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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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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好了,不用你管了。”    
    然后,他把球杆一扔,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服务生捡起那两个球,快步送过来。    
    李作文开车直接驶向密云公寓。    
    他的车上早就准备好了一瓶硫酸。    
    他曾经几次静静地拿起它凝视。透过那无色的油状液体,他仿佛看见梁三丽那张白净的脸一点点变黑,变焦,越来越狰狞,可怕。    
    这时候,他那颗被仇恨之火烧红的心就好像一下掉进了冷水中,感到无比舒服。    
    到了密云公寓,他停好车,把那瓶硫酸揣进怀里,来到A座三单元一层B室门前,按响了门铃。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他连续按了几次,还是不见有人出来。    
    他走出单元门,朝这个房间的窗子看了看,窗子上挡着帘子。    
    一个公寓的保安走过来。    
    “您找谁?”    
    “A座三单元一层B室的人。”    
    “约好了吗?”    
    “没有。”    
    “好多日子没看到他回来了。”    
    李作文想了想,转身就走。走出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问那个保安:“你说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不是还有个女的吗?”    
    “她最近这两天也没有回来。”    
    李作文钻进车里,开走了。    
    在车里,他给翟三打了个电话。    
    “你帮我约一下黄山,就说我想会会他。”    
    翟三有些犹豫:“李哥,这根线实在我不敢牵……”    
    李作文冷笑了一下:“你就那么怕他?”    
    “李哥,你离开七河台十多年了,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现在,黄山是七河台最大的管子,他跺跺脚,没有一个人不晃荡。”    
    “这次,我就要撅撅这根管子。”    
    “李哥,我……劝你一句行吗?”翟三低低地说。    
    “你劝吧。”    
    “如果你和他硬碰硬,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你不要兜圈子,直说。”    
    “只要你不翻脸,我就直说。”    
    “我不翻脸。”    
    “你整不过他。”    
    李作文想了想,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口气我咽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继续拨号。    
    这次,他拨的是114查号台。    
    他查到了被服厂的电话之后,拨了过去。    
    “喂,我找黄山。”    
    对方告诉了他一个号码,他又拨过去。    
    电话通了。    
    “是黄山吗?”    
    对方说:“你是谁?”    
    “我是李作文。”“我好像不认识你。”    
    “十年前,七河台没有人不认识我。”    
    黄山笑了:“我查查地方志。”    
    “我想约你见个面。”    
    “你有什么事?”    
    “讨债。”    
    “你替谁讨债?”他显然以为是哪个单位雇佣李作文来追讨被服厂的欠款。    
    “我替自己讨债。”    
    “我欠你的钱?”    
    “你欠我一顶帽子。”    
    “我知道我欠别人几个脑袋,但是我从来不记得我欠过别人帽子。”    
    “明天是星期一,晚上十二点,我在顺天酒吧等你。”    
    “你长的什么样子?”    
    “整个酒吧只有我一个人。”    
    “那就没问题了。”    
    李作文低低地说了声:“再见。”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再见。    
    


第二章土房子

    蒋中天一个人在公路上转悠。    
    他在执着地寻找蒋中天。    
    天上无星无月,这世界一片漆黑。他孤独,恐惧,又十分绝望。    
    他面临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么黑的夜里,去哪里找蒋中天呢?    
    如果有个手电筒就好了,或者有一盒火柴也行。    
    可是,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很饿,他记得好像在很久以前,他遇到了一片玉米地,他啃了几个生苞米,现在,连苞米地也找不到了。    
    他的脑海里曾经断断续续浮现出一个温暖的房间,还有一个女人温暖的身体,白白的,嫩嫩的……    
    但是,他不记得那个房间在什么地方,它似乎很遥远很遥远,在宇宙的尽头。    
    他也不记得那个女人叫什么,他甚至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模样。她同样很遥远很遥远,好像在电视里微笑着。    
    她笑得是那样灿烂,像一朵摇曳在春风里的花。她说:“老公啊,想不到你连化学武器都使上啦。”    
    他就幸福地笑起来。    
    他在漆黑的公路上一边朝前走一边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突然,他不笑了。    
    他感到天空似乎渗出了一种古怪的亮光,把天地间幽幽地照亮了,他看到了田野,树木,荒草,公路,还有孤零零的自己。    
    他抬起头,目光定定地射向夜空。    
    漆黑的天空像露天电影的银幕一样,一点点显现出了楼房,街道,还有穿梭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流。    
    海市蜃楼?    
