四米高的全身立像,对这个主宰,我,一粒小砂子,献出了自己的仇恨。侦查员有时站到他面前,演戏似地发誓赌咒说:“为他我们情愿献出生命!我们为他决心躺到坦克下去!”在这幅祭坛似的庄严法像面前,我的那些什么净化的列宁主义之类的咕咕哝哝显得实在可怜,而我这个渎神者所应得到的也只能是死亡。 
  单单我们通信的内容就已构成给我们两人判刑的充足材料;从它们开始放到军邮检查机关行动人员桌上起,我和维特凯维奇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只是让我们给他们扩大战果,多给他们带来些好处。但更无情的是:已经一年了,我们在行军挎包里每人不离身地各带着一份我们在一次前线会面中拟定的《第一号决议》,以便它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存,只要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个《决议》是对我国整个欺骗和压迫制度的有力而扼要的批判,接着,像政治纲领中应有的那样,大致叙述了改造国家生活的方案,并用这样一句话作结束:“没有组织,完成所有这些任务是不可能的。”甚至用不着侦查员的牵强附会,这已是一份成立新党的文件。和它密切相关的还有我们通信中的话——胜利后我们将如何进行“战后的战争”。因此我的侦查员不需要为我发明什么花样,他只是尽力地给我还曾写过信的或曾给我写过信的所有人套上绳索,以及查出我们这个青年集团后头有没有年长的指使者。我在书信中,对我的同龄男女大胆地、几乎是鲁莽地表达了大逆不道的思想——而朋友们不知为什么仍继续同我通信!甚至在他们的回信中也可以遇到一些可疑的用语。现在叶泽波夫也像波尔菲利·彼得罗维奇那样,要求我对所有这些作出有头有尾的解释:如果我们在受检查的信中都能写出这类话,那么我们私下谈话时更能说些什么呢?我总不能向他保证激烈言论完全是信里说的吧……我得用昏昏沉沉的脑子现编一些我和朋友们见面的情形(见面是信里提到的),要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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