    他面对这巨大的画面,吓呆了。    
    那画面十分幽暗,那楼房,那街道,那车辆,那人流,影影绰绰,若隐若现,不知道属于什么年代,什么地区。    
    接着,那巨大无比的银幕就传出了孩子的笑声,那笑声铺天盖地,好像有一万个小孩在嬉戏。    
    渐渐地,天上果然出现了无数的孩子,密密麻麻,他们挤成一团,都在笑。    
    他在那一张张稚嫩的笑脸中,看到了一张成年人的脸,她似乎蹲着身子,伪装成小孩,躲在那些脑袋后面,也在笑。    
    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凶险的男相!    
    这张脸十分的熟悉,但是他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突然,天边亮起了熊熊的火光,像血红的晚霞,把这张巨大的画面烧着了。    
    那些小孩在烈火中还在笑着,闹着。    
    大火烧到了那个女人,她和那小孩一样,还在笑……    
    天地间渐渐恢复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那是刚才那幅画面的灰烬。    
    蒋中天跌跌撞撞继续朝前走,苦苦地思索着,刚才天上的那个场景,还有眼下他的处境,到底哪个是现实。    
    他走了很远很远,前面出现了微弱的灯光。    
    他朝它走过去。    
    是一座土房子。    
    它只有一扇小窗,亮着幽幽的烛光。窗上的玻璃脏兮兮的,几乎不透明了。    
    蒋中天推开歪斜的木门,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铺低矮的土炕,炕上铺着乌拉草,还有一套卷成团的破旧被褥。    
    炕的正中央,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和白口罩,只露出一双大眼珠子。    
    他身旁有一只已经腐烂的倭瓜,插着半根白色蜡烛。    
    “大夫,我来跟你搭个伴。”蒋中天怯生生地说。    
    他毫不怀疑他是一个大夫。    
    他是对的。    
    这个人过去就是精神病院的大夫。    
    有一次,他巡视病房,有一个异常健壮的精神病,很认真地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你说,怎样才能把一个人的脑袋、肚子、胳膊、大腿;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心、肝、肺、脾、胃、肾、肠;骨头、头发、指甲……统统混合在一起?”他没理他。    
    后来,他每次走进那个被铁栏杆封锁的病房,那个精神病都要这样问他一遍。    
    时间长了,他开始用心琢磨这个问题了。    
    他越来越感到这个问题其实很高深,它需要打破人类现有的物理学、生理学、医学、哲学,打破人类现有的思维定式和逻辑定式,才能解答出来。    
    再后来,一到了深夜,他的大脑就翻来复去地出现这个问题,把他折磨得睡不成觉。    
    这一天,他打开铁锁,走进那个病房,那个精神病照例又问他这个问题了。    
    他说:“烧成骨灰!”    
    那个病人严肃地摇了摇头。    
    他迷茫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俯下身,凑近那个精神病的脸,虚心地问:“那你说呢?”    
    那个精神病干巴巴地笑了笑,突然就说出了答案……    
    于是,他就疯了。    
    于是,他由精神病院的大夫变成了精神病院的患者。精神病院把他作为“工伤”医治,全部免费。    
    他在精神病院工作了四年半,他对那个地方太了解了,终于有一天,他成功地逃了出来……    
    这个疯了的精神病大夫静静地看了蒋中天一会儿,说:“我同意。”    
    蒋中天一头就倒在了炕上。    
    那个大夫吹灭了蜡烛,也慢慢躺下来。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大夫轻声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看来,他仍然没有摘去口罩。    
    蒋中天说:“除了蒋中天在哪里,我什么都知道。”    
    “你说,怎样才能把一个人的脑袋、肚子、胳膊、大腿;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心、肝、肺、脾、胃、肾、肠;骨头、头发、指甲……统统混合在一起?”    
    蒋中天恍惚记得,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他曾经听过,而且知道答案。他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那个大夫小心地问。    
    “我知道答案,是骨灰。”    
    “不对。”那个大夫得意地说。    
    蒋中天大叫起来:“是骨灰!”    
    那个大夫好像生气了,他的声音更大:“你这样回答太笨了!”    
    蒋中天被震慑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说怎么办?”    
    那个大夫静默了一会儿,低低地说:“用刀把这个人一点点剁碎……”    
    他一边说一边直直地坐了起来。    
    蒋中天感觉到,他从乌拉草里抽出了一把亮闪闪的东西,那是刀!    
    他跳起来,扑到地上,连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